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十二章

在进入这栋房子的一瞬间，赵详便是满脸的愕然之色。

    他并非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景象，相反，他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危机感。

    赵详迷惑了，在作为恐怖片中心的这栋房子里，居然没有丝毫危险？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的感官出了差错。

    以往只要是在一定范围内，凡是与鬼怪有联系的人或物，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发觉。但是，到了这个地方，刚才站在门外，他还没有在意，直到进到里面，他才知觉，并不是他的感觉出了错，而是，在这栋房子里，根本没有鬼怪存在！

    赵详急的满头大汗，与许玲不同，他虽然也知道女鬼从恐怖片里出来，但是他不会把一切归咎在这个上面，不管女鬼在不在房子里，只要这栋房子与它有着关联，那么必然就会有感觉。这几乎是一直以来不变的真理！

    可是现在。他打量着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危机感，没有危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与鬼怪有联系的东西没有危险？他不敢相信。

    那么，真实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突然而来的变化，赵详没有丝毫进去一探的欲望，他退了出来，既然没有危险感，那么这栋房子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是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能力从来没有欺骗过他。

    走出大门，跨过齐膝的杂草，他走到道路旁的路灯下面，靠着墙壁坐下来。他要好好想一想。

    他再次看了看四周。没有，没有危险。这一切让他费解，他隐隐觉得似乎触摸到了什么。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在发现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他怀疑的便是身处的环境。会不会是环境出了问题？

    但是这里的确又是恐怖片里的景象，那栋楼房便是标志性建筑，不会有错。

    难道这一切是幻觉？

    赵详与别的人不同，一般人出现这种问题，第一时间会怀疑是否是自己的感官出了问题，这个时间便会被鬼怪利用，错失最好的逃生时机。但是他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他对鬼怪的敏感直觉救了他许多次的原因吧，他几乎是盲目的相信这种直觉，所以，他首先便怀疑是否是周身的环境出了问题。

    在与鬼怪接触的这么长时间里，赵详清楚的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是，只有这种直觉是真的！

    这种直觉，其他人也有，燕江和刘界。

    刘界的直觉在一定范围内能够感应到鬼怪的所在，虽然他的这项能力同时也暴露了自己，但总比没有好。其实赵详一直觉得，逃跑的时候有这项能力也挺好，至少可以确定身边是否安全，虽然它也同时在吸引真鬼怪的注意力。

    而燕江，赵详目前并不知道他的直觉是什么，他虽然也没有亲口承认，但是赵详就是觉得他一定也有着什么能力，这个老师这么神秘，说没有，都不会信。而且，在之前的猫灵事件中，他能够自然的跟自己合作，现在又让许玲来找他，赵详都怀疑，这个人一定早就知道他的一些秘密。也许，在猫灵事件之前，他便一直在注意自己，他不是也说过么，注意自己很久了，他又是为什么会注意到自己呢？

    赵详冷笑。恐怕他早便怀疑自己了吧。燕江，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得入神的赵详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他惊得连忙转头去看，正是刚才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的一张脸——燕江。

    看着赵详目瞪口呆的表情，燕江没由来的心里升起一股得意的感觉，他微笑，用见老朋友的亲切语气说道：“你的表情真精彩，又是困惑，又是坚定，又是冷笑的，在想什么？”

    赵详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他冷着脸道：“燕江，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师都不叫了，直接喊上名字了。”燕江却是撇撇嘴，丝毫没有在意赵详话里的冷漠。

    赵详还是一动不动的瞪着他，他现在没有功夫和人开玩笑，一切的源头都指向燕江，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急迫的心情，他心底是不想怀疑燕江的，私心里，他想从燕江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我是好人”燕江一本正经的回答。

    赵详嘴角抽搐，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下子蹦起来，恶狠狠的道：“你早便注意到我了吧，你有什么目的！将我骗来这个鬼地方又想做什么！”

    赵详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欺骗。他不想防着鬼怪的时候，还要防着身边的人。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在经过猫灵事件以后，他已经完全认同了燕江，真心把他当成伙伴，而他自己也需要燕江的智慧。赵详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大家一起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学校里活下去，这个大家里面，包括了燕江，他不能忍受背叛，不对，即使是欺骗也不行！这是他对伙伴的唯一要求。

    赵详咬牙切齿的模样却吓了燕江一跳，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反应这么大，想想，或许是他没有解释清楚，呃，根本没有解释吧，他尴尬道：“你先别生气，听我说。”

    赵详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空气凉凉的，似乎使他平静了不少。他再次坐下来，侧过头静静的盯着燕江。

