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救赎本能

    安吉尔的毁灭巨剑尚未及身，周围宇宙空间就寸寸崩裂，带动整个时空随着剑刃一齐向“高维俯视者”塌缩而去，仿佛整个现世维度都在朝着永寂的末日跌落。

    这在能够掌控多个维度，并经常由高维直接向低维度进行降维打击的“高维俯视者”看来并不陌生，但祂自己却是第一次尝到随着整个位面一同坍塌的感受。

    那是“毁灭天灾”所具备的象征和权柄，是整个宇宙最强灾难的具现。

    被“上帝”干扰，来不及跃升维度的祂立即被向内塌缩的空间卷入，虚幻的仿佛无法接触的黑影被撕扯下来一块，断裂处冒出凝聚着“毁灭”力量的黑焰，并持续向四周扩散，甚至开始波及祂的本体。

    没错，哪怕是被限制被攻击的这部分，仍然不是“高维俯视者”的本体，而是祂所幻想所具现出的假象，但安吉尔具备的“根源之祸”象征，在任何时候都能依靠攻击分身、秘偶或虚影伤害到与之有联系的本体，这才是她第一个找上本身并不在这个维度的高维俯视者的原因。

    无穷高处，一只原本隐藏在阴影之后的、淡漠清澈不含感情的眼睛在黑焰的勾勒中出现。

    那才是真正的“维度之主，俯视尘世之眼，一切幻想的源头，画中世界的造物主”，真正的高维俯视者。

    祂没有理会及身的毁灭之焰和有关象征的压制，而是移开了一直看向自己制造的虚影的视线，这让原本就不存在的假身直接塌缩、沉寂，同时也切断了分身向本体传递的伤害。

    而那道视线直接来到安吉尔身上，借助高维向低维的“俯瞰”，迅速洞悉了这位旧日的一切弱点。

    因为是后天而成的旧日，并非伴随源质一同出现的意识，新晋的“毁灭天灾”必须由阴阳而合，同时在“魔女”与“红祭司”之间取得平衡，因此她的状态理应弱于“永恒之暗”、“知识之妖”等完整旧日，与“光之钥”、“暗影世界”这种尚未真正统一内部意志的准旧日类似。

    而“高维俯视者”也确实发现了这个问题。

    但祂旋即发现，“阴阳结合”、显露在外的双方联系异常牢固，因为“魔女”是安吉尔，而“红祭司”是她的镜中人格雷，两者本就是一体，联系坚不可摧。而同样组成“毁灭天灾”身体的孽龙虽然可以更进一步分成黑色龙首与白色人脸，以及被“原初上帝”强行插入的混沌脸孔，但这三合一的意识并非占据主导，“高维俯视者”尝试在更高维度进行干扰，发现效果并不好。

    唯一能让祂利用的真正弱点，只有组成“毁灭天灾”的最后一部分，也就是“镜中造物主”的阴阳两面。

    其中阴性占据绝对主导，拥有一定的自我意识，阳性因为“魔女”与“红祭司”的不平衡而占弱势，如果高维俯视者能够破坏这种关系，让阳性面一定程度复苏，说不定能从内部破坏“毁灭天灾”的状态，让祂自行毁灭。

    再看了这个“弱点”一眼，高维俯视者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祂转而开始尝试将安吉尔身旁的空间降维，让其坠入二维成为一幅由祂所创造、绘制的画。

    一瞬间，安吉尔就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狭窄，只剩眼前竖着的一条暗色线条，那是原本空旷的宇宙，以及远处星空如同幕布般的点点星辉。

    她上下望去，景色依旧，试图左右查看，却发现这两个方向根本不存在任何事物，甚至连空间都已不复存在，其中自然也没有“高维俯视者”的身影。

    她已经变成了二维的纸片生物，坠入画卷之中，被困在了没有厚度的空间内部，无法再对外造成任何影响。

    而高处的“俯瞰尘世之眼”并没有冒着触动“镜中造物主”的风险进一步攻击，也不想再和“毁灭天灾”纠缠，祂所需的源质不在对方身上，战斗没有任何收益，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风险。

