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十四章

“我们合作吧。”赵详望着不远处的黑暗发了会儿呆，慎重地道。

    燕江一愣，看着赵详坚定的侧脸。青年过分削瘦使得他的面部线条非常明显，眼窝微凹使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深邃，挺翘的鼻子与紧抿的唇，让人感觉到严肃，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可燕江知道，这个严肃的青年有着与外表相反的内心，甚至可以称得上心软。

    对于这个人，燕江可以说是不屑一顾的，心肠软又喜欢多管闲事，这样的人在这个残酷的学校还能生存下去吗？可接下来他却了解到，不止是这些，青年甚至还在一场鬼怪事件中活下来了，当时看到他时燕江也非常吃惊。

    燕江的直觉是能分辨出与鬼怪事件有着直接联系的人，但那必须是活下来的，他只能感觉出上一场事件中活下来的人。那个停电的夜晚，第一次接触赵详，燕江便知道了，这种在残酷的规则之下活下来的人居然有着善良的心肠，老实说，燕江当时是失望的，他希望他的伙伴有着坚定的心和冷酷的心理，只有这种人才能在这个残酷的环境里活下去，不是么？他希望赵详是与他同样的人。可现实却是让他失望了。

    然而，此刻看着身边与他并肩坐着的人......坚定的心吗，他难道没有吗，只是没有冷酷罢了，算了，也勉强可作为伙伴吧，与鬼怪战斗的伙伴，一起活下去的伙伴。

    “怎么样？”没有得到回应，赵详转过头来，发现燕江正盯着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赵详一愣，接着脸便红了，他受不了这么赤‖裸‖裸的目光。

    燕江回神，仿佛没有看到赵详的窘迫似的，他轻轻地说道：“好的，合作吧。”

    感觉到赵详有些尴尬，燕江拍着他的肩膀缓和道：“以后的鬼怪事件情报我们共享，发现事件发生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赵详点了点头，突然察觉到了这个特殊的字眼：“情报？”

    “对”燕江顿了顿：“难道你不想战胜鬼怪么，不想反抗这个学校，不想......活下去？”

    赵详默然，以他们现在的能力，不要说反抗学校，随便一只鬼就能追得他们满世界地跑，但是......活下去么，这是他最大的心愿。如果可以，谁不想好好活着呢，谁愿意遭受这样莫名其妙的苦难呢。好吧，那么就一起努力活下去吧。

    “学校的情报吗？”赵详问道。

    “是，为什么只有这个学校才会发生这些匪夷所思的事件呢，似乎所有的鬼怪事件都是围绕着这个学校而运转。我们不能离开学校，即使正在被鬼魂追杀，可如果你试图逃离学校，那么将有更加恐怖的事件在等待着你。”

    赵详脸色一白，他想到自己经历的第一个事件，不正是因为试图逃离学校而坐上了那辆地狱公车吗？

    “逃是没有用的，只有和它战斗了。用我们的智慧，和飘渺的运气。”

    运气吗......或许，也只有这么做了，在之后的三年里一直生活在它的恐惧下。不过，真的能顺利毕业吗？这恐惧会不会伴随着一生呢？

    “那么，我现在就有一个情报。”赵详仔细思考了片刻，道。

    “什么？”燕江有些惊讶。

    “你的直觉是找出我们这样有着特殊直觉的人，那除了我，还有没有发现其他人呢？”看见燕江摇头，他接着道：“我知道有一个人也有。”

    “谁？”燕江有些急切地问道，如果赵详说的是真的，这意味着他们这边的砝码又多了一点，这样一个有着特殊直觉的人，对于鬼怪事件来说究竟有多重要，这一点，燕江比赵详要清楚多了。

    “职业和你一样，我们班新来的老师，名字叫刘界。”

    “你知道他的能力？”沉默了会，燕江肯定道。

    “你怎么知道？”赵详惊奇的道：“他的能力我知道，嗯……怎么说呢，他是一个大灯泡。”看到燕江疑惑的眼神，他也忍不住笑道：“这个人的能力可以发现鬼怪，这可比我的直觉范围大多了，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在发现鬼怪的同时，鬼怪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也就是说，他是个随时吸引着鬼怪注意力的大灯泡！”

    听到这，燕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照这么说，还真是大灯泡没错啊。见到赵详惊奇地盯着自己看，燕江奇道：“怎么了？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吧。”

    赵详撇嘴：“自恋也要有个度。”

    燕江凑过去：“那你盯着我干嘛，小屁孩。”

    赵详躲着他喷出来的热气，不争气的红了脸：“因为你都不怎么笑啊，没想到笑起来挺好看的。还有，我不是小屁孩！注意用词！”

    “我没有笑过么？”燕江笑道，没有在意他话里的挣扎。

    赵详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有，就像这样的假笑。”

