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没有对新鲜事的兴趣，没有参军的激动，我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最终在火车上睡着了，以至于不知道小雪是什么时候下的车。

    当新兵同志叫醒我的时候，我知道到站了，下车之后东看看西看看，最终还是找不到小雪的身影。我急了，但是那个班长大声吼着所有新兵上另外来接我们的军车，我只好偷偷地向火车望去，最终还是没有小雪的身影。我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没有看到小雪，顿时觉得这样做毫无意义，但是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难道就要三年都见不到小雪么?我有种想满世界找她的冲动，但最后还是没有去，只因为那个班长，王成，我当兵路上的引路人。当我再次回忆起与班长的相逢时，那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是和后来在特种部队遇到的赵飞是一号的人物，扯远了还说在新兵连时于他的故事吧。

    我们上了另一辆军车，开往海拔3000多米的兵营。不算很大，有差不多一个团的人，这就是新兵连了。营房前用红布写着欢迎新兵同志几个大字。车就停在了操场上，几百个新兵就下车列成方阵……没有军人般的安静，没有军人般的快，也没有军人般的齐。很大半天都还在磨磨蹭蹭，吵吵嚷嚷，我是没有说话的，在想我的小雪去了哪儿?我根本不该在车上睡着的!然后王成班长就发话了，他看起来挺强壮，个子不是很高，脸部的肌肉黑黝黝的，不带丝毫的笑容和善意，他大声说:所有人注意，不许说话!尽管新兵连连长已经重复了许多次，但是都没有他这一次管用，大家果然就不敢出声了，认真听着连长讲话。连长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新兵开训的日子，欢迎各位新兵同志的到来，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下面我们开始选兵，点到名字的同志答到，然后到那边找班长报道，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大家懒懒散散地回答，只要是连长的问题，大家都懒懒散散的，最后我们开玩笑说是因为连长太面善，说话也不像班长那样有力度，说直接点就是因为他太怂了。旁边的班长就发话了:都听明白了吗?声音很大声，很雄厚也很有霸气，然后大家就齐声声地回答:听明白了，声音放大声了许多，也不像刚才那样懒懒散散，班长的威慑力明显比怂炮连长高的多，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想法。他说:一班长……到!你先来!

    我就被分到了新兵一班，王成是我的班长，从此我和班长的故事就展开了……起初时他对我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的，我对她的印象却是很深刻。

    我们新兵一班就十个人，加上班长十一个，我们就站在送我们来的军车旁边，他手里拿着口哨。他脸部被晒得黑黝黝的，眼神里带着闪闪的杀气，个子和我差不多高，手上虎口都是茧子，后来才慢慢知道，那是经常打枪打的。他穿着常服，身体挺得笔直，由于天气比较冷，我看见他的衣服却比较单薄，他很冷吧?我这样想着。许多年后的今天我再次回忆起和王成相逢的时候，场景就是这样:一个四级士官，口里含着口哨，在狂风中屹立着，喊着熟悉的口号……

    形象上是这样，而精神上呢?这和关于他的大部分回忆都不一样。他站在我们面前，我们十个人就列成一排站着立正，之所以说是立正而不是军姿是因为大家都还没有受过不对里的训练，还没有教过军姿的站法而且大家都是才入伍的新兵还没有军人的气质。他就在我们面前来回走着，最后还是挤出一句话来，好像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一句话，却很简单: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们么?然后大家都摇头不敢多说一句话，都知道他这厮惹不得，他说:因为你们全部是熊人，而我就见不得人民解放军中有熊人，这会玷污人民解放军的光辉形象。所以我选择做了新兵班长，专门治你们这种熊人。大家心里不满，还没开始训练呢，你咋知道我们就一定是熊人。但是都不敢说话，还没分班时就知道了他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还在自顾地说着:“我叫王成，你们以后的班长，你们可以叫我班长，也可以叫我王成。现在我宣布一班的第一条戒律，回答长官的问题要先喊报告。现在我带你们去宿舍整理一下内务，十分钟后操场上集合!现在听命令，左后转弯，跑步走!”

