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谈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龙焘，原来他武功的造诣也是如此惊人的，至少以我的功力还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我循着声音看去，不远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我三年未见的丈夫——龙焘。

    他穿着烫金滚边的长袍，身形一如往日那般颀长，深邃俊朗的眉目间透着丝丝疲惫。这么几年他的容貌基本没怎么变化，反倒更添了某种气势，这样的他，客观的说，应该是个真正的君王了！

    “天旭公子名闻天下，见到朕也是这番光景？那传言倒是不实了！”一道冰窖中温度的声音不期然的想起。我，似乎是有些失态了吧。我赶紧跪下行礼：“皇上，草民今日求见，有一事相求。”

    我没抬头，即使我三年内不曾已真面目示人，更做男装打扮，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今天的天旭公子和当年或者说现在的天逸柳皇后有什么联系。可是我不想去赌，赌那个人是否记得我。

    “哦？絮飞山庄帮了朕如此一个大忙，有何事要求呢？”声音居高临下，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到他呼出的气息，炙热。

    “草民想随君出征。”我从来都不喜欢和他绕，直接似乎更好。

    “出征?”

    他似乎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音调竟有些肆无忌惮。

    “是。”

    “为什么？”

    “皇上知道草民为什么姓天吗？”天云阁还是要出手的，守护者还是不能逃避使命的，即使龙潭虎穴我也不能后退不是吗？只是我不想告诉他，柳若絮是我。

    “你姓什么，朕如何会知？”我忍不住抬头，那眸子变得沉静，却更不见底了。他的多疑，似乎一点没变。我淡淡笑了笑，道：“柳小姐走的时候吩咐天旭，若天逸有难，即便赴汤蹈火，也要去相助的。天旭不才，领着命令，恳请皇上同意让天旭随君出征。”

    说到这，我的心更是一片凄凉，柳若絮，你怎会如此懦弱？瞥过他，眼神中的一抹落寞再迅速也被我捕捉到了，他仰头不再看我，许久方说：“原来是朕的皇后安排的。那么皇后人呢？”

    “属下不知。”着实不知道他问这何意，只希望他不要再纠缠这个问题。

    “堂堂天云阁阁主，竟然告诉朕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哪？那么你又有何本事随君出征呢？”

    我被堵得有些呛，我的回答竟是那么不堪一击。

    我没说话，我想，天云阁，龙焘还是会有所顾忌的。

    外面的风好像很大，烛台上的白烛晃了晃似乎马上就要成灰灭去了。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他无言看着窗外，而我，则安静的跪着，不去管是否麻木，亦是无言。

    在听到外面走动的声音后，龙焘他终是回神了。我看见他金色滚花边的靴子远离我的视线，直至停止。

    “你过来。”还是那个声音，冰冷，没有温度。我依言站了起来，往他那边的书桌走去。

    桌子上除了几个卷宗，便是正中间的那个巨大的卷轴了。

    我静静立着，等着他的下一句吩咐。

    这分明是洛河边境的地图！在我依言打开那副巨大的卷轴后，立刻被上面的图标惊住了。

    “知道这是什么吗？”

    “千机图。”千机图是前朝白驹风所绘，图中标明洛河从上到下绵延几百公里的所有地界，还有一本千机册是白老先生的手稿，据说是千机图的注解，可惜早已失传。所以江湖上传言：得千机图者得天下。其实白驹风老先生本身就是个奇迹般的人物，他一生游荡三国，从不参与政事，却是三国争相挽留的奇才。他做事不拘形式，生性不羁，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母国是何方。千机图和千机册的流传恐怕也是白老先生所不乐见的吧，可是后孙的不肖又岂是一代亡灵能够改变的呢？

    “不错，这就是千机图。人说：得千机图者得天下，可是朕觉得，准备得更加充分才是最好，天旭公子你觉得呢？”

