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死亡一般的寂静

胆小归胆小，周奋勇并不晕血。他最怕的是死亡，流血和死亡完全是两码事儿，他自己流点血都不怎么在意，何况还是别人的？但当他揭开林爽伤口上的纱布，还是忍不住一阵牙齿发酸。伤口不大，但是明显已经发炎，周围的肌肉都翻了起来，流出的血好像都有些发黑。谁都能看出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周奋勇一把扯下纱布，林爽忍不住呜地叫了一声，杨宝强大怒：“你要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换药。”周奋勇没好气的说道。他也看出来了，这个杨宝强对林爽有着超乎寻常地关心，应该是对她有意思，但两个人看起来并不是情侣关系。

    “李小白，去沈存中那里把药和纱布都拿来。”他不再理会杨宝强，吩咐李小白一声，又跟司涵要了一瓶水，当然是原装的矿泉水，不是马桶水箱里面灌装的那种。

    将水倒在林爽的伤口上清洗，林爽咬着牙满头大汗，愣是忍着痛没有叫出来，让周奋勇钦佩不已。如果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估计早就大吼大叫、哭爹喊娘了吧。

    李小白把药递给他，说道：“没有外用药。”

    “没事儿。”周奋勇拿出一把消炎药，捏碎了洒在林爽的伤口上，用纱布裹了，然后才用胶布黏住。最后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拿出根带子半抱着林爽顺着她的腰缠了一圈，裹紧了打好结。

    杨宝强瞪着他，特别是周奋勇半抱林爽的时候，更是眼中冒火，但最终也没有什么动作，他也明白周奋勇不是故意占便宜。

    周奋勇当然不是故意占便宜，不过以他好色的品性，抱着林爽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走神。说实话这就不错了，要不是林爽一身鲜血，长得也不怎么漂亮，他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丑。

    “谢谢你。”林爽抹了一把汗水，冲周奋勇笑笑。

    周奋勇说道：“你的伤口感染太久了，我只是换了一下纱布，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处呢，所以先不要谢我。”

    林爽没有继续说话，疼了半天再加上本来就一直不好受，这时候累得只想睡觉，眼皮忍不住合拢起来。

    杨宝强大惊，摇了一下林爽：“小林你别睡着了，要保持清醒。”

    周奋勇算是被杨宝强给打败了，说道：“为什么不让她睡觉？难道这些天你们都一直没有睡觉？”

    杨宝强一愣，他是听说人受重伤的时候，睡过去说不定就会死掉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一直盯着林爽怕她睡着，每次林爽打瞌睡他都会将林爽弄醒。当然，这么多天，他们不可能一点都不睡，有时候杨宝强自己睡着，就没法顾及林爽了。不过当他惊醒的时候，就会心惊胆战地把林爽叫醒，生怕她长睡不起。

    周奋勇摇头：“真不知你们平时都学些什么……”

    人在持续失血的状态下当然有可能一睡不起，但一旦止住伤口恶化，反而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他跟杨宝强解释了一番，杨宝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心说这胖子到底是什么人，平时难道喜欢研究急救？

    周奋勇冒充完急救专家，跑到一边休息。大雨没有一丝停止的迹象，似乎想要冲刷走什么东西一般，不紧不慢但坚定有力地下着。既然没法赶路，众人只好坐在地上休息。周奋勇坐了一会儿，爬起来四处转悠。

    虽然看起来杨宝强他们在图书馆里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真有什么危险早该发生了，但他仍旧有点不放心。上次在超市还不是自以为安全？杨宝强也没有拦他，只是盯着林爽。

    图书馆窗子多，说起来安全性实在不高。不过话又说回来，超市的大门那么结实，最终一样也被挤开。所以说，绝对安全的地方是没有的，不被丧尸发现围上来才是王道。周奋勇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回到二楼发现李小白正在捧着本书看，他笑了：还真是大学生，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看书。

    跑过去蹲到李小白身边，周奋勇探头看过去：“看什么书呢？”眼光却落到了李小白胸口上。

    李小白心不在焉地说道：“船舶大观。”

    周奋勇恋恋不舍地挪开目光，看了一眼书上的内容：“这能看进去吗？”就是不喜欢小说，你也看点通俗易懂的东西呀。

    李小白摇头：“我也看不大懂，这里书架上全是这种书，我又不敢到下面去找。”

    周奋勇站起来，伸手抽出一本：《无土栽培技术》，扔掉再抽：《云计算综述》，这本倒是跟自己的专业有关系，可现在哪有心情看这个……

    随手又抽出一本，周奋勇眼睛终于一亮：《枪械原理》。他坐下来，翻开书开始阅读，不一会儿就沉浸了进去。说起来这是一本普及读物，并不是很难懂，再加上周奋勇学习能力一向不错，居然轻易就看懂了。

    周奋勇是个程序员，平时喜欢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对于枪械就没有什么研究了。也许有人喜欢枪械，甚至能够背诵许多枪的参数。但对于技术宅来说，背诵一大堆参数完全没有意义，他们喜欢的是搞清楚原理，或者自己制造。

    一本书读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周奋勇抬头往外面看看，大雨还是没有停止的迹象。他打开背包，拿出水和食物，慢慢吃起来。食物已经有些变味，水也是马桶水箱里灌装的，但周奋勇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吃饱肚子补充体力才是大事。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周奋勇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他走过去，看见阚志强正委委屈屈地坐在地上，背包抓在手里，而杨宝强正在抢背包。

