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梧桐深院锁清秋

番外，凤衍阳

    自小我便知道，只有登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我贵为枫国的九皇子，母妃是父皇宠爱的璇妃，可是这些都不能成为我保住性命的理由。在我三岁的时候，母亲还是死去了，她是为了留住我的命才死去的。皇家的典籍上只会留下‘祁阳帝璇妃，柔和善恭，祁阳十年病殁’寥寥数字，但是我知道母亲的死和当时的惠妃脱不了关系。可是，年幼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谁也不知道，那双和母亲一样的茶色眸子不仅仅是遗传了她的眸色，更多的是表明我的身体中一样也遗传了她的毒。母亲的身体里有毒，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告诉我的，母亲是杏林世家的千金，外公因为做御医才到的华京。母亲身体里的毒是从小就食草药才留下的，没想到最后居然也传给了我。惠妃看中母亲懂医术的本事，利用她深爱父皇的弱点，教唆母亲在前皇后的汤药另加了一味药，造成前皇后病逝的假象。惠妃当上了皇后之后，怕母亲泄露秘密，就设计害死了母亲，这就是当年被掩盖的后妃案的真相。我也因祸得福，身体对一般□□产生了抗体，因此幼时皇后在我的饭菜里下毒都让我逃了过去。

    慢慢长大一些，我便明白自己面容太过孩子气，除了在某些时候可以讨人怜惜之外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为了让父皇对我另眼相待只能是庄重肃穆的样子。可是，我目前还不能保护自己，手中没有兵权的情况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收敛自己的锋芒，装作是才华普通的九殿下。对于向来以才华横溢风流潇洒著称的四哥，我也是尽量避免与他争锋的机会，让他以为我只是一个无能之辈。

    其实，我曾经问过教我武功的碧海师傅，什么样的人才能坐上王位，师傅回答我——智谋、耐心、果断外加绝情。

    碧海师傅是我六岁时自己出现在我宫殿外的，他不仅教我武功还教我兵法，每个月只待五天，而且每次都是一袭银色面具覆面。我从未见过他的样子，也从来不知他的底细，可是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他能带给我什么，为我所用者留之，不能为我用者杀之！

    可是他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在我动杀机之前离去，只给了我八字评价，即‘心机深重，心狠手辣’，我觉得自己当之无愧。师傅走后我便奉了父皇的命令，去丹阳查探逆贼天机门余党。天机门是我们枫国的一颗毒瘤，从我自己的消息网中知道，他们是由前太子的余孽组成，父皇的皇位来的并不光明，因此对于他们的存在向来是杀无赦的。

    我经过一段时间的查探，查到丹阳城邻城有一座须臾山正是他们的据点，可是等我派津门找上去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被人用大火夷为平地，什么也没有留下。呵呵，还真是有些手段的对手，我喜欢。

    事情还未解决便不能离开，正好有探子来报在丹阳城城西的一间烟花楼有余党的踪迹出现，于是和津门乔装一番，化作富家子弟混了进去。

    然后就遇见了那个人，娇艳的面容，绝美的舞蹈，有种让人沉迷的魅力。我不是情痴，那一刹那却没有意外的来了兴趣，而且她的身份也让我怀疑。干脆让自己成为追求花魁的纨绔子弟，整天黏在她的身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夏冬。

    那天我正扮演着纠缠的角色，津门从假山后揪出了一个女子扔在了我的脚边，我眼尖的发现，那个一向面无表情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融居然为了这个女子有了情绪波动。

    于是，我向眼前服饰随意却笑容意外温暖的女子撒娇搭讪：“姐姐姐姐，待会可不可以送我回苍梧轩，我想和姐姐一起走。”

    那个少女离开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她这样直接的感情表达和我日常所见还真是有些不一样，她简直是语无伦次的回答：“好好，好……”

    可是融扔回来我送出去的手镯，一气之下我就负气离开，完全忘记了让她送我的意图。负气虽然不是真的，但是为一个女人这样不知好歹的拒绝不悦却是真的。

    再后来去游湖，融果然是来了，我故意派人去请的夏冬也出现了。我请她过来是看她和融的关系有些不对劲，我以为她至少和融是同一种身份，因为探子完全查不到他们两来□□花苑之前的事。可是没想到，夏冬的脾气还真是半点也忍不住，居然与吴丞相的千金起了冲突，被她推下了水！我等了一会，看不出融有任何焦急的样子，可是夏冬不会游泳是支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她如果死了恐怕以后会更麻烦，只好派人救她上来。

    后来才知道她受凉生病，去看她的时候就见她一脸黄瓜片的躺在树屋里睡觉，这样舒适的日子倒是我不敢想象的，于是便任由她将冰凉的黄瓜片贴上了脸，任由她叫我的名字衍阳……

    我告诉自己，她的特别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再后来她莫名其妙失踪，我终于如愿以偿的看见了融失控的样子，可是我同时也感觉了焦急的心情。

    在我准备回华京的时候，遇到了我的师傅——碧海，他仍旧是那样飘逸的身姿，仍旧是一袭银色面具，可是他却告诉了我一个让震惊的事实。虽然我也曾经怀疑过，可是亲耳听见还是会有些不可置信。碧海师傅直言不讳的他告诉我，他就是天机门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领主，他现在要同我做笔交易，只要我愿意将皇宫重地的一座冰棺交与他，他就愿意保我登上皇位。我不知道冰棺里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其他企图，可是既然他愿意助我登基，我又何苦拒绝？

    顺理成章的，我就知道了融的真实性别，居然，居然是个男子！那一刻，我真的有种想要将他大卸八块的冲动，可是，我不是小孩，我知道这个男人能够帮我做些什么。所以我唯一要做的，便是忍耐。

