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一章

狂风顺着未关的窗吹进来，将他不短的头发吹得紧贴在侧脸上，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他也没有去在意，他只是面色复杂地盯住桌上的一本笔记本，那是他平常用来记忆重要事情的本子。

    他面色不断变换着，左手紧握成拳，右手颤抖着伸向笔记本，就在碰到的一刹那，他忽然触电般地缩回手，顺手拿了几本厚书将本子压在底下。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如同脱力般跌坐在椅子上，面露死灰。

    赵详收了伞，抖了抖身上的水，这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一把小伞在狂风暴雨下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该怎么淋，还是怎么淋。楼道上到处都是被带进来的雨水，踩在瓷砖铺成的地板上，特别的滑。

    楼道上的灯光是橘黄色的那种，不是很亮，这景象倒有些像在教学楼停电的那个夜晚，实际上，赵详现在夜晚走楼梯都仍是有点害怕，总归是那段经历太刻骨铭心了，换了谁在生死线上来上这么一回，估计比他还不如。

    到了434门口，赵详敲了敲门，便有人来开门放他进去。

    他们寝室和别的男生寝室几乎一样，每天都是拍打键盘的噼啪声，和偶尔冒出的几句脏话，四个人都沉溺在游戏当中，日常的交流也只是吃饭时间，或是两人上厕所，在卫生间门口差点撞上。四人在游戏里却与现实完全相反，一起冲锋陷阵，一起杀人或是被杀，相比于现实里的无趣，大概都向往游戏里的肆意人生，赵祥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赵详看了看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几人。

    “宁川，你怎么不问周欣雨，怎么，现在不喜欢人家了？”赵详问道。

    “赵详，废什么话，赶紧引开这人，我要冲杀了！”宁川的注意力根本没转移丝毫。

    赵详有些不爽，他决定爆狠料。

    “她死了！”

    “谁啊？”

    “你的梦中情人，女神周欣雨。”

    宁川哑然失笑：“什么女神、梦中情人，我的梦中情人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赵详奇道：“怎么，又不喜欢人家了？换了？”

    宁川无语：“你在说什么呀，那个什么周什么我又不认识。”

    赵详顿了下。

    “你不认识周欣雨？”他紧皱眉头道。

    “不认识呀！是谁？美女？”

    赵详沉默了下，他转头问另一人。

    “郭跃，你记得周欣雨吗？”

    郭跃笑道：“我不认识，是我们班的吗？”

    见赵详点头，他又道：“赵详，你记错了吧，我是班长，我们班里有什么人我会不知道？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子。”

    赵详觉得浑身发冷，怎么会没有，怎么和公车事件一样，难道他们都是鬼？

    赵详急道：“怎么会没有！你们好好想想，周欣雨、陈杰、丘小恒！是我们同学呀！”

    这下连一直沉浸在游戏里的刘照都不满道：“你发什么疯，这几个人我听都没听过，别吵！”

    郭跃、宁川也都点头，外加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记忆出错的人。

    记忆…

    对！记忆！

    猫灵事件之后，一直没有听到宁川提到过周欣雨，就连帮过忙的郭跃，亦是没有提起丝毫！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没有了那几人的记忆！

    因为，他们全都死了！就和公交车事件一样！

    难怪自己后来找不到张磊几人的资料，难怪班级里死了人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那几个死去的人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记得？

    想到这里，他连忙拿出手机给燕江拨过去，只希望他也不要忘记才好，不然，这一切太可怕了！

    他走到门外的走廊里，静等电话接通。

    手机那边一直传来“嘟…嘟”声，就是没人接，赵详恐惧地想，不会燕江这个人也是假的吧，就在他要奔回寝室问其他几人记不记得燕江时，电话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沉稳的声音。

    “喂，燕老师，我是赵详。”

    “赵详，我知道是你，有显示嘛。”燕江好像笑了一下。

    赵详没心思和他开玩笑。

    “燕老师，你记得周欣雨、陈杰、丘小恒吗？”

    电话里沉默了，赵详紧张的等着他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问，当然记得了。”

    赵详呼了口气，他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怎么都这么惊心动魄。

    “可宁川他们不记得，那三个死掉的人，他们全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倒没有去跟其他人询问陈杰他们，所以没发现这个情况，但听你这么说，好像死去的人会被人忘记？”

