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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楚对着他们笑了笑,“你们不要介意就好了,说起来,我们今天也算是丰收了,虽然是下了雪,但是先前种的东西收成也还不错,你们应该很久都没吃到新鲜蔬菜了吧,今天可以好好敞开肚子来吃。我这基地里头,伙食开得还是不错的。”
不知道为什么,卿楚想找个地方赖一会儿,这里也好,食堂也好,总之,她现在并不想回到房间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但是如果不是自己的错觉的话,刚才那一下……应该是吻。
想到这个,卿楚就觉得头痛起来。好在段瑞和苏阳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卿楚聊了起来。
“我之前也就是个公司职工,三十岁了也没什么大本事,养活老婆孩子,过年的时候能给家里一些钱,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结余了。”段瑞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相貌温和有礼,看上去也是那种文质彬彬的白领形象。
只是卿楚却不好问下去,原本应该问问他老婆孩子的,但是现在的情况,看也能看出来,问了也只是徒伤感情罢了。
不过段瑞却好像已经释怀,时间过了这么久,大家心里刚开始的悲伤和绝望,逐渐被放大再放大之后,到现在就成了一种麻木。
段瑞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自己所经历的惨剧了,并且因为一直没有碰到什么生人的缘故,话匣子打开了仿佛就关不上,他一直在和卿楚说着。
“原本说有什么世界末日,我真的是没信的,那时候公司的女同事总是说,哎呀世界末日呀怎么怎么的,我一个大老爷们,每天忙着工作养家糊口供孩子上学,哪里会有闲情逸致去讨论这个。”说到这里,段瑞笑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其实若不是遇上了末世,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三十岁男人过的普通日子,无奈却又按照轨迹进行下去的平静日子。
只是就从那一天开始,什么都变了。
“刚开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可是后来,看着人都变成那样了,莫名其妙的,那种恐惧就从心里头窜上来。”段瑞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是想着当时的场景依旧是心有余悸。
“你知道么,那时候我还在上班,坐在我旁边的哥们,是真哥们,我和他大学就是同学了,工作也在一个单位,而且他一直都坐在我旁边,我只知道他这阵子像是流感了,一直不舒服,可是又没见好,然后就在那天,他忽然就变异了,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他坐在那抽搐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逗我玩儿,我还问他,你抽什么风?然后他就站起来了,我看到他眼睛里头蒙着的白翳,龇牙咧嘴的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狰狞模样,身体仿佛都僵硬了一样,他冲我嘶吼着,那种从嗓子眼里头发出来的干哑声音。”
“我想我应该是骨子里头就有一股狠劲儿吧,否则也不会公司里那么多人都被咬死了,我却没有。那是我最好的哥们,可是我看着他的模样,第一反应就是抓起桌上的美工刀铅笔什么的,朝着他扎过去,美工刀的刀片都断了,铅笔是从他眼睛扎进去的,我手上都是黑黑的血,也不知道是黏液还是血。当时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
说着,段瑞自己呵呵笑了起来,只是卿楚笑不出来,苏阳也笑不出来,都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听了这话,都绝对不会觉得这是有意思的笑点。
段瑞笑着,笑得那么勉强,“那就是我杀的第一个丧尸,我的哥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工作,我结婚的时候他是我伴郎,我孩子出世的时候,他是我孩子的干爹。”
段瑞哭了。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就这么坐在那里,无声地掉眼泪,眼泪大颗大颗地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苏阳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苏阳从来没有听段瑞说起过这个,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讨论着的话题就是如何活下去,如何去哪里寻找食物,如何在哪里警惕地过上一晚,警惕的时光让人无法松懈,脑子里除了活下去没有空隙去想别的事情,而安稳的时光,就容易让人开始回忆。
“所有的场面都乱了,公司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尖叫,我除了跑,没有别的办法,我拼命跑,路上到处都是杀戮,那些变成丧尸的人像疯了一样不停地乱咬人。交通也乱成一团,我没什么本事,所以我没有买车,我骑着我的摩托飞快地朝家里赶,我想打电话叫我老婆孩子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可是一拿出手机才看到老婆发的短信,她说儿子有些发烧,她带着孩子去医院。医院,我当时脑袋就嗡的一下,怎么骑到医院的我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一路上究竟看了多少的惨剧,只是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就知道,全完了。”
医院全完了,卿楚很清楚这点,她就是从医院里走出来的,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个被咬死在处置室生吞下去的护士长,那个仅仅只被咬了一小下就完全变异的护士周妙玲,到现在,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还有当时在大厅里,那个向自己求救的人,自己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咬死。
