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节 荒的力量

    第514章

    “外来者……”

    “带着‘收割者’的气息……”

    “滚出去！”

    宏大的意志，化作精神风暴，狠狠地撞向许燃。这股意志中，蕴含着对“清理者”……或者说“收割者”的滔天恨意。

    许燃的神骸之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体表那层来自“清理者”的彩虹色光晕，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显然，这星光巨人，将他当成了敌人。

    “我不是你的敌人。”许燃的意志同样坚定，他没有退缩，而是迎着那恐怖的意志风暴，传递出自己的信息，“我，亦是他们的猎物。”

    说着，他主动散去了体表的神骸之力，露出了自己那破败不堪、充满了终结气息的本源躯体。同时，他将自己撬动“零号”封印，斩杀“清理者”的那一幕记忆，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对方。

    那星光巨人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

    他眼中的星辰泪光闪烁得更加剧烈，似乎在分辨许燃记忆的真伪。

    许燃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与这种存在交流，任何谎言都是徒劳的。唯有真实，才能换来沟通的可能。

    许久之后，那股滔天的恨意与杀机，缓缓地平息了下去。

    “‘种子’……苏醒了……”星光巨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悲凉，“可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种子？你是指‘零号’？”许燃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零号’，是他们给你们的编号。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们称自己为……‘破壁者’。”星光巨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

    “我们，是第一批‘实验品’。在最初的最初，‘高维矩阵’并非为了‘收割’，而是为了寻求真正的‘永恒’与‘超越’。他们创造宇宙，播下‘破壁者’的种子，希望我们能够成长，最终打破维度的壁垒，为他们带来答案。”

    “我们……成功了。”

    星光巨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骄傲，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悲哀所取代。

    “我们中的最强者，成功地打破了壁垒，踏入了那片高维的殿堂。然而，他看到的，不是真理，而是……贪婪。”

    “我们的成功，让他们看到了另一条路。一条比寻求虚无缥缈的‘永恒’，更加快捷、更加充满诱惑的路——那就是‘收割’。”

    “一个宇宙从诞生到巅峰，再到寂灭，其所有法则、所有生命、所有存在的‘信息’，都会在最终的‘大坍缩’中，凝聚成一枚……‘道之源果’。”

    “这枚果实，对高维生命而言，是无上的补品。吞噬它，就能掠夺一个宇宙的全部底蕴。”

    “于是，实验的目的，变了。”

    “他们不再期待我们‘破壁’，而是将我们当成了催化宇宙成熟的‘催化剂’。我们的存在，会加速宇宙道则的演化，让宇宙更快地走向巅峰。而‘终焉之尘’，就是他们挥下的镰刀，用来在果实成熟的瞬间，进行收割。”

    “守望者，不过是看守果园的工具。而‘破壁者’，也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零号’，则是最关键的‘种子’。你们的存在，决定了‘道之源果’的品质。当你们苏醒，爆发出打破壁垒的力量时，就意味着这枚果实，已经成熟到了极致，是收割的最佳时机。”

    星光巨人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许燃的意识中炸响。

    他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所谓的“守望”，所谓的“守护”，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不是守护者，他是祭品！

    他斩杀“清理者”的壮举，他撬动“零号”封印的 defiant act，非但没有为宇宙争取到生机，反而……敲响了开饭的钟声！

    他亲手，将自己和这方宇宙，推向了真正的……绝路！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寒意，从许燃的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舞台上奋力表演的小丑，而幕后的观众，已经准备好上台，将他连同整个舞台一起拆掉。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许燃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与他……相似的眼神。”星光巨人遥望着许燃，那模糊的面容上，仿佛露出了一丝追忆，“我们那个时代的最强者，那个第一个‘破壁’的人，在踏入高维殿堂，看到真相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的眼神。”

    “不甘、愤怒、以及……足以焚尽诸天的疯狂。”

    “他失败了，被‘高维矩阵’镇杀，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而我，作为他的追随者，带着他的部分残骸与意志，躲进了这口‘葬道之棺’，在这宇宙的尽头苟延残喘，等待着下一个‘破壁者’的出现。”

    “我等了太久太久……久到，我都快要忘记了等待的意义。”

    星光巨人伸出一只由星辰组成的手，指向那口古老的石棺。

    “我快要消散了。这口葬道之棺，连同其中……他仅存的一丝‘不屈之念’，便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的遗产。”

    “用你的血肉，去承载它。用你的意志，去点燃它。”

    “或许……你能够走完他未曾走完的路。”

    话音落下，那顶天立地的星光巨人，身形开始变得暗淡，化作点点星光，缓缓地飘散，重新融入了这片混沌的能量之海中。

    只留下那一句悠悠的叹息，在许燃的耳边回荡。

    “小心……‘矩阵’的……‘归零’协议……”

    许燃沉默地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他的心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不甘，只剩下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真相，往往比最残酷的谎言，还要伤人。

    他缓缓地走向那口“葬道之棺”。

    当他的手，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石棺表面时。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洪流，狠狠地冲入了他的脑海！

    那不是记忆，不是信息，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加任何修饰的……“战意”！

    一种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向更高维度挥刀的决绝！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疯狂！

