第645章 神的判断

    铅灰色的云层低悬在神木林上空，仿佛随时会倾轧而下。

    先是树枝摩擦的沙沙声，转瞬便化作野兽般的咆哮，卷着地上的积雪，狂风席卷而至。

    格林的斗篷瞬间被掀起，在狂风中剧烈地鼓动、拍打，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要挣脱他的身体飞向天空。

    格林按了按飘扬的头发，簌簌簌簌———大树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周围白茫茫一片。

    但是没多久，狂风的咆哮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巨兽，骤然低沉下去。

    周围恢复了沉静。

    古老而悠远的声音再度传来：“格林克莱勃……这里不属于你……只有龙焰……才能融化寒冰……”

    微微仰头，格林望着那张因为悠长岁月而扭曲的人脸，他的目光沉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你的判断来自哪里，你是能看到未来吗？”

    几缕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和枝叶织成的穹顶，化作无数细碎的金斑，在雪地面上晃动，如同被打碎的镜子碎片。

    顿了顿，他缓缓靠近这张人脸：“你应该见过泣血之星唤醒的三只龙，它们还是小马儿的体型，它们的龙焰能击溃异鬼，我问具体一点……你确定如今的三只龙能战胜夜王吗？”

    长久的寂静后，三眼乌鸦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七国之王……你掌握的知识……太多了……”

    “是好事，还是坏事？”格林语气随意询问，随后一边思考着，一边来回踱步。

    等待许久，见“他”没有回应，格林忽地顿住脚步，望了过去：“你应该是瞧不见未来，我和你一样，未来对我们皆是未知的，所以，你还要坚持你之前的判断吗？”

    冷风呼啸，再度吹乱了格林的头发。

    “站在原地……未来难以预测……但我在生命的终点……观察众生的轨迹……属于每个人的……只有命定的一条路……”

    “我观察不到……你的过去……”

    “蟹爪半岛……只有你诞生到离开的……轨迹……”

    格林很自然地向后退了两步，挑眉疑惑地道：“你不是已经看到我的过去了吗？”

    “格林·克莱勃……你的知识……超过了……你的轨迹……”

    一边耐心听着，格林的手指一根根地点了点腰间“空寂女士”的红宝石剑柄。

    等待了好一会儿，见三眼乌鸦不再出声，他才问：“没有了吗？”

    顿了顿，见“他”还是没有回应，格林竟然轻笑：“祝贺你，三眼乌鸦，见证到了史上最强大的天生王者。”

    “……”

    “你要杀了我……我不是人类的敌人……夜王才是敌人……”

    抬起脚，格林再度来到人脸前，挺起了胸膛：“确切地说，我是在考虑该如何说服你，我是七国之王，保卫七国和抵抗异鬼皆是我的责任。”

    抬起右手，他的食指指向人脸：“而你，正试图阻碍我，你让自己成为了所有活人的敌人，即，死人的帮凶。”

    三眼乌鸦回应的很快：“我是生灵的保护者……”

    这次换成格林沉默了一会儿，他语气平静地问：“但你却在阻碍我抵抗异鬼的脚步，‘看不到过去’不是借口，我母亲不过是在天上七神的见证下，为七国诞下了愿意承担责任的王者。”

    又过了好久，苍老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格林·克莱勃……因为你……夜王提前了……若是没有你……龙有时间长大……”

    格林反问：“按照你的说法，夜王为什么要等到龙长大了才会入侵人类国度？借用你之前的话，夜王难道不知晓龙焰的威胁吗？”

    “我在观察……‘他’在准备入侵……数千年……世界之初开始……”

    顿了顿，格林神色略微古怪地问：“因此，你选择相助史坦尼斯，试图用他来驱逐我？”

    “史坦尼斯可以延长……异鬼入侵的时间……三只龙会长大……”

    “夜王能看见……七国混乱……”

    “……‘他’会等……”

    这便是“神”的思考方式吗？

    透过交叉缠绕的树枝，格林仰望着灰蒙蒙的上空，忽道：“夜王在哪里？”

    “不清楚……‘他’在找我……观察‘他’……‘他’会找到我……”

    格林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拇指与食指轻轻触碰着：“你应该南下，若你是生灵的朋友。”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略微和蔼的苍老声音响起：“新三眼乌鸦……会越过长城……”

    停顿片刻，格林收回视线：“那你呢？”

    “七国之王……他会代我……踏上新旅程……”

    拇指贴着食指搓了搓，格林转头看向人脸：“我会在绝境长城欢迎三眼乌鸦。”

    “他还需要学习……”

    格林点点头：“很好，那就趁这个时间，先处置史坦尼斯，‘指引’他前来长湖西面的狼林袭击我的狩猎队。”

    “十三天前……乌鸦告别了……史坦尼斯……”

    “那就劳烦你再跟他告别一次，作为回报，我会请临冬城公爵好好爱护北境的鱼梁木。”

    ……

    布蕾妮的身影从雪松后显现，右手按在剑柄上，铠甲泛着冷硬的银辉，她如同一尊覆着霜的石雕。

    “陛下。”

    望见格林，唤了一声，她便立刻迎了过去。

    布蕾妮为格林拂去斗篷上的雪粒，他抬了抬下颌：“我们回去吧。”

    走出神木林的沿途，树上的积雪偶尔坠落，砸出沉闷的响声。

    布蕾妮的脚步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见她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格林好笑地道：“有事吗，我的爵士？”

    布蕾妮清澈的蓝眼瞅了瞅格林，她又马上垂下目光：“陛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铁手套攥紧：“您似乎……心情不大好。”

    格林不由得脚步微顿，他的眉毛微挑，朝她打趣道：“你这双漂亮的眼睛竟然能看到我的内心？”

    漂亮的眼睛……

    布蕾妮爵士紧张地动了动她肥厚的嘴唇：“我……我只是妄猜，请陛下恕罪。”

    拍拍她的臂膀，格林仰脸而笑，见他心情变好，布蕾妮脸上不由地浮现一丝纯真的笑容。

    随后，格林迈开脚步，靴底碾过积雪的声音均匀而沉稳：“你猜对了，但，国王理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跟在国王的身侧，布蕾妮犹豫了下，道：“格林陛下，人肯定会有多种情绪。”

    “嗯，的确如此，我毕竟不是圣堂里的神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