谁也没有说话,看着段瑞的哀伤,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道有没有安慰的资本,每个活到现在的人,都是经历过当时的惨烈,谁也没有办法五十步笑百步。
一下子,车里头都陷入了沉默。
“我亲手杀了同宿舍的五个舍友,我拿了一把消防斧,从宿舍楼一直杀到校门口,杀到后来有些失去理智,我甚至还砍了三个活人。抢了一辆自行车,骑到校门口,到文具店里头抢了个书包,到面包店里头抢了一书包的食物,我不记得我杀了多少丧尸,当时几乎是处于一个疯狂状态,然后我终于有些体力不支,就在快要被丧尸咬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的异能,那光箭直接破穿了丧尸的头颅。”方游子的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冷漠,“后来我就想,应该不会太难了,那样的我都经历过来了,还有什么经历不了的,我就杀更多的丧尸,吞更多的晶核,漫无目的地游走,找食物,找可以让我安全窝一晚上的地方,再后来,我终于是熬不下去了,我体力透支得严重,又睡眠不足,我躺在地上觉得这样死了也好,结果却有人来救了我,他和我说,可以叫他小文哥,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他说他可以给我安稳的地方,让我睡个好觉,并且不用为吃发愁,我就同意了。”
却不料,是从一个地狱,坠入另一个深渊罢了,卿楚在心中补充着,看着方游子的时候,有些同情她,不仅她,还有段瑞,比起他们经历的,卿楚觉得自己经历的,仿佛就没有那么惨痛了。
似乎的确是这样的,人在见到比自己更可怜的人的时候,就会察觉到自己心中的优越感。一瞬间,卿楚觉得自己拥有的,已经很多很多了,并且,她一直相信,爸爸没死,爸爸一定没死。
她还有信念,她还有希望。所以她比所有人都要富足。
卿楚一直知道这个的,苏阳无声地落下眼泪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听着段瑞的往事,听着方游子的往事,想到自己的往事,想到自己是怎么从那一段时间中熬过来的,光是想,都足够让人泪流满面。
这就是现在的世界,让人绝望的世界。
谁也不敢奢求太多,甚至都不敢奢求明天。
以前的他们,都想着如何赚更多的钱,如何更好地活着,而现在,能想的,只是如何活着。虽然只差了一个词,但是却仿佛隔了一个光年那样遥远。
“我爸爸还活着。”卿楚看着段瑞和苏阳的眼泪,还有游子那种已经完全麻木了的绝望眼神,她轻声说了一句,“我爸爸还活着,我是个医生,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医院里面已经是人间地狱,我回到家里发现爸爸不在了,家里的东西也被收拾好带走了,从小到大最疼我的师兄已经变成丧尸,我亲手杀了他之后,离开了家,但是我知道,我爸爸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这就是希望。
总要有人给他们点亮一束希望的光芒。
就如同欧勋所说的,卿楚是他们的希望,是因为,他们早已经觉得没有了希望,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是别人的。
卿楚忽然想到自己以前在美国工作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实习医生,又一次,有一场空难,特别惨烈的空难,飞机直接坠落到了西雅图的海里。
好多好多的家属,都在急诊室外头等着,希望能够传来喜讯,希望能够听到自己家属生还的消息。
可是没有,急诊室因为空难,已经不接受任何其他病患,完全空了出来,就是为了让空难的生还者可以得到最及时的救助。
可是急诊室空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依旧没有任何人送进来。
而卿楚,跟着自己的导师,他们从外科主任的手中得到了一份名单,那是罹难者的名单,他们每个人都被分派了任务,要将这样一个一个的噩耗,传达给正在外头满怀希望等着的家属们。
这是卿楚和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带给他们的却是他们这一生最悲惨的噩耗。
卿楚甚至不知道自己那一天是怎么过来的,究竟听了多少哭声,究竟听了多少家属对自己不停地说道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整个急诊室里头,一片惨然,仿佛气氛都被这悲惨的遭遇给渲染成了一种灰蒙蒙阴沉沉的颜色。
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幸存者送了进来,唯一的一个,那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伤势不轻,需要做手术,医院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给她做手术。
可是因为她是独自乘机,父亲在一头将她送上飞机,托朋友照料,而母亲在这一头接机。但是现场却没有她的亲属,甚至就连手术同意书都没有人能签字,情况紧急,只能马上做手术。
原本那些惨痛哭泣着的失去了亲人的家属们,都已经纷纷准备离开,可是却不知道是谁开了头,他们决定留下来,他们在这一生中最悲惨的一天,失去了至亲的一天,选择了留在这里,随着这第一个人的留下,越来越多的人不走了,都留在急诊室里。
卿楚还记得,那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说,“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任凭她丈夫怎么劝,她都不愿意离开,然后大家就一个接一个地留下来了。
“我儿子已经没了,可是我想在这里,那个小姑娘的妈妈还没来,但是我想她一定很害怕,她在里头做手术,一定很害怕,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就在这里陪着她。我儿子……呜呜……我儿子出事的时候,我没在他身边……呜呜呜……这个小姑娘……一定是想要有人陪在她身边的……”
说着说着,这个妇人又哭了起来,很多人陪着她默默地掉眼泪,甚至就连一些医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然后一直会有医护人员出来,跟这一堆罹难者的家属告知里头小姑娘的手术情况。
他们也就那么一直默默地守在急诊室,这个小姑娘就是他们绝望之际,所抓住的希望。
起码,她还活着,不是么?她还活着。
直到小姑娘的母亲赶来,才发现有这么多的陌生人,都在为自己的女儿祈祷,大家这才准备离开,离开之际,这小姑娘的母亲问先前那个妇人,“你的亲人还好吗?”
