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问

“苏苏？”凝着眉上前的萧远腾的声音止住了何暮想要继续的动作，彼时，香儿也终于敢抬起头。

    “父亲，你要送女儿去死吗？”缓缓回过头来，苏苏清晰的吐出这几个让萧远腾震动的字。身边的何暮也伶俐，见着事情不对，连忙放开了苏苏和香香。

    “苏苏。”六皇子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惊疑。这是想念已久的叫唤，可是此时此刻苏苏却不想应他。

    “香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和郡主怎么会那么晚跑到醇王府来？”萧远腾的声音听来有些严肃，香儿再不敢马虎对待，忙走到萧远腾面前跪了下来，“世子爷恕罪，都是香儿的错，是香儿一时起了玩心……”

    “香儿。”香香没有说完，苏苏定定的打断了她。

    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苏苏扫了眼萧远腾淡淡道：“父亲，今天的事情是我的主意，是我想要出府，香儿只是受到我的威胁才帮我一起出来罢了，整个事情与她无关，刚才你们的谈话她也没有听到半句，如果你真的要杀人灭口也只要杀了女儿一人便可。”

    “你！”看了眼一脸倔强的苏苏，萧远腾气极似的甩了甩衣袖。

    这是苏苏第一次看见父亲这样生气，她没有想到惹得父亲这样生气的人竟然会是她自己，可是她的心里也十分的不舒服，为什么他们两个私下明明已经成了同盟关系她却一点都不知道？枉她还傻愣愣的以为父亲站在太子那一边，从来不敢跟他提起她和六皇子的事情，更不敢说她想要见他，还有，她不没明白，为什么同样对自己温和的两个男人可以突然变得这么残忍？残忍到她不认识他们……

    “苏苏。”正当她满心怨念的时候，六皇子的淡淡而平静的声音响在她的耳际。

    “哼。”冷哼一声，苏苏侧过脸来不愿去看他。

    “唉。”一阵长长的叹息传来，苏苏仍旧只若未闻。

    “睿醇小王爷，苏苏是因为想念你才会半夜偷偷出府跑来这里，您一定要……”

    “香儿！”香儿没有说完，苏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无奈，香儿只好狠狠地缩回了头。

    一旁的何暮本就被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弄得摸不着头脑，而听到香儿的话之后，他更是惊讶不已，自觉得余下的事情不是他所该看或是该听的，何暮小心的退了下去，彼时，六皇子看着苏苏的眼睛里正闪烁着丝丝微亮的光芒。

    “唉。”长叹一口气，萧远腾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书房，香香也是识相的人，见萧远腾迈开了步子，主动的跟在他身后准备请罪。

    “苏苏。”静静的睿醇王府庭院内只剩下苏苏和六皇子两个人，六皇子的声音听来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温柔。

    “原来忙碌的睿醇王还记得我的名字。”依旧是别着眸子看着庭院内不知名的某一处，苏苏的心里翻江倒海的酸苦。原本以为他应当是有苦衷才没有去平阳王府看她，可是现在她越来越不能以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他有什么苦衷？他明明和父亲达成了一致，说不准他有去过平阳王府却从未去找过她呢。越想越觉得委屈，苏苏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让情绪那么轻易的流露出。

    “苏苏，干什么说这样的气话呢。”微微蹙眉，睿醇王上前一步，“你这个样子，倒是让南歌心疼了。”

    “心疼？”苏苏凝眉，将目光转到他脸上。这是今天晚上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他，同时也是四个月以来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张脸和他看向自己微怜的眼神时，她心中的委屈更浓，“是吗？”她冷冷一笑，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心疼，只怕苏苏今夜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发现你和父亲的秘密了。”

    浓眉因为苏苏的话而狠狠的皱成一团，只是，片刻之间却又平整似初，眸中生出些许让人看不清的笑意，六皇子继续上前，“你是在怪南歌没有去平阳王府探望你。”

    “有人说话不算话，我没有理由不怪啊。”听到六皇子的话，苏苏开始还在矛盾着要不要承认，可是转念一想便觉得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她是怪他，如果今日不是她来，恐怕他早已忘了他的承诺了吧。

    “南歌没有说话不算数。”六皇子轻笑，却加深了苏苏的恼火。“你狡辩！”苏苏气极，同时心中生出深深的失望来。如果他对自己说过的话都不承认了，那意味着什么？

    “南歌也未曾狡辩。”弯了弯唇，六皇子看着苏苏，“南歌说过要去看苏苏，却从未承诺过时间，是不是？”