    华京方面传来峄王有异动的消息，我悄然回去，经过华京城外的时候，侍女莫愁救回来一个女子，我没有注意，只是吩咐莫优多留心她是不是四哥派来的卧底。直到回到我在宫外的秘密住宅，我再次见到了被津门从帘幕后揪出来的夏冬，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温暖的朝我笑着，叫着我的名字。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那个只会心软连人都不敢杀的莫愁，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她还是将冬儿姐姐带了回来！

    和她待在一起，我表面是无所事事的富家少爷，背地里却是半点也不敢松懈，一面注意皇宫和峄王府的动向，一面想办法解决天机门的事情向父皇交差。可是，和夏冬在一起的时候，即使做着这些事情，我居然感觉莫名的安稳，不再感觉孤单害怕。

    看她想家，我着急的想要让她开心，提议一起上街，却发现自己是那个笑得最开心的人……夏冬遇上了叫做天弓的男子，我看他气质不凡绝非枫国之人，查探之下不得不感谢上天厚待，这人果然有另一重身份！

    夏冬去了林家姑父的成衣铺做什么服装设计师，我也要回宫复命，我发现林家二表哥是经商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枫国素来知道商人是国家经济的一部分，涅月表哥是以后我治理国家时不可多得的良友，便对他格外亲厚。

    再后来，夏冬进宫，我参加科举故意隐藏实力只参加武试，且败给了楼风华，为的就是让四哥掉以轻心。融是碧海师傅亲自培养的人，果然不负众望的夺得文试武试的双科状元，将皇宫守卫护龙军的兵权顺利拿到手中。

    我在宫里的时候与冬儿姐姐也是时常见面的，虽然知道这样可能会让与我为敌的人误会她是我喜欢的人而下毒手，可是我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找她。因为她不像宫里其他女人，在知道我的身份时或谄媚或故作姿态，而是像往常一样直接敲我的脑袋，那样直接的表达着她所有的情绪。我向来不相信皇家会有亲情在，可是对于一直黏在身边的十妹凤宜萱还是存了一些怜惜的心态。而七姐舒颜公主，她是父皇的心头宠，与我交往不深，其他姐姐就更不用说了，我有姐姐和没有姐姐没有区别。

    花青鸾是父皇从宫外寻回来的六皇子，我知道他也是皇后夺位事件的受害者，可是他那样单纯懦弱的性子实在没有让我欣赏的地方，这样的六哥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只是没想到姐姐居然与他一见如故，还认他做了徒弟！也难怪，他们都是没脑子的人，在一起还真是合适。他的存在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也乐得与他斗嘴消磨时光。

    我知道，皇位只有我和四哥有资格争取，只有我们有能力统治国家。可是，四哥他太轻敌太自大，他不了解我，我却是知道他的一切。他明明已经获得了父皇的宠爱，却心急的向父皇下药，其一便是少了耐心；其二他不够果断，他与皇后是母子身份，却偏偏与她牵扯不清，彻底断了父皇留他性命的念头；其三他不够绝情，对自小一起长大的任芳菲有情，于是给自己留了弱点和软肋。

    融按照计划假装投靠四哥，取得他的信任，再在四哥借大婚机会举旗而动的当天反戈相向，一举将他打入地狱，再无翻身之力！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和融居然是恋人的关系！大婚之前，父皇下诏让她进宫参加婚宴，融拜托我要护她周全。我答应了他，可是我不明白他明明喜欢着冬儿姐姐，为何要娶我七姐舒颜公主？可是，我问不出口，我不想知道冬儿姐姐心心念念的人是融。

    大婚的时候，我看着红盖头之下貌似想要拒绝的任芳菲，心头不自觉的冒出一丝不安。不过，我早已看见冬儿姐姐出了大殿，又派了莫优去保护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个任芳菲对六哥也是有情的，父皇将她指给我早在我的预料之中，父皇在知道六哥的种种之后，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任芳菲是国舅之女，将她许给我无疑是向国舅暗示可以保他一命，促使他转向我们这边。所以我用很冷淡的口气对着这个即将成为我王妃的人说道：“父皇还看着，你最好老实将戏演下去。”

    四哥乘机逼迫父皇退位在我们意料之中，为了降低他的警觉我赶紧护卫在父皇的身侧，至于任芳菲那个女人，四哥自然是不会杀她的，她的生命不用我担心。融果然是站在四哥的身边，在他最猖狂的一刻长剑出手，一招就将四哥制住。只是四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融分了心，乘机突袭而出，大战一触即发，鲜血的腥味弥漫了整个大殿。

    我用弓箭直袭四哥的面门，四哥拉过身边的士兵挡箭，然后一怒之下，找来臂力极强的关外射手用劲弩偷袭，我自然是怕他，淡定的等箭射过来就用箭劈开。等我回神的时候，父皇身边的护龙军已经有人用身体挡开，而另一边的融怀里居然是那个任芳菲！

    我不明所以，可是局势紧急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机会，四哥浴血突围而出，还不要命的带上了重伤的任芳菲。

    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四哥逃得过一时也绝对逃不过我布下的天罗地网。

    我料到了所有的一切，可是我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将冬儿姐姐丢了！莫忧要以死谢罪，可是那有什么用，再怎么也换不会冬儿姐姐。最可笑的是，我甚至不知道任何有关她失踪的任何消息！

    我没有办法去面对融，因为我答应过他会帮忙保护冬儿姐姐的。

    在我登上王位之后，我一直在想，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给我一个温暖的笑？如果，她还是活着的话；如果，她还是安全的话；如果，她还能自由的微笑的话……即使她不会原谅我，我也可以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