    没有“不定之雾”的斡旋，祂可不想给其他旧日支配者做嫁衣，更何况夹带“毁灭”象征的黑焰确实有点痛。

    可没等祂离开安吉尔举着黑剑的曼妙身影构成的精美画卷，后者就举起空着的左手，用恢弘层迭的嗓音宣告道：

    “三界六道应为一体！”

    那是她从“秩序阴影”那里借来的力量。

    刹那间，这片空间内无论是星界、灵界还是现实，高维与低维都彼此连同为一体。

    这其中固然有星界之主、灵界支配者的主动配合与协助，“高维俯视者”所渴求的来自“失序之国”象征的扭曲的秩序与规则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

    薄薄的纸片安吉尔从二维跃出，回到具备更多维度的立体空间，她没有丝毫犹豫就毁灭了自己，在画卷中的“镜中世界”出现，而这已经是全新的、没有被拘束在二维内的新的自我。

    她扩散剑刃上的毁灭黑焰，顷刻间就循着画中世界的弱点，将那个由尘世之眼创造的二维世界彻底毁灭。

    而这个弱点，本就是因为“高维俯视者”为了让自己的天使带着其他外神天使进入“镜中世界”而与之主动相连所暴露的。

    那个画中世界毁灭所引起的震荡同样波及了地球所在的镜中世界，造成了所有天使都能察觉到的剧烈震荡。

    重新回到熟悉的维度的安吉尔则重新看向高处俯瞰自己的虚幻眼睛，在那颗仿佛能容纳宇宙的眼眸内，引燃了新的一朵毁灭之焰。

    借助之前攻击分身波及本体制造的弱点，她已经可以直接在对方体内制造终结一切的毁灭了，而“秩序阴影”提供的力量，则让高维俯视者就算升高维度，也无法完全避免这种伤害。

    微不可察的，那只没有感情极其冷漠的眼睛缩小了一点点。

    ————

    不远处的星域中，“秩序阴影”罗塞尔也成功拦截了赶往另一处战场的“衰败君王”。

    两位旧日之间的战斗颇为无聊，罗塞尔一旦靠近那和星球一样大的、缠满黄金的腐烂木乃伊，就会陷入多重“缓慢”、“衰败”的影响，自身体内刚刚容纳但并未完全让内部意识统一的“失序之国”都变得有些不稳定起来。

    但祂同样能对“衰败君王”施加相反的影响，秩序本就是祂让一切走向衰亡的大敌，在罗塞尔靠近，让自身象征得以显现后，巨大木乃伊那黄金覆盖下的青绿色腐烂躯体竟有了逐步愈合、恢复生与死平衡的趋势。

    这种等同于“治愈”的效果反倒让“衰败君王”颇感不适，如同自身的权柄遭到了压制，祂本能地对那身穿黑色盔甲头戴宝石冠冕的身影感到厌恶，巨大的、象征衰亡的左手伸出，就要将必然的死亡施加给对方。

    但祂的视线和攻击路径瞬间遭到“扭曲”，由此错过了目标。

    “必中”原本应该能够克制扭曲与嫁接等让命中概率降低的权柄，可整片星域都在某位全知全能者的注视之下，不时会有相应的权柄和概念遭到微调修改，让战况向有利于地球旧日的那个方向发展，加上旧日级别的“扭曲”也能够影响权柄与象征，让必定命中变成了必定被躲闪。

    躲过攻击后，罗塞尔那张被阴影覆盖看不出形状的脸孔重新看向“衰败君王”，寻找着对方体内的弱点，准备“放大”它，再用借出制定秩序的力量后顺势借来的“混沌”权柄，引爆这些问题。

    祂在刚才由安吉尔主动开启的短暂战斗中已经发现，“毁灭天灾”和“永恒之暗”的力量联合攻击“衰败君王”，似乎会引起某种不好的事情发生，甚至会引得同为外神的“宿命之环”调转时间，停止这种融合。