    燕江一窒，收起了笑容，他揉了揉赵详柔软的头发，沉默了起来。

    赵详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直觉得他心里有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跟着沉默起来。一时之间气氛无比沉默。

    沉寂了片刻，燕江忽然道：“赵详，活下去吧。”

    赵详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会用这种沉重的语气说话。

    说完燕江又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冒出来这句话，有一刻他心里这么想着，便这么说了出来，好像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一直念叨着。燕江看着身边这张年轻的脸庞，想着心里反复涌现的那句话......活下去吧，只要活着什么都无所谓了。

    只要活着。

    赵详转过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看见一张放大的脸，惊吓之下，一巴掌拍了上去。

    “啪”

    一声清脆的击打声，赵详疑惑地看了看手掌，刚刚那一瞬间他以为遇见鬼了，所以一激动就拍了上去，但是刚才的触感告诉他，眼前的人并非什么鬼怪，而是和他一样的人。

    是燕江？他有些心虚地看去，顿时将心虚感压下去，因为在他面前的不是燕江，而是他的室友之一，现在已经升级为朋友的——刘照。

    刚想嘲笑一番，他突然又是一惊，怎么会碰见刘照呢，难道说他也来了这个鬼怪世界？

    “你干什么打人！”刘照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捂着自己的脸指控他。气死了，早知道就不吓他了，害人害己啊。

    “你……”赵详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并非在什么鬼怪世界里，而是回到了寝室里，出来了么？那么，许玲是死了还是活着？

    想到这，他连忙给燕江发去信息，询问许玲是死是活。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赵详一打开，心里变得沉重起来。

    许玲还是死了。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愧疚，有些悲哀，更多的却是无力。许玲没有度过这次鬼怪事件，那么下次呢，他自己呢，又能顺利活下来吗？

    燕江坐在自己宿舍的床上，看着手中的黑色卡片，陷入了沉思。

    黑色卡片上，一片灰色的字体中又多出两个字：许、玲，泛出点点冰冷寒光。

    “喂，你发什么呆？”刘照在赵详眼前挥了挥手，见赵详终于看向他，这才满意道：“居然无视本帅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发现啊？”

    赵详决定无视他，开了电脑，在等开机的时间里倒了杯水，这才坐下来望着屏幕发呆。

    刘照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推了推赵详：“很无聊吧，这样......我们来看恐怖片怎么样？”

    赵详瞬间一个激灵，他诡异的把刘照望着，直到望到刘照浑身不舒服，才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你要看就看吧，不要乱说话就行了。”

    “什，什么乱说话。”刘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什么原因，他就是觉得赵详的眼神极其诡异。

    “没什么”赵详不温不火的道。

    “靠！一起看！难得那俩变态不在，咱们培养下友谊，你不知道么，一起看过电影的才叫朋友啊！”不由分说，拉过赵详，便打开软件，搜索了片刻，随便点了一部。

    “他们俩哪里变态了？”赵详无语，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位比那两个要变态多了吧。

    “还不变态？一个神秘兮兮整天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另一个，啧，受虐狂。”

    “谁？受虐狂？”

    “还有谁，寝室长呗。明明不喜欢玩网游，还要假装和我们玩得很高兴的样子，说实话，有些虚伪，好像我们逼着他一样。”仿佛不过瘾般，刘照一点一点数落着：“我曾经在背后听过他一个人在那里念叨，抱怨凭什么寝室的卫生都是他一个人做，我们又没逼他，他不想做可以不做嘛，自己的卫生我还是会自己做的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非得什么都藏在心里，照我说啊，他就是虚伪、阴险，别人都说他好，谁知道他内心怎么骂我们呢！你说他那些乐于助人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装的？”说着还拿肩膀撞了撞赵详。

    “你管这些干嘛，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说起来，你怎么没去上晚自习？”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这个时间正是上晚自习的时间，这家伙倒一个人躲在寝室里偷懒。

    刘照顿时心虚片刻，接着仿佛有了勇气般吼道：“你呢！你死去哪了？还说我，你也没去，你不知道咱俩是差生吗？差生就该有差生的样子！”

    赵详拿他这种论调没办法，这样也行？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是差生没错，通常他的名字都在成绩表的最底下，他和刘照的名字紧紧相依，好哥俩。他倒是佩服起郭跃来，明明是和他们一起玩网游到深夜的，怎么人家的成绩就那么好呢。

    “对了，关灯关灯，黑暗里看恐怖片才有气氛嘛！”说着，刘照手忙脚乱地跑去关灯。

    赵详在心里嘲笑了片刻，忽然愣住了。

    在关灯的一刹那，忽然他看见了从外面照进来的月光，他盯着那处月光看了许久，猛然明白了过来。

    他想到了关于午夜不许开灯的传说，他一直不知道这个传说中隐藏着什么秘密，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传说根本就是为了忽悠人而捏造的。为什么不许开灯，开灯便会出事么，相反，他与周维都被这个传说忽悠了！