这妇人含着眼泪点头,“医生说……他还在抢救。”
小姑娘的母亲用力地拥抱了妇人一下,“我会为您的亲人祈祷的,谢谢您!”
卿楚就这么突兀地想起这段往事来,人在绝望之中,总是要抓住一点点希望,才能够有活下去的坚定。
段瑞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眼神认真地看着卿楚,“他还活着吗?留下什么线索了吗?”
是吧?一定要有希望,一定要用自己的希望给别人点上一盏灯。
卿楚从未将那张纸片拿出来过,但是她将父亲留下的纸条掏了出来,“他给我留下了这两个数字,可是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段瑞看着纸条上两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关联的数字,眉头皱了起来,思考着什么,苏阳也望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这是什么?密码?”
卿楚自己也不懂,“我已经琢磨了很久了,也不懂这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我爸爸留下这个线索必然是有用的,也正因为是这样,我才坚信他一定还活着。”
游子远远地看了纸条一眼,只看到上面的两个数字,她的表情依旧平静的很,只是说出了一个自己的猜想,“是不是坐标?”
卿楚吃惊地看向方游子,是了!坐标!
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总想着会不会是什么密码,或者是什么区号之类的东西,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坐标这回事!
卿楚心中的惊喜难以言表,看着方游子的时候,眼睛都发亮,要不是大家都是知道她是心中高兴,还以为她想把方游子给吃了!
“地图,现在就是要地图了。”卿楚满脸都挂上了笑容,欧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样的表情,很少见她会笑得这么开心,欧勋也有些吃惊。
“我听人说你在这里,过来叫你去吃饭,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呢?”欧勋穿了一身黑色的长款羽绒,没有拉拉链,前襟敞开,里头是一件v领的灰色棉质t恤,修长笔直的腿穿着一条灰黑色的长裤,皮鞋是新的,羽绒服的帽子边儿还缀了一圈毛,看上去好看极了,恐怕也只有他和骆倾凡,能够在这样严峻的环境下,依旧穿得如同t台上的模特一样好看了。
卿楚依旧满脸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纸条,“这可能是坐标,欧勋!这可能是坐标!我爸爸给我留下的这两个数字,可能是坐标!”
卿楚几乎是跳到他身上去的,欧勋脸上的表情愣了愣,马上就接牢了她,将她搂着,脸上漾出笑容来,“看你高兴成这个样子,好了,这坐标的事情我们吃完饭再谈,说是今天弄了不少好吃的,去吃饭吧。”
卿楚搂着他的脖子猛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车上的其他三人,欧勋挑了挑眉毛,“你们也一起来吧,说起来这虽然是丰收宴,但也可以算得上是欢迎你们的迎新宴了。”
说完,欧勋也不打算放卿楚下来,就这么搂着她走下车去,原本守在外头已经开始斗起地主来的几个人看着欧勋抱着卿楚下来,都忍不住乐了起来,“哎哟,长官,你这是要活生生地气死我们这些老光棍儿啊。”
卿楚朝着他们三人看了一眼,乐呵呵道,“别说我对不起你们,我尽力而为,带回来了一个姑娘,行不行就看你们自己本事了。”
说着,手指朝着车里一指,然后他们就看到公交车门走下来一个清瘦清瘦的面无表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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