    许燃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那个背影，独自一人，面对着由无数数据洪流组成的、无法被理解的“高维矩阵”。他挥动着拳头，每一次攻击，都让整个矩阵为之动摇。他的道，霸道、纯粹、充满了毁灭与新生。

    最终，他力竭了，被无数条因果律的锁链洞穿，被抹杀性的代码淹没。

    但在他被彻底“删除”的前一瞬，他回过头，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与许燃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他的口中，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活下去……”

    下一刻，那口“葬道之棺”，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滴金色的、仿佛凝固了时间的“血”，从缝隙中缓缓地飘了出来。

    仅仅是这一滴血，就让周围的混沌能量为之臣服，让那足以吞噬一切的超巨型黑洞，其引力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那是……第一个“破壁者”的本源之血！

    许燃伸出手，那滴金色的血液，仿佛受到了牵引，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法则的共鸣。

    那滴血，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身体。

    在这一刻，许燃的“神骸之躯”，他体内那属于“清理者”的异质道则，如同遇到了天敌的冰雪，开始飞速地消融、净化！

    而他自身的本源，那属于“荒”的古老力量，在这滴金色血液的引动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复苏！

    他的血肉，在金光的照耀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晶莹，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化作了一方微缩的宇宙，在呼吸，在演化！

    重塑圣体血肉的过程，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开始了！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

    整个即将死亡的宇宙，猛地一颤。

    无论是归墟之地，还是遥远的星海边缘，无论是那些苟延残喘的生灵，还是那些麻木不仁的“墟兽”，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宇宙的边界，那片正在被“终焉之尘”侵蚀的灰白地带，突然停止了扩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纯粹的“无”，正在以一种快了亿万倍的速度，从宇宙之外，向内收缩！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这整个“培养皿”，连同里面的一切，彻底捏碎！

    那个冰冷的、高高在上的“高维矩阵”，在察觉到“破壁者之血”重现世间，在察觉到“种子”开始与“遗产”融合的瞬间，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它不再需要“收割”，不再需要“道之源果”。

    它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超出掌控的“变量”，彻底抹除！

    “归零协议……启动。”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维度，每一个生灵的脑海。

    天，黑了。

    不是光线被吞噬的黑，而是一种“概念”上的黑暗。

    整个宇宙，正在被从“存在”的名单上，划掉。

    归零，开始了。

    那不是光线的消逝，亦非能量的枯竭。那是一种更为根本，更为恐怖的“剥离”。

    “光”这个概念本身，正在被从这方宇宙的根源法则中抹去。于是，一切星辰，一切燃烧的道火，都失去了“发光”的资格，它们依旧在燃烧，却无法再照亮一丝一毫的黑暗。

    “距离”这个定义，正在被删除。于是，遥远的星系边缘与坍缩星云的核心，在“逻辑”上被强行拉近到了同一个坐标点。时空失去了尺度，变得毫无意义，像一张被揉成一团的废纸。

    “生命”这个现象，正在被否定。无数星域中，那些苟延残喘的生灵，无论修为高低，无论形态如何，他们的生命之火并非熄灭，而是其“存在”本身被釜底抽薪。他们的身体没有腐朽，神魂没有消散，只是就那样静止了，变成了一尊尊栩栩如生，却永远失去了“活”的属性的雕塑。

    这，就是“归零协议”。

    不是毁灭，而是抹除。如同一个程序员，删除了硬盘上的一整个分区，连同其中的数据、格式、以及存在过的痕迹，都一并化为最纯粹的“无”。

    这方庚辰宇宙，正在以一种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抵抗的方式，被“卸载”。

    坍缩星云的核心，那口裂开的葬道之棺前，许燃静静地站着。他体内的金色血液，正在以一种霸道无匹的方式，重塑着他的一切。

    神骸之躯中属于“清理者”的异种道则，在这滴金色血液面前，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就被其蕴含的“破壁”意志碾成了齑粉，然后被“荒”的本源之力吞噬，化作了最精纯的养料。

    这是一种本质上的碾压。

    如果说，“清理者”的道是高维对低维的“编辑”与“格式化”，那么，这滴金色血液中所蕴含的意志，就是低维生命向着高维世界，挥出的第一把反抗之刃！它或许不够强大，但它的“位格”，它的“意义”，却足以与“矩阵”的意志正面抗衡！

    许燃的道骨在重铸，每一寸断裂处，都被金色的神曦所填满，上面烙印下了全新的、充满了反抗与不屈意味的符文。他的血肉在滋生，不再是冰冷的道则聚合体，而是充满了温热与活性，仿佛每一颗细胞都在呼吸，都在呐喊。

    他的本源在飞速地恢复，甚至……超越了以往！

    “荒”的古老力量，与“破壁者”的不屈意志，在这场宇宙的葬礼中，开始产生奇妙的共鸣与融合。

    许燃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他能“看”到，整个宇宙的法则之网，正在被一根根地抽离。他能“听”到，万物在被抹去存在概念前，那无声的悲鸣。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当真相以最残酷的方式揭晓，当绝望化为实质淹没一切时，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