    燕江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

    “你看看周围的环境，有没有什么不同？”

    赵详当真就看了看四周，他们此刻坐在一条并不窄的巷子里，两面都是高高的深灰色的墙，路灯将他们围成一个光圈，再远点便是深处的黑暗了。

    “没有”赵详纳闷的道。

    “你难道没有发现除了我们的说话声，都没有其他声音吗？”燕江无奈的道。

    赵详点头，接着瞪着他，那双眼里倒是有着期待之色。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见到赵详再次点头，燕江终于无奈道：“这是鬼怪的世界。”

    赵详突然瞪大双眼：“鬼怪的世界？”

    “是的，这里就是鬼怪的世界，你是跟着许玲才进来的吧，我也是。”

    “许玲？”赵详似乎还不能消化这一信息，他呆了一阵，才疑惑的道。

    “我们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许玲。”

    “等等！”赵详忽然高声道。

    “什么？”燕江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叫‘我们’？你一直跟着我？”

    “呃，是的。”燕江尴尬的笑道，没想到他这么敏感，看他还想说什么，燕江连忙道：“你一直以为这是恐怖片里吧，其实不是的，那个鬼还没有这么厉害，它只是将许玲带进鬼怪的世界而已，任何鬼怪都可以做到。”

    “等等，你说清楚”赵详打断了燕江的话。

    燕江停顿了下，似乎思考着什么，片刻后说道： “好吧。经过几次的鬼怪事件，我了解到一些规则。鬼怪事件发生的前提条件是什么呢，我一直很好奇，经过反复调查，我发现无非就是三\\\点。”

    “哪三\\\点？赵详心急地道。他是想，如果能知道鬼怪事件发生的前提条件，或许就能够避免了。

    “一，自然是遭到报复，就像之前的猫灵事件，因为伤害了生前的恶灵，导致被报复；二，则是因为触碰禁物，还记得孙海吗，他就是因为拾到那本不应该存在在现实世界的笔记本才遭惹到了鬼怪，使自己陷入鬼怪事件当中；三，就是我和你。”

    “什么？”赵详愕然。

    “我和你，这种主动陷入到鬼怪事件的人，找死的人。”燕江慎重的解释着，话音里透着嘲讽。

    赵详心里很不舒服，照他这么说，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找死？不过，听着燕江的分析，赵详更加清楚的了解到规则了，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有危险啊，不，应该说只要小心点，不去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说特别的话，应该能够活着毕业。

    是的，在知道了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之后，赵详就想，既然中途不能离开学校，那么等到了毕业的时间呢，毕业了，学校还有留住他们的理由吗？即使这是个由鬼怪事件组成的学校。

    “除此之外，我统计了一下，鬼怪大概分为三种形态。”

    赵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他像见了鬼一样看着燕江。

    “第一种形态是人和动物死后的怨魂；第二种，是未知来源的物品，也就是禁物，比如笔记本里的力量；第三种，则是禁区，类似这次的事件，不是因为许玲他们看了恐怖片，而是他们讲了大话，乱讲话，才遭惹到女鬼的，第三种情况可谓防不慎防，一不小心就陷入到鬼怪事件里。”

    “第三种也是最难办的，你没有办法找到原因，它唯一的解隐藏在死亡的缺口里，只有找到这个缺口，才能够逃脱。”

    “什么是死亡的缺口，又要怎么去找？”赵详紧张问道，他想到了公交车事件，那个应该可以被称为死亡缺口吧。

    “在面对鬼怪的时候，任何人类世界的力量都不管用，你只有找到唯一的解。在鬼怪世界当中，好似处处都是死路，处处都是绝望，但是，死路中也有缺口，是鬼怪无法察觉到的死角，这几乎存在于每一个鬼怪事件当中，那个位置，那个点，是鬼怪所忽略的，或许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限制它们吧，给了我们唯一生的机会，这就是死亡的缺口。”

    “原来是这样……”赵详喃喃着。

    燕江沉默地看着赵详，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他终于道：“赵详，能告诉我，在１４路公交车事件中，你做了什么，才找到连鬼怪也无法察觉到的死角的么？”

    赵详一愣，他呆呆的看着燕江。果然，被发现了么。

    “你以前跟我说过大概，可我想了一下，发现当时处处是死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驾驶座”赵详顿了下，接着道：“驾驶座，我无意中跌在驾驶座上，鬼就不见了，或许就像你说的，鬼也怕生前杀害过它们的人，司机也是凶手之一。”