    这让罗塞尔想到了宇宙中隐藏的“第四支柱”，怀疑单纯依靠地球上两位象征终结和毁灭的旧日无法结合出完整的支柱力量，而要依靠外神侧同样象征衰亡的第三位旧日才行。

    当然，这和祂的攻击没有多少关系，祂能借来能力与权柄，但只能有限度利用象征，无法完全借用，更没法像安吉尔本人一样同时糅杂两种终结的力量。

    但没等借来的“混沌”在“衰败君王”体内引爆，罗塞尔内心深处就传来了一声恐怖的呓语。

    那并非从外界接收的信息，而是来自祂力量的源头，来自源质“失序之国”和黑皇帝、审判者两条途径的非凡特性内部，来自最初造物主那永不磨灭的精神。

    刹那间，罗塞尔伟岸的身躯背后，一道道脸覆冕旒的身影随之浮现，须发皆张。

    那是源质内尚未完全统一的意识被激发了负面情绪和张扬的欲望，开始反抗罗塞尔的统一调配。

    祂们都是曾经的帝王，凭什么要屈从于一位外来者？

    罗塞尔的弱点攻击立即被中断，而祂的目标，“衰败君王”体内也被激发出了最原始的意识与呓语。

    不光是祂，这片星域里所有的旧日都受到了影响，没谁能够逃避和幸免。

    那是没有实际形体，只能附着于某些事物上的“不熄的呓语”发出的嘶吼。

    祂是“哲学的本源，不熄的呓语，生灵精神的象征，永不磨灭的意识”，此时正躲藏在由高维俯视者激活、开辟的更高维度，尝试影响战场的局势。

    安吉尔让三界六道合为一体的行为，拉近了多个维度之间的距离，让彼此能够互相影响，自然也导致“不熄的呓语”回到了当前维度，能够对所有敌人发动攻击，引爆祂们体内来自“最初造物主”的精神烙印。

    这种呓语同样会伤害外神，但祂们大多由最初造物主和“堕落母神”交合诞下，中间隔了一层关系，受到的影响要轻微许多，而地球本土的旧日容纳的源质基本都是那位造物主分裂、陨落后留下的，呓语造成的伤害要高得多。

    自然，容纳了“灾祸之城”的安吉尔也是如此，她刚刚找准了机会要利用“高维俯视者”被自己毁灭之焰灼烧过后留下的弱点发动攻击，体内属于“孽龙”的意识就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同样被呓语所激发了负面情绪的还有“红祭司”安吉尔·格雷，但她与安吉尔一心同体，没有多少挣扎就服从于本体的意志，反过来开始帮助压制起活化的“孽龙”。

    但让安吉尔担心的不光是这道属于“灾祸之城”的意识，而是被封印被埋藏在心底的镜中最初造物主阳性面。

    如果因为体内阴阳不平衡而处于沉睡的阳性面遭到激活，与阴性的自己结合，那镜中最初毫无疑问将会苏醒，而祂要取回身体的主导权，取回本就源于祂的源质和唯一性，安吉尔没有任何阻挡的可能。

    因此她立即就要利用“连接”的力量，将这种呓语的影响分散到其他军团成员身上，借此减轻自身的压力。

    但就在此时，来自心灵链接的一句话语却让她有了迟疑：

    “吸收所有呓语的影响。”

    那是“秩序阴影”罗塞尔的发言，祂敏锐地在战斗中发现了什么漏洞和问题？

    安吉尔瞬间明白过来，利用自己身为团队指挥者的权限，让所有受到“不熄的呓语”影响的旧日身上的混乱传递到自己身上，由自己独力承受。

    正压制着“宿命之环”，却因为呓语影响而停止攻击的“永恒之暗”、“知识之妖”意识为之一清，辅助祂们的“光之钥”和“暗影世界”几乎在呓语中破碎、崩解的状态也得到了恢复。

    但安吉尔却等于要单独承担多达数倍的来自源质和非凡特性内的“最初造物主”精神烙印的压力，体内那股想要篡夺她的意识立即占据了主导。

    “镜中最初造物主”的阳性面复苏了！

    虽然阴性的那一面似乎有些抗拒结合，反而在安吉尔的主导下抵抗着，但源于最初造物主的聚合倾向的力量却无比庞大，让祂难以招架。

    一旦两者真正聚合，镜中的最初就会真正诞生！

    但就在这时，只在安吉尔意识空间内显现，但已经近乎聚合在一起的最初阴性、阳性面倒退着分离，阳性面随之回到了沉睡状态；

    安吉尔内心深处数倍于自身承受极限的疯狂呓语也顺着“连接”的作用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几位旧日变得疯狂，旋即归于平静；

