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梦回

孑一知道，教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当下也不敢再讨巧，只微微低下了头。

    眼前是深色的桌面，看上去竟然有一种别样的宁静。

    于是莫名地，竟想起当初，刚刚遇到教练的时候，经历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的自己，抱着一颗对世界仇视对自己放逐的心，所谓的生活，不过只是混日子而已。

    有的时候，孑一会想，这世间，或许本就不该有他的容身之地。

    既然，所谓的至亲都可以毫无留恋地抛弃他，那么，会有人爱他珍惜他这种事，难道不是臆想出来的笑话吗？

    许孑一想，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的那一幕。

    那一天，很应景地，飘着小雨，天幕亦是灰色的，冷冷清清，凄凄楚楚。

    他背着一个半旧的小书包，亦步亦趋地跟在那男人身后。

    孩子的潜意识是可怕的，他不知道那男人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却本能般地异常抗拒。

    于是他上前一步，伸出小手拉了拉男人的衣角，他的声音里还有专门属于孩童的软糯，“爸爸，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男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脸上是他完全看不懂的表情，“许宁，以后要乖乖听话。”

    那个时候，他并不明白男人这话里的含义。

    等到真的明白的时候，却早已是另一个境地。

    那一条路，在孑一的记忆里真的很长很长。

    长到，每一次回想的时候，都让他觉得，如若从头忆起，恐怕真的会像是小半生这般长久。

    其实，孤儿院并不算是过于阴暗的地方。

    即便真心稀薄，却至少总是有人照料的。

    更何况，孑一生得不差，虽然不爱说话，行为举止却也得当，在那里也算是颇受喜爱的。

    只是，他到那里的时候已经不小。

    通常而言，像这样的孩子是很难被领养的了。

    孤儿院里尚在襁褓中最大只有两三岁的孩子一个个地被人领养。

    孑一在那个时候已经老气横秋地在想，是啊，谁不想领走一个尚无记忆尚不懂事的孩子，培养感情比较容易，也不必担心过于桀骜叛逆，更不用担心长大后很有可能的，一心想要寻找亲生父母的情况。

    这也是一种私心吧。

    但是谁能说，这样的人，其实不是善心？

    日子依旧一天天地过，孑一也在一天天地长大。

    渐渐地，他在孤儿院里，也能生活得安之若素，也渐渐地，有了些许的朋友。

    那个时候，和他同住的是一个叫凌宇璇的孩子，只比他大了一个多月，是因为与家人走失才到了这里。

    许孑一一直记得，在某一个午后，凌宇璇曾问他，为什么会取了一个如此晦涩又凄凉的名字。

    孑一坐在桌上，凉凉薄薄地笑，这是我来孤儿院的那年，自己取的。

    孑一，孑一。

    似乎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此生已经注定，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