    赵详沉声道：“恐怕是了，燕老师，你能不能帮忙找找张磊、周彬、刘志飞、周文婷几个人的资料。”接着形容了一下几人的相貌特征，事情隔得不算久，他还能记得比较清晰。

    那边听了一会，传来燕江的疑问：“这几人有什么问题？”

    赵详沉默了一会，还是将公交车事件告诉给了他，也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他听。

    “好，我会去查，如果真像你猜测的那样，那事情就可怕了。”

    “嗯，那我挂了。”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赵详忧心忡忡，他感觉这片阴影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将所有人，他、燕江、甚至是宁川他们，都卷进其中。

    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中，赵详伫立在其中，在那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他感觉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恶魔，狞笑着看着在他玩弄之下挣扎着的人们。

    我们，都是恶魔的玩物。

    孙海早早地坐在阶梯教室里，他选在最后一排左边第一个位子，虽说近来的大学生都喜欢往后排坐，但这个位置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

    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教室里人多了起来，也热闹了许多，大家都聚在一起谈论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也有少数同学独自看着书，这类人位置就靠前了，通常是学习好的学生。

    孙海成绩也算不错，但他沉闷阴郁的性格让人望而却步，就连老师们也不怎么喜欢他，长这么大，唯一可称得上为朋友的也只有…

    “喂！孙海啊，怎么坐在这里。”来人在他身旁空位坐下。

    孙海勉强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毅龙也没在意，只是去扯他紧抱在怀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搂这么紧？”

    孙海惊恐地藏躲，他力气没有王毅龙大，眼看着就要被他抢去，心里急躁的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朝着王毅龙大吼。

    “放手！滚！”

    王毅龙果然放了手，他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孙海，没必要生气，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孙海看见许多同学朝他们这边望过来，刚刚爆发过的那点胆量顿时又萎了，他低下头，懦懦地道：“王毅龙，对不起。”

    “没事，呵呵，什么宝贝呀，藏那么紧。”

    看孙海又搂紧了些，王毅龙连忙说道：“我不看，我不看就是了，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奇。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对了，你最近好么？”

    孙海眼中划过一丝阴沉，怕王毅龙看见，他把头勾得更低了。

    “我很好。”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孙海的声音忽然拔高了。

    似乎意识到了，他又轻轻道：“我很好，王毅龙。”

    王毅龙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他终于住了嘴。其实他看见了，那是一本黑色笔记本，他猜测，应该是孙海的日记本，这才能解释他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里面有什么呢？王毅龙不怀好意的想。

    一阵清脆的铃声过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风度翩翩，举止优雅，这实在不像一个大学老师应有的，他应该在更高的位置上，或者，这又是一个艺术家？

    王毅龙碰碰发呆的孙海，笑道：“不要学那些小女生啊，被帅哥随便一勾，魂就去了半条。”

    孙海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果然很多女生都一副花痴状，随即收拢了一下神态。

    他之所以发呆并不是因为这个老师长得帅，而是，在他看着这个老师的一瞬间，从心里面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这个人就那么在那站着，也会让自己极不舒服，想要他消失一样！

    孙海打了个激灵，他怎么能这么想，这是他的老师，和他无冤无仇，不能，快制止住，不能再想下去！

    “同学们好，我叫刘界，是你们的新老师，从今天起负责教你们马哲。”刘界微笑道。

    同学们当然是表示了一下热烈地欢迎，接着便认真地记起笔记来，这情景可比上一个秃头老师的课要用功多了，帅哥么，走到哪里都吃香。

    这堂课对老师、同学们来讲双方都非常愉快，唯独对孙海，是一种折磨。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压制自己，想要将这个笑眯眯的老师消灭，就像消灭一只蟑螂一样！

    他死死地抓着怀里的笔记本，这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感觉简直要引导他去打开它，打开这个恶魔的…

    “好了，下课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

    终于下课了，孙海第一个冲出教室，跑了好一会儿才敢停下喘气，他捂住心脏，这里还扑通扑通地跳，怎么会这样，难道…

    王毅龙在孙海冲出教室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跟过去，可是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他想了想，向另一间教室走去，离去前他回头望了望孙海离开的方向，表情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