    关键不在于开不开灯，而在于这个传说的可信度，就在关灯的一瞬间，月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滩光影。

    为什么会有这个传说呢，那是因为要掩盖住真相而布置的假象。这是一条引人走向死路的假象啊！

    关键是月光。

    关上灯便有，而开着灯便照射不进来的月光！冷汗爬上额头，想着自己一直以来遵循那个传说，让鬼怪有机可趁，他真是傻。幸好，还没有发生什么，在悲剧到来之前发现了这个传说中隐藏的秘密，幸好。

    赵详心惊的想着，突然站起。周维！还有他，在相信着这个传说，会害死他的！

    他焦急地冲到门边，一把打开门。

    周维躺在被窝里，这几天他感冒了，五月初的天居然还觉得冷，只有窝在被子里才能感觉到温暖，即使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出汗好得快，不是么。

    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轻微呼吸声，由于病了，他并没有去上晚自习，让同寝室的室友帮着请了假。

    他其实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平常话都很少说，他比较愿意一个人呆着，安静、安心。就像现在一样。

    太阳早已下山，寝室里漆黑一片，他也没有去开灯，有感冒的原因，也有不想开灯的原因。虽然过了这么久，但那个传说他还记着。开始的几天室友们还会迁就他早早便关了灯，但是一天一天过去，渐渐地他们都不能忍受了，不顾他阻止打破他定下的规则，他无法，只好每次将自己藏在被子里，拒绝光亮。

    他也知道，他在其他人眼中是个另类，但是，在他眼中，那些人又何尝不是愚蠢呢。他们不知道黑暗的使者有多恐怖，可他知道啊！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去得罪它们。

    当初在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他便立刻相信了，其他传说都不信偏偏信这个的原因，便在于这个传说诠释了黑暗。他愿意呆在黑暗里，永远。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周维并没有注意到，寝室里悄然发生了某种变化。

    月光如水般晒落在阳台上，一滩光影静静的呆在地板上，不详，在悄然酝酿。阳台地板上那一滩光影慢慢扭曲，向着周维的床位移动，攀爬上扶梯，来到床头。

    周维闭着眼正在沉睡，忽然感觉气闷，渐渐地上不来气，他挣扎着醒过来，发现又一切正常。有些热了，他将被子掀开，坐起来，看了看紧闭的窗户，嘀咕了一声，爬下床打开窗，微凉的空气一下子便蹿了进来，顿时一阵清爽。

    在一边的洗手池里洗了把脸，将脸上的汗渍都清洗干净，他觉得好多了，睡了一觉，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只是还不能洗澡，别又感冒了，再忍忍吧。他往回走去。

    路过阳台一侧的墙壁上挂着的镜子，他忽然停住了，再次走回到那个位置，他瞪大了双眼。

    不大的镜子只能显示出他的脖子以上的部位，但是现在，他却看到下巴以下的部位都没有了！刚想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他忽然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上突然消失了一小块！

    仔细一看，那是一小块光影在脸上蠕动，从而导致他看不到那个地方。原来是这样啊。

    他松了口气，向床位走去，在他跨出脚步的一瞬间，忽然跌倒在地，他奇怪地向下看去，他的身体居然消失了！

    难，难道……

    “啊！”他发出了最后一声呐喊。

    接着，地上那个惊恐表情的人头被一块光影迅速覆盖，声音戛然而止，地上的人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寝室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赵详，你去哪？”看见赵详发疯一样的冲出去，刘照叫住了他。

    “你知道周维在哪么？”赵详却是急道。

    “什么？你怎么老是说一些我不知道的名字，这个周维又是谁？”刘照无奈的道，最近从赵详嘴里老是蹦出一些陌生的名字，这让他很困扰。

    “呃？你不记得吗？周维是……是……是谁？”听到这话，赵详心里咯噔一声，他想说什么，却忽然如定住了一般。

    这个人是谁，怎么我好像认识，但是确实又没听说过，他是谁呢？这个人......

    “哎，不记得算了，你去哪啊？”刘照无语了，不是吃错药了吧。

    “我……要去哪里来着……”赵详努力的回忆，好像记忆里有什么东西中断了一样，这种感觉很茫然。

    “服了你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来看电影！”刘照一把扯过他，往椅子上一按。

    “好吧，看电影，把门关上。”想不起来就算了，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靠！凭什么啊！是你开的。”

    “你离得比较近。”

    刘照看看和自己一椅之隔的赵详，面部一阵抽搐，似是在内心做了一番激烈的抉择，最后，放弃般起来关门。

    赵详冷笑的看着，得逞般的表情好似一只狡诈的狐狸，末了还提醒了句：“不要乱说话啊，这是为你的生命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