    当天就整理了内务，讲了一班的纪律，然后走会了齐步正步，倒也不是很苦。第二天天还没亮，哨声就响起。大家起来集合，班长就穿了迷彩作训服，列好队之后他就说:“现在我想说几点，一，你们的起床速度太慢，这句话我以后不会在重复，后果你们清楚，五公里越野跑。二，昨天忘了告诉你们，一班每天早上要在起床号响起之前跑完五公里晨跑，考虑你们才来今天罚跑的五公里就免了，跑三公里。现在出发!”然后就是三公里晨跑，回来齐步正步，还教军姿。晚上仍然要练，只有我们一班，军姿。寒风吹着，手脚冷得要命但是不能动，清清楚楚感觉到手脚麻木过去，没有知觉。可是他仍然没有解散的意思，眼看着战友一个又一个地倒下去，倒下地就抬回医务室。他说:“都看到了吧，都是些熊人!这才多长时间?就倒了，你们这样的还上战场?等着送命吧。有认熊的吗?”……“没有啊，都以为自己是硬汉，实话告诉你们，还差得远呢!”我不说话，想着小雪，她会不会也受着这样的苦呢?会不会也在寒风中站着，真的好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只知道她和我，在同一军区，更多的我一无所知。一个……又一个……再一个，战友接着倒下，最后只剩下我和其它两个战友还在风中站着，班长一直站在我们前面面向我们，他一直没有动。他是侦察兵老班长有着过硬的军事素质，新兵同志耐不过他很正常。在所有的战友未倒下时我就快耐不住了，但是为了小雪我一直挺着、挺着，想法太过于单纯但是对于我来说却很起作用。终于到了最后的时间他说: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我一听就晕了，终于结束了……

    我是被和同志们叫醒的，第二天早上要晨跑，怕起床太慢就早做准备了。有的甚至早就起来穿好衣服了。最后还是因为一个同志磨磨蹭蹭跑了十公里。我们不怪他，因为我深知犯错连累兄弟的愧疚，需要的是理解和安慰。用班长的话说，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个人犯错整体受罚，我们需要同甘共苦。

    接下来我们就是早上做好准备，晨跑。晚上还要跑步、打拳、军姿、齐步正步，刚开始受不了，但是后来慢慢也就适应了，人么，总有个适应的过程。有一早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可是迟迟不见班长来叫晨跑，大家正纳闷我一瞟闹钟，过了一分钟了，就叫着大家跑，不等他了，最后新兵连结束的时候班长告诉我那是次考验，我就觉得心有余悸，好险!不得不佩服班长的心机……

    训练打拳，我用尽力量地锤着沙包，班长在我们边上说着:“我跟你们说，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你们要拼命地打倒他，别跟个娘们似的，用力!”他叫我让开，然后几拳冲上去，还一边吼着。沙包就摇摇晃晃，力量果然很大，“看见了吗？集要这样，再来!”我就拼命地锤那个沙包，开始是锤不摇的，后来我也能像班长那样锤摇沙包了。再后来，我就连速度很快的那种锤法，手背上、沙包上全是血，但是我不在乎，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和手酸，我以为这样就刻苦了，后来到了侦察连，才知道那只是皮毛。

    小雪呢，好像忘了，只有在黑夜来临时才想起她的背影，在整理内务时翻到她的照片时才拼命地想她，在训练快要晕倒时才想起她，然后拼命的撑着，挺过去。她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不敢想象失去她会是什么样子……

    转眼到了新兵连的后半期，我们训练打枪。每个人就拿着一只九五突击步枪瞄着远处的钢靶，不准动，弹匣里是没有子弹的，连长说为了安全就先体验一下，由班长讲完注意事项并且都记劳以后才发子弹。我们班最先领到子弹，原因是因为班长逼得紧记得劳，在他“残暴”的统治下，我们都不敢怠慢。我每一发子弹都找到最好感觉才扳动扳机，虽然速度不快命中率还是挺高的，记得发子弹的第一天一哥们太过于激动在一下子就浪费了十多发子弹，然后被，整得惨不忍睹。整体算下来我们班的成绩最好，是被班长逼出来的，而我又是班上的佼佼者，射击成绩是第一，当然不能和班长比，他是侦察兵老手，不过么还是比他逊不在哪去。我的成绩比较好是因为比较珍惜的缘故，还有呢?就是愤怒，是的，愤怒!我永远也忘不了学生时期那些人对小雪的议论，就产生一种仇恨、淡淡的仇恨，一直不敢发泄的仇恨，我拿着枪瞄着钢靶，子弹已经上膛。我仿佛有听见那些刺耳的话语“你看她，多脏”“真不知道她怎么成绩这么好，作弊的吧。”……我感觉眼睛模糊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是那种愤怒，我扳动了扳机，一声枪响。中了，十环。那是我第一次射击，然后大家看着我，班长看着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侦察连连长也看着我，毕竟第一次射击能打十环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