    “你干什么？”周奋勇问道。

    杨宝强没有回头，说道：“拿吃的。”

    “那不是你的好不好，那是老阚好不容易一路背过来的。”周奋勇对杨宝强的作为很看不过眼，“也不是不能分享，但有你这么抢的吗？”

    杨宝强松开手，站起来面对周奋勇：“别以为你给小林治伤就可以指手画脚。妈的，老子吃点东西怎么了？要你管，你算什么东西。”

    周奋勇本来觉得杨宝强态度恶劣是因为关心林爽的伤势，现在才发现，这家伙就是混蛋一枚，跟别的事没有关系。他说道：“大家都不容易，你还是警察，这么做你不脸红吗？”

    杨宝强啪一声把手枪又给拽了出来，指着周奋勇：“怎么，你是他们的头儿？好，我不抢他的，把你的包给我。”

    见到枪，周奋勇激灵打了个寒颤，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他小心翼翼的卸下背包，说道：“小心点，别走火了。”把背包递给杨宝强。

    杨宝强接过背包，吐了口唾沫：还以为是条汉子，被枪一吓就露出本相了。再说了，这枪保险都没打开，小子根本不懂。

    周奋勇灰溜溜地走开，也没有和众人坐在一块，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很受伤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李小白注意到他的样子，拉拉司涵，两个人跑到周奋勇身边，一左一右坐下。

    周奋勇转头看看两个人，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李小白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握着周奋勇的胖手。周奋勇哆嗦了一下，强忍着想要转头看李小白的冲动，继续眯缝着小眼睛欣赏天花板，脸上的表情越发颓废。

    右手又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不用说是司涵。

    周奋勇心里狂叫：镇静，镇静！这种关键时刻可不能憋不住漏了。他努力回想着电影电视里面看到的那些深沉悲凉的镜头，心里给自己奏着凄冷的音乐，忍着反抓李小白和司涵的念头，皱眉做沉思状。

    李小白哪里知道周奋勇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他见周奋勇被杨宝强欺负，可怜巴巴地坐在角落里，怜悯之心大起。司涵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在她们看来，周奋勇虽然很厉害，好像什么都会一点儿，但说到底还是个胖子，就像学校里经常被欺负的那些小胖子一样。

    杨宝强撇了一眼周奋勇，冷笑一声，回头看看林爽，见她没有醒过来，就大口吃起东西。他们这些天跑到图书馆避难，随身带的东西基本上已经用完，早就饿狠了，这时候也顾不上食物的异味。

    其他人都有些戚戚然，丧尸出现以来，虽然大家都活的很艰难，但确实没有遇到被人欺负的情况。再加上连一向无所不能的周奋勇也吃瘪，让他们感到很是不知所措。这不是打丧尸，大家可以齐心协力，无所顾忌，杨宝强是个人，而且手里还有枪。

    李豪咬牙考虑了半天，忍不住就要站起来跟杨宝强说理，被张祁英一把拽住，冲他摇头。李豪瞪着她，最终也只能脸色一垮，叹息一声坐下来。

    苗丽拽了一下丈夫的衣襟，担忧地看着他。沈存中对她微笑了一下，露出安慰的笑容，把小宝递给她，让她给儿子喂奶。

    阚志强茫然地吃着东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一时之间，因为杨宝强的强势，所有人都陷入寂静之中，只有吃东西的声音，和门外的大雨哗哗响个不停。

    一声呻吟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杨宝强扔下食物，跑到林爽身边：“小林，小林，你怎么样？”

    林爽似乎神智不清，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呻吟着。

    杨宝强手忙脚乱中不小心碰到林爽的额头：“好烫！小林，你发烧了？”

    他转头对着众人恶狠狠地说道：“两个丫头片子死过来！让你们照顾小林，你们跑一边干嘛？”

    周奋勇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对李小白点点头。李小白和司涵跑过去，摸摸林爽的额头，一片滚烫。她们看向周奋勇，周奋勇说道：“用水给她降温。”

    杨宝强蹿到周奋勇身边：“你怎么搞的？”

    “关我什么事？我说过了，她伤口早已经发炎，换药并不能保证她痊愈。”周奋勇没有起身。

    “放屁。这些天她都没有发烧，你换了药布她却发起烧来。”杨宝强说道。

    老子做好事还赚了一身不是，这算不算好心没好报？周奋勇还想解释：“可能是消炎药开始发挥作用……”

    杨宝强一把拽住周奋勇的衣领：“闭嘴，还他妈忽悠。”他用力一提，没提动，周奋勇的胖可不是假的，杨宝强又不是大力士。

    杨宝强气急败坏地扔下周奋勇，拽出枪指着他：“站起来！”

    见到枪周奋勇立刻就软了，这要是被一枪打死还好，就怕这么被指着，不知什么时候枪口里喷出子弹……他站起来，说道：“你到底是不是警察，怎么老是拔枪？”

    杨宝强推了他一把：“少废话，过去给小林看看。”

    周奋勇无奈地走到林爽身边，试了一下她的体温，吓了一跳。他本以为林爽就算发烧，体温也不会太高，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林爽的体温保守估计也得超过45度。别管他怎么知道的，反正他就是知道。

    人的体温能达到那么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