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逃避什么？每个人都有往事的（下）

高智信来到父亲墓前，想着黑眼人造成的交通意外，夺去他父亲。

    “都是那些黑眼人......”母亲那虚弱而恨恨的声音，在按钮“扫墓”之际，又在高智信耳边响起。这声音现在他也不可能再听见了，她在父亲死后五年，也感染了污染导致的呼级系统编号RB-28综合症，很快离开了人世。虽然G市早年污染严重，但这病发病率其低，20年来患病者不足30人，但即使2061年医学昌明，RB-28仍属无药可救类别。病人的肺会在发病后数日内，突然液化收缩，引致窒息死亡。

    15岁的高智信当时就是站在母亲床边，见证一切 。那是一种真折磨人的病啊，医生当时只能做的，就是告诉高智信病人的肺部将在三小时内液化收缩。可幸RB-28综合症不会由空气传播，令高智信可以伴在床边，在那两小时四十八分钟里，以要练习学校魔术表演为名，使出小技俩一直为母亲表演，又白鸽又纸牌的逗她发笑。

    卧床戴着氧气罩的母亲，虽然心知大限将临，而不知道医生已宣布其生命只余三小时，但她也察觉到儿子比平时笑得更开也更假，便尽量附和着笑。结果在两小时四十八分钟的时候，母亲果真瞪开双眼张开了口，停止了呼吸。早已对死亡有所领略的高智信，勇敢地与母亲一起迎接死亡，希望将母亲的痛苦减至最少。

    高智信默站了五分钟，不想让乔易久等，就沿原路回去了。

    他没发觉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正躲在山坡一堆人造灌木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当晚，乔家大宅灯火通明，映照着大宅外一片绿油油，庭园内有全G市已难得一见的真灌木林，也有人造大树，播音系统放着巴哈的哥德堡变奏曲，虽然衣冠楚楚的宾客中，大抵没有几个会知道曲目来头。他们冠盖云集，鱼贯步入以怀旧古堡为蓝本、但主色仍是黑白灰的大屋中。

    一身盛装的乔母热情招呼高智信。她仍然是一身的黑，但人造天鹅绒裙子的裁剪把她的身材更凸显了；高髻将她白滑的后颈显露出来。虽然乔母看不见，但高智信却看到所有站在她身后的人，不论男女，都看她的粉颈看得入神 。乔母的艳光固然令高智信感到难以正视，何况在她面前，他已惯于表现得永远是乔易的小弟？他毕竟是一个演员，而且很早便懂得在适当的场合做适当的事。

    “小高，你回来一定有什么计划了是吗？”乔母耐人寻味地望着他，像有一眼把他看穿的能力。

    “伯母......”

    “不要再叫我伯母了，叫我的名字莉莉丝，我不致于被一位帅哥唤作伯母吧。”乔母，不，该叫莉莉丝，笑得花枝招展。

    “对，莉莉丝。我这次回来是接了一出合拍片的通告。”

    “合拍片？”莉莉丝皱了皱眉。

    “对，G市和C市的市议会□□，半年前通过了拍一部以推广两城旅游为目标的合拍计划......”

    “啊.....”莉莉丝按了按额头，该是想起了：“就是那出叫《新一轮太平盛世的双城记》的电影？”

    高智信有点尴尬地笑道：“这个名字只是暂定的。”

    莉莉丝嫣然一笑：“我明白。......你当然是被选上当男主角了。”

    高智信更尴尬了：“不，只是演电影里其中一个角色 。虽然有一点戏份，，也有点动作场口，但不是主角。”顿了顿，再补充一句：“也不算配角。”

    “啊，那他们真是没眼光。”莉莉丝表示可惜，但从她的表情，高智信已知道她打算结束谈话。她的眼角已转到东北角上某市议员那端了。

    “莉莉丝，你还是招呼其他宾客吧，我很高兴参加这个慈善拍卖晚会。”

    “小高，你别介意。对我和易来说，你比拍卖重要得多了。”

    “谢谢，莉莉丝。”

    说完必要的客套说话，莉莉丝转身走了。乔易呢？之前跟高智信站了十来分钟后，也早被别人拉到不知往哪里去了。高智信视线四处搜寻着，显然他有特定的目标对象。

    “喂！”有人拍他的左肩。

    高智信没有看左边，因为他晓得是谁，所以几乎立即把头转到右边，身手灵活地把来人逮过正着。

    “嘿，小子，你避开我干吗？就知道你一定熬不过始终会回来找我的！”一个满脸精灵的胖子冲上前搂着高智信。这胖子与高智信差不多身高，体重看上去却至少是高的两倍。胖子圆头圆脸，胖得倒是均匀，小时候应该是令每个人都忍不住捏他脸蛋的可爱类型。这刻的胖子虽然身穿特制礼服，但总觉衣不称身，带点滑稽感觉。

    高智信搂着他也显得有点激动，虽然有立体投射的视频通讯，两人毕竟没有真实面对面相遇接触三年。他们是自小玩大的老友啊。十几年前那在澡堂内被欺凌的胖子，高智信至今还历历在目。高智信身手自小已经灵活，加上他丧父后，本着“我连父亲都没有了，还怕你们么？”的狠劲，三两个回合就把几个高头大马的欺凌者打退。

    认识了胖子十多年，高智信心知他做事得过且过，但求实际，亦从不介意被占便宜；与他当年打不还手，原因原来是“让他们快点打完就好”的风格如出一辙。高智信虽然经常讥笑胖子，但心中实觉得多得胖子这种性格，才让他们与乔易、童靖保持着亲密的友谊，这个令人又爱又恨的胖子！

    “死鬼胖子！”高智信亲热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少来这一套。”

    “见过童靖了吗？”胖子拍开高智信的手，不经意地问，然后不经意地接答：“我刚和她一起到达，但她立即就被研究所那群妹子拉走了。真热闹，我找你也找了好一阵子了。”

    胖子滔滔不绝，对方是否在听，他明显不介意，贴切点说，该是一向都不介意吧。高智信忽然记得胖子之前抛出过一句金句：“说话的快感很纯粹的。怎说？不在于内容表达，不在于说服对方，而在于单纯的任由空气进出口腔。”

    嗯，说话的快感来自单纯地任空气进出口腔。胖子，你真行！－－高智信每次想起这金句，都得从心底再称赞胖子一次。

    不过，说到底，童靖这小妮子在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