    燕江点点头，面色有些难看：“还真是危机重重，一般人遇到那种情况只会向门口跑，谁会奔到驾驶座那里。”接着，他呼了一口气，看来运气与智慧缺一不可，不知道他今后会碰到什么样的鬼怪事件呢，只希望不要太困难才好。

    赵详忽然道：“死掉的人被遗忘也是规则之一吗？”

    “应该是。你上次让我帮你查的几个人我都找过了，不止是没人记得他们，就连他们的所有资料都不见了，他们在人世间蒸发了，他们的父母亲人，也忘了这个人。”燕江有些沉重的道。

    “是吗，那还真是可怜。”死掉了就要被忘记吗，还真是可怜呢，连自己的死也不被人记得。虽然在这个越见冷酷的世界，有些人死了确实很快被人所忘记，但是，至少还有那么一两个，一两个最亲近的人记得你，那便足够了，能被人记住，就已经是幸福了。但是，这个学校的规则之一，却是一旦死亡便真正的人间蒸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父母、亲人、朋友、爱人，全部将你忘记。即使没有经历过，赵详也知道，肯定非常悲哀，若他们的鬼魂地下有知，一定是日夜哭泣，得不到安宁。

    赵详恍惚了会，忽然目光炯炯的看着燕江：“你能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吗，还有，把我骗来这里的原因。”

    “也不能说骗吧。”燕江尴尬的道：“第一个是以上说的规则，第二个则是你。”

    “我？”赵详疑惑道，难道自己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燕江笑道：“是的，你能在这个世界自由行走吧？”

    “当然啊……”忽然，赵详想到了什么，他惊讶道：“难道你不能？”

    燕江点头道：“无论我走了多久，都还在原地，我想只有你一个人能在这个世界行动自如吧，在鬼怪的世界里。说起来你还真是特别，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从鬼怪事件中活下来的人，然后在这个只要是人类都不能行动的鬼怪世界里，还能自由活动……”燕江说着转过头默默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赵详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虽然这双眼睛不吓人，相反的，还非常好看，有一种沉静的感觉，但是赵详就是不敢看，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他心里隐隐觉得此刻身边的这人有些危险，他会对自己不利么？

    “……只有你。”

    “什么？”赵详感觉到双颊发热，心跳莫名的加速，他转过头去不再看燕江。

    “我的能力就是能发现与鬼怪事件有过接触，并且活下来的人，在这么多鬼怪事件中，能活下来的人，只有你。”

    赵详十分尴尬，他这是在干什么，完全忽略了别人的话，还自作主张的断章取义，傻了吧唧的。

    他用力地拍了拍脸，感觉脑子里那团粉红色的雾气散开了一点。

    “哦，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回去？”赵详还是不敢看他，经过刚才那么一出，他只感觉到无比的尴尬，幸好对方没察觉出来。

    “我们是被许玲带进来的，只要她死了，或是鬼怪事件结束了，我们都能出去。”燕江却是正常的回答道，似乎真的没察觉出赵详的异样。

    “死了和结束有什么区别？”赵详忍不住道。

    “她若是够聪明，就可以像你一样活下来了，鬼怪事件也会结束。”燕江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想到许玲，赵详又问道：“这次的死亡缺口在哪里，你一定知道吧？”

    “不知道”燕江遗憾地摇头，看赵详失望的模样，他又补充道：“如果没有插手，即使站在一边，鬼怪也不会伤害你，这也是我找到的规则之一。”

    赵详仍然不开心，他们现在要回去现实世界，要做的居然是等待另一个生命的消逝。太残酷了。这种感觉既冷酷又让他无力，但是他确实也没有对付鬼怪的办法，就这么冲上去也只是白搭上一条人命，但是要他什么都不做的干看着，他又于心不安。

    真矛盾。他苦涩的想，要依靠一个女孩的生命来为他们打开回去的路。越是这样想，罪恶感越是加深，可他确实也没有做伤害别人的事，为什么还会有罪恶感呢？

    “不要有罪恶感，你并没有伤害她不是吗？错的不是你，是这个学校，是规则。”燕江安慰他。他知道一时之间赵详没法接受这种残酷的规则，但是，既然是规则，那么错的不应该是他们这些在规则之下挣扎着的渺小生命，要错，也在学校本身，不是吗？

    “这个学校，到底是什么东西。”赵详哑着声道。

    顿了下，燕江道：“是恶魔”。

    既是未知世界的恶魔，也是人心里的恶魔，挣脱不了。

    是的，我没有错，我只是选择活下去而已，我并没有伤害你，也不欠你的，许玲。但我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