    这股力量回到了跌落维度的“不熄的呓语”体内，而祂则再次升维，和重新回到此处的“高维俯视者”处于了同一位置。

    整个太阳系都回到了安吉尔准备攻击“高维俯视者”的那一刻，时间倒转了！

    已经有过一次类似体验的安吉尔立即反应过来，是“宿命之环”利用自身的权柄和象征，避免了镜中最初的真正诞生。

    “祂的‘救赎本能’会尝试避免宇宙层次的、波及自身的灾难发生，不管任何旧日支配者的死都不会造成这种恐怖后果，除了新的造物主出现，以及象征宇宙终结的‘第四支柱’诞生。”

    罗塞尔的声音姗姗来迟，解释着一切。

    而这两种终结象征，都和安吉尔息息相关，所以宿命之环第一次出手，是在安吉尔结合“永恒之暗”阿曼妮西斯的力量攻击“衰败君王”，即将聚合三位旧日的终结象征时；第二次，则是在安吉尔主动吸收了所有疯狂呓语，让最初造物主阳性面苏醒时。

    这就是善于寻找秩序漏洞的“秩序阴影”发现的问题。

    所以，只要我善于利用“宿命之环”的这个特性，甚至能让那位外神为我们所用，成为改变战局的助力……安吉尔心下了然，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身居高维度，却因为“三界六道”合为一体而暴露自身的高维俯视者，以及同样躲藏在高维的“不熄的呓语”身上。

    宿命之环的时间回溯，等同于将祂们送到了安吉尔的毁灭巨剑下。

    ————

    靠近地球的原本战场上，“诡秘之主”克莱恩同样刚刚摆脱了“不熄的呓语”的影响。

    当然，他受到的呓语并非来自无数分身和秘偶，而是直接发自体内的源质与唯一性，是那位旧日克制他的根本原因。

    好在部分呓语被克莱恩嫁接到了“欲望母树”、“超星主宰”身上，部分则被安吉尔主动吸收，克莱恩出于和罗塞尔同样的考虑，并未阻止安吉尔这种近乎自残的举动。

    结果不错，不但证明了“宿命之环”在这场末日之战中的顾虑，还让时间回到了整个战场受“不熄的呓语”影响之前。

    呓语的影响消失，他一方面继续对抗“堕落母神”的新生，一方面尝试着干扰这位位于现实世界，难以进入灵界和星界的支柱级旧日。

    其他三位被他拖在原地的旧日，则依靠分身和秘偶就足够了。

    可就在这时，被困于时间循环内的“命运女神”却悄然举起了手中的银黑色虚幻小刀。

    祂已由流淌着但首尾相接将自己束缚的命运长河的变化知晓了外界的战况，知道“光之钥”此时与其他多位地球方旧日在一起围攻“宿命之环”，而后者还要时刻关注着其他战场，阻止毁灭宇宙的恐怖灾难降临，已经很难说是站在哪一边的；而“衰败君王”被罗塞尔拖住，短时间也没有脱身之策，“高维俯视者”和“不熄的呓语”更是被时间回溯带回了“毁灭天灾”面前……

    祂这里必须找到破局之法，否则等那位目前还不知道在哪里的“上帝”出现，等其他战场解决了一到两位旧日，剩下的压力将都由这边被拖住的祂和“欲望母树”、“超星主宰”来承受！

    而在之前“堕落母神”偏向自己长女的救助中，命运长河已经新生了一道支流，离开了不断循环的死结，命运女神则借助着这条虚幻的、呈水银色的支流，悄然看向了“诡秘之主”，看向了那位命运道标、时空之王。

    作为造物主诞下最初三子后，“堕落母神”与其真正交合而诞下的长女，命运女神的象征足够特殊，能对旧日支配者乃至支柱产生影响，编织祂们的命运，甚至改变这些存在的命运。

    现在，祂就要切断那位“诡秘之主”的命运之河，孤立祂，让祂没有未来，失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