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愿卿保重

荡雪山的腹地，有一个常年雾气缭绕的山谷，即为回馨谷。这里的常年轻风绿水，与荡雪山上的厚雪不化，是截然不同的。我一个人，花了不少时间才在那厚深的白雾中进得回馨谷。除了那些天然屏障一般的雾气，还有各种各样的奇门八阵，将回馨谷渲染的更是神奇了。

    荡雪山虽然是传说一般的仙山，可毕竟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甚至，曾经也有人踏足过这里。可是回馨谷却是真真正正的传说中最迷人也是最令人神往的地方了，而天云阁里，关于这两个神奇的地方的记载，只有寥寥数字：荡雪回馨，仙侣奇葩。与白驹风一般，都是神话。

    转眼间房间已在眼前，我停住了脚步，我于这里，是怎么样的关系？是客，不会有我这么自由与闲适的，是主，我更是称不上了。突然有些想念洛城的絮飞山庄了，那是唯一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叹口气，我缓步往里走去。

    一道白色的人影正站在门边，静静守候我的到来。我对她笑了笑，径直往我的太师椅躺了去。竹儿今天很奇怪，面色凝重，不是往常那种没有心思的小姑娘心态，我不想去猜测，一切都无所谓的。

    “小姐……”竹儿一直在犹豫，只是喊了一句小姐，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眯着眼睛，不在意的“恩？”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小姐，你觉得回馨谷怎么样啊？”

    竹儿的这个问题让我觉得突兀，仿佛又是那么重要。我思量了好一会，认真的答道：“人间仙境自然是很不错的，我住在这里，都感觉有点浪费呢……”

    “不浪费，一点也不浪费！”竹儿突然地打断我的话，我诧异的坐起身来，定定看着她，她只是难过的看着我，也不再说话。

    好一会了吧，再也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了，我慢慢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静静的看着外面开得正茂的桃花，那株桃花，我初来的时候已经含苞，到现在却依然开得绚烂夺目。我问道：“竹儿，这回馨谷常年四季都是这般吗？”

    竹儿也走了过来，看看外面的桃树，再看看我，道：“是，也不是。只有一次，回馨谷与外面一样，下起大雪，纷纷扬扬，真的没有了往日春景如怡的景色，不过夜只有那一次，而已。”

    她的表情唏嘘不已，那应该是很远的事情了，似乎那段记忆到现在还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吧？我轻轻拍了拍竹儿，将她拉过床边坐下，问道：“竹儿，你是从小在回馨谷长大的吗？”

    竹儿莞尔一笑，说道：“若是在这长大的话，那也要担得起仙侣之姿的称号啊。我是一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公子的师父救了，那时候我濒临饿死，幸亏遇见了下山采风的无回老人和公子，于是，我就成了回馨谷的丫鬟了啊。”

    竹儿说这段故事的时候笑得眉飞色舞，这回馨谷真的是待她不错啊。只是，她为何会成为师兄的四婢之一呢？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她淡淡笑来：“十二岁的时候，我随谷里的老人下山置办一些简单的用品，一不小心受了伤，是被王爷救回去的。跟着回馨谷的规矩，我得去报恩啊，所以，这才遇见了小姐。”

    “那么现在呢？你报恩的时间已经够了是吗？”我也笑着问道。

    “是的，在小姐你来不久啊，时间就到了。可是公子让我继续留在那里，说是天下形势未明，我在羌越城也可以多看看。”

    听到这，我问道：“象他那样的人，也会去管凡尘俗世吗？”

    “小姐，公子只是一个人啊！他当然有思想了，这回馨谷固然是好，可是时间长了，也会无聊啊，而且仙侣奇葩，自然是要……”竹儿本是一本正经的纠正我的错误，可是说到这的时候，仿若发现了自己说错了话，立时缄口不语了。

    不想让竹儿再无措下去，我慵懒的躺在床沿，轻声道：“竹儿，我饿了。”

    她抬头，看我，一眸的笑意，应道：“好啊，我马上去给你做打卤面吧。”

    说罢，她便出去了。

    荡雪回馨，仙侣奇葩……

    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吗？

    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我拿起琴，又去了我最喜欢的那个坠崖前，迎风茕立。此时的回馨谷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厚雾，投射而来，仿若整个山谷弥漫在一种金黄色的光晕下，窒息，禁锢，一时间，竟然感觉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又在这里？又到吃药的时间了吗？”

    背后回无疆的声音在那丝丝缕缕包裹住我的光圈外，显得无力，却瞬间让我有如重生般的轻松。我回过头，他已经换了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衫，却丝毫不显俗态，全然一派的脱凡气质，静静的站在那里，也可以让人目眩神迷，直至忘了今日何昔。

    “怎么，看呆了吗？”他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一副好笑的表情。

    我也对他笑笑，道：“你真的是人吗？”

    “当然，如假包换！”他一本正经，我却忍俊不禁了。

    “你笑什么？”他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你若是随便下山，那女子有多少都会为你神驰了？”他这样一个俊逸脱尘，满腹经纶，那让人不疑有他的谪仙气质，却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能抵挡的住的？

    他倒是不防我会有如此一说，当场愣在那里，待反应过来，也陪着我一起笑了起来。

    见他也并没有如我语预期的会说些什么，我也只好讪讪的停住，问道：“要不要听我弹琴？”

    “好啊，有曲名吗？”

    “是我新作的，还来不及取名字呢，若是不嫌弃，小女子倒是想让回无疆公子赐名呢！”我玩笑道。

    “好啊，哈哈，开始吧。”

    我轻笑一声，左手已经摁住琴弦，右手轻轻勾来，慢慢弹将出来。曲子不长，曲调和缓，却源源不止，恰在都以为会转向低沉的时候，急急越过数音，直至结束。

    回无疆并没有回首，我亦没有开口催促。

    看着远处走来的竹儿，我暗笑一声，准备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极为平静的话语：“曲高和寡！絮儿，这曲子就叫做愿卿保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