    “你！”被六皇子这句话一提醒，苏苏倒真的忆起了他的确从未承诺过时间的事实，脸瞬间红成了一片。可是，即便是这样，他就这么忍心让她等他吗？他明明知道……

    “对不起，是南歌错了。”温柔的拉过还在怨念着的苏苏的手，六皇子轻笑着将她的手握紧，同时也将她拉的更近，“南歌不想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为南歌的不是开脱，但是南歌承诺，待到南歌稍稍得空的时候便去看苏苏，好不好？”他的声音比他的动作还要轻柔，苏苏听在耳中，只觉得脑袋里的思绪好像被抽空，原本红着的脸也更烫了，连忙缩回自己的手。

    “随便你。”胡乱的应着，苏苏努力的压制住跳动不安的心，待平静些许后才又道：“不过我想你是没有时间了，你整天和父亲忙碌着，哪会想起苏苏呢？你说是不是？”弯起唇角，苏苏笑得没心没肺，她真的就想要原谅他了呢，可是不管眼前的人是多么让她动心，不管他对她是多么的温柔，可是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便觉得接受不了。

    “苏苏。”微叹了口气，六皇子稍稍别过身子，黑夜里，他的双眸格外闪亮，“事关重大，南歌和世子都不希望苏苏牵扯其中，现在苏苏知道了，南歌也希望苏苏当作不知。”

    “呵呵，你们对苏苏当真是好。”冷冷一笑，苏苏倔强的别过眸子，“冷到让苏苏心寒呢。”

    “苏苏。”听到苏苏的话，六皇子轻轻摇了摇头，“你要相信，无论是南歌还是世子都只希望你能安心快乐的过日子。”

    “是吗？”苏苏苦笑，抬首看向六皇子，“南歌，我问你一件事，你会答我实话吗？”

    瞥了眼一脸认真的苏苏，六皇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答的简略，“南歌不会和苏苏说谎。”

    “那好。”苏苏弯唇，笑的美丽，“告诉我，你和父亲策划的，是不是皇位？”

    静。

    睿醇王府里一片安静，静的仿佛可以听得见风吹动的声音。

    看着六皇子灿若星辰的眸子，苏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久久，这样一个肯定的字飘入苏苏的耳朵。

    微愣了片刻，苏苏扬起一个深深的笑容，“果然很诚实，那么苏苏不便打扰睿醇王的夺位大业了。”言罢，苏苏深深的看了眼前的人一眼，随后侧过眸子便要从他身侧闪过。

    “苏苏。”感觉到手腕处被紧紧的握住，苏苏狠狠的挣扎，却终究因为男女力道差别太大而放弃。

    “睿醇王还有什么话要说？苏苏赶着回府。”深呼一口气，苏苏过度礼貌的向六皇子微笑。

    “不要这样。”抿了抿薄唇，睿醇王凝视苏苏，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

    “不要这样？”苏苏笑得更加灿烂，“那睿醇王告诉苏苏，苏苏应该怎么办？是当作不知道，还是鼓励你的夺位大业？”

    “苏苏，皇位之争不是南歌的一己之愿，事关重大，南歌希望苏苏能够谅解。”依旧紧锁着眉，睿醇王的眸中汹涌着深沉的情感，苏苏看不透，因此更加心烦。

    “是吗？”苏苏微笑，“不要告诉我，皇位不是你想要的？”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不容他有一丝的闪躲。

    这一声质问惹得两人之间涌起浓浓的沉默。

    “京国江山，南歌不是不爱。”不知道静寂了多久，六皇子看着苏苏轻道。

    “好。”忍住想要鼓掌的冲动，苏苏继续笑道：“那么，容苏苏再问睿醇王一句。”“苏苏问吧。”眸光略过苏苏轻抿的唇，睿醇王淡淡道。下一秒，安静的空气里响起一句在苏苏心里埋藏了很久很久的问话，“在你心里，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自古以来，男人爱权爱江山，美人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抑或是增加乐趣的玩物，皇帝更是如此，拥有后宫的三千佳丽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应当，他们不会管后宫激烈的厮杀，因为他们的心思甚至不会多留一些在他们的后宫中。深墙锁眉，对于苏苏来说，她永远不愿意成为那群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女子之一，更不愿意去和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他应该知道的，可是他已然选择了这条路，这是在告诉她，在他的心里美人从来不及江山重要吗？

    语一出，苏苏已经后悔。

    答案好像已经很明显，她为什么要多此一问自取其辱呢？

    看了眼眼前那个一直未出声、那个目光淡如水的男子，苏苏摇摇头自嘲似的笑了笑，“对不起，刚才的话当我没问，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抽回手，苏苏没有再留恋一眼，转身离开。而当她的手轻松的从他的手中抽出的时候，苏苏可以感觉到心里有一个位置裂开一个长长的口子。

    他的不挽留不是让她失落，而是让她近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