    这句话让我浑身一凛，后背竟有些发冷，他莫不是要我去替他寻那失踪了近百年的千机册吧？！我扫过他的脸，没有一丝异样。我叹了口气，回道：“天旭明白，回去便着人去寻。”

    “很好。”

    空气又陷入一片静谧，我此时是真正无言了，千机册我该如何寻它？

    我低下头，开始细看那千机图，图纸不是普通的草叶和泥做得，而是上好的江南丝绸，上面的河流以蓝线织成，旁边错落的山脉是深绿色的线，间或还有红色的城池村庄，而毫无规矩排列的金线布的点，我却着实看不懂是什么了，它们不像是那些山脉城池那样旁边注上名字，只是不定的坐落在山中，谷间。

    “这是据点。”仿佛是看通了我的不解，龙焘修长的手指点上期中一个金点，缓缓地说道。

    据点？我再定睛一看，倏忽明白了。

    这时他又接着说：“看这洛城，下游三百里的新野城属地，水流湍急，河宽不足百尺，必是我军与罗玉国的战场。而新野地势较高，城防却不怎么样，若是罗玉国抢了新野分支，那么新野不保，届时……”

    我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天逸国的兵力基本上都囤积在洛城及西，为的是防住国力较之罗玉国要强的金山国。而新野恰在洛河以东，新野一旦失守，罗玉国要踏平天逸北方门户却也指日可待了。

    我抬头看向他，眉头紧皱，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只是盯着这千机图深思。

    “皇上，这新野其实也好守。”我说到这，停住了，等着他的回答，其实这个主意还不完善，只是我看着他的神情有些难过，呵，没想到我还在心疼他！

    “说说看。”他没抬头，只是不经意的答我。

    “罗玉国崇奉洛神，如果罗玉国有流言传说新野分支是洛神洗澡的地方，他们便会有所顾忌。另外，在新野分支，修建堤坝，建库蓄水，新野城地势较高，若是洛神发怒，引发水灾呢？”我边说在千机图上指划着，说完一抬头就撞上了那双此刻无比清澈的眸子。心，突地急跳起来，我急忙低头。

    “说得好!哈哈……”他的笑声很大气，也许是我的提议正好与他的所想重合了吧？

    “我知道为什么絮儿要将天云阁交给你了。这个借流言传说的力量让罗玉国止步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是也足够抵挡罗玉国的脚步了，很好啊天旭！”

    絮儿？天絮？他竟如此唤我？印象中他对我的称呼都是朕的皇后……天絮是我在天云山时的名字，那时的天云山上，所有人都姓天，那是天云阁的主姓。我明白他说的其实是天旭，可是我的心还是被这两个词撞击了。

    “承蒙皇上厚爱。”，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失了礼节。

    随后，他又说了几个据点的一些问题，我凭借着三年来对三国以及洛河沿岸的调查，也能答个大概。可是他是一直待在弈城皇都中的天子，却明显知道的比我还清楚，那张千机图他应该研究很久了吧？

    远处的鸡鸣再度传来，我向窗外望去，浓浓的白雾中透着光芒，天亮了呢！

    桌边的宫灯也在此时暗了下去，这书房回到一片宁静。黑暗中，我向着他在的方向看去。他的轮廓已经模糊，只有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在看着什么地方。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动了动，一缕声音飘来：“天旭，你回去吧，准备一下，天亮时随我出征。”

    “是。”我在行礼的时候他已经举步往里走去了。

    脚步声消失在尽头的时候，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忽而听到：“柳若絮在哪？她，为何不来见朕？”

    “草民不知。皇上已经问过了。”我惊讶于他的问题，口上却不能放松。

    “是吗？那么，天云阁里都是女人吗？”他的声音一如刚才那般，可是我却平静不起来了，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皇上？……”

    “你走吧，回去告诉柳若絮，不要想着躲！”他似乎顿了顿，又接着说，“要是在军中被人发现你是女人，就叫她来替你，有些事，她是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