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她就是希望

    从东街口离开之后，卿楚就开着三轮载着三人，朝着先前自己放卡车的地方去，因为如果照高武说来的话，等会要去的那个粮店，应该不会像之前这般没有多少危险。

    总这么带着几个鸡笼，自然是不方便的，所以先把鸡笼放到车上去再说。

    高文和高武没什么见识，但也能认得出来这军用卡车的制式和白底的牌照，心下就是一惊，原来这双男女是从部队里出来的么？

    虽然心中还是对卿楚有着一定程度的害怕的，但是高武还是忍不住了，看着卿楚将鸡笼都放到卡车后头的斗里之后，就开口问她，“卿楚，你是部队里出来的？我想知道，眼下这究竟变成什么样了，我和阿文俩人，天天在屋里头盼着，就盼着国家能派人来救我们。”

    高武说着，眼睛里泛出了些水光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往事，然后又继续同卿楚说着，“日日都在盼，先前我和阿文都只想着，这只是一场大瘟疫，就和以前的猪流感禽流感是的，可是后来那几天几夜的袖太阳，老母亲也病了，然后也变成了那样的怪物，我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娘……我就盼着，盼着政府起码得给个说法，这究竟是怎么了，起码得告诉我们，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卿楚听着高武的声音，她能够听得出来，高武的话语已经带了些鼻音了，她挑唇苦笑了一声，自己何尝不想知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

    只是，现在还有谁能来解答呢？

    “如果你是想知道，现在外头发生了什么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应该庆幸一下，庆幸你生活在这人口不多的小镇子里，大概正因为是这样，你们兄弟才能活到现在。”卿楚脑中回想起市区那些街道的场景，“城市里头已经全完蛋了，情况更加严重，剩下来的幸存者已经不多了。关于政府给个说法什么的，你也别想了，现在……这个世界还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都不好说。”

    高武的眼神里有些茫茫，然后没过一会儿，就有着一种类似于绝望一样的神情蔓延了上来，。

    世界……没了？世界末日了？他原本一直也就是以这个为最坏打算的，可是当真正听到说这个世界可能快要完蛋了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失神。

    究竟是什么厉害的病，能够……能够连这世界都毁了去，虽然他们兄弟俩没有见识，但是……但是起码知道，就算除去自己国家不说，其他发达国家，难道都对这个病没有任何办法么？

    “所以，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吧，也别想得太多，现在，别想太多，反而活得轻松。”原本卿楚对这两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他们一上来就表现出了敌意，甚至还发起了攻击。

    但是眼下看来，他们还是有点作用的，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太过针对了，再说了，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也会攻击的。

    “总之，你们以后别起什么坏心思，好生给我种地，起码，饿不死你们，而且，可以保证起码的安全。”卿楚说着，已经不打算再多说，现在还有什么好多说的，世界已经是这个鬼样子了，活下去吧，虽然说死了是更快的解脱，活下去才是最累的，但是，还是活下去吧。

    高武不做声，眼睛里闪着水光，高文也是沉默着，似乎肩膀上的伤口都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世界都完了。

    以前虽然心里总觉得没什么底，但起码还算有个盼头，毕竟……他们不出去，所以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便盼着呗。

    而现在，心里头那点希望那点盼头已经被卿楚的话打得粉碎。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似乎都已经迷茫了，就算干了什么，还重要么？

    什么都没了，家破人亡……家破人亡。

    原本熟悉的人，也都死了，全部都死了。

    “呜……”高文的嗓子里头忽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哽咽来，卿楚侧头，看到这么两个高大的汉子，一个眼睛里头盈着水光，而另一个则是已经忍不住喉头的哽咽，也不由得心中有些感慨。

    她甚至从他们的眼睛里头，看到了绝望。

    而这种绝望，她已经看了很多了，在监狱里头的时候，大家虽然都不说，可是人人的眼睛里，都是有着一抹隐藏着的绝望，不算太明显，可是从他们偶尔眼神中露出来的麻木。

    她可以看得出来，大家似乎都是迷惘的，似乎都在考虑着，现在活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前在部队里头，每年就盼着能回家探亲一次，或者隔三差五能够出去一次，喝个酒，买些喜欢的东西，或者是把国家发下来的补贴邮回去给家人，不论怎么样，都是个盼头。

    可是眼下，已经成了这般样子，甚至已经没有人心中还有希望了，大家都死了，家人也都死了，甚至不用打算回去看看，都清楚，心知肚明着。

    于是以前茶余饭后能聊的一些话题，关于自己家人的，关于以前往事的，那些话题，统统都不再聊了，不想提，也不敢提。好些时候好不容易开了个头，只是话中一旦牵扯到什么以前的人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现在他们大概已经死了吧。

    那种感觉，比什么都要难受。

    就这么挣扎地活着，没有希望地活着。

    或者，死根本就不是最可怕的，活，也并不是最艰难的，最让人觉得绝望而艰难的，就是这般生无可恋，没有希望，却又没有勇气去死的无力感吧，。

    卿楚不敢说自己心态有多好，只是……起码她还有希望，活着就是希望，而且，父亲还没有找到，并且她一直坚信着，父亲不会死。

    也就正因为心里有着这么一束小火苗在，虽然微弱，但是却经久不息，所以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才会变得这么有动力吧。

    “活下去吧。”卿楚轻轻这样说了一句，看着高家两兄弟，兄弟俩眼眶都袖了，他们看着卿楚，说不出话来。

    “活下去，因为我们还没有勇气去死。”卿楚说完，已经从军卡车后斗里跳了下去，“走吧，还有事情要干呢。”

    还有那么几十张嘴巴等着自己养活呢，倒不是卿楚自负，只是她的的确确是把监狱里那几十个人，都当做是自己的责任了。

    “欧勋，你觉得，卿楚是不是太累了点？”黑鹰看着一旁的欧勋，他们从早上出发到现在，也算是有些时候了，只是这监狱附近农家虽有，得到的物资倒是没有想象中多。

    差不多也到了中午时分，他们带着一行人在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头，已经搜索完毕，物资已经都搜集起来了，村子里头人不多，所以丧尸的数目的确达不到什么危险的程度，一会儿就解决了。

    正好就在这里休憩一番，黑鹰和欧勋两人并排靠着土墙坐着，黑鹰用一把军刀小心翼翼地剪着自己的指甲，指甲有些长了，碍事得很，可是又没有指甲剪，于是只能这么一点一点地削。军刀又太锋利，稍有不慎，就指不准在手上拉开条大血口子或者带下片皮肉来。

    两人都无聊，又没有什么睡意，似乎是多年从军养成的习惯，在这种不能完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入睡。

    于是就有一发没一发地聊天，黑鹰张口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欧勋沉默了片刻，没有马上回答黑鹰的话，只是从他蹙起的眉头却不难看出，在他心里其实也是认同黑鹰这一说法的。

    “她的性格给人感觉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欧勋说着，不由得想到那个让自己没法放心下来的女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其实她比谁都要在乎，只是表面上从来不让人察觉罢了。”

    黑鹰虽然没有欧勋那么了解卿楚，只是，他看人向来也眼光毒辣，只觉得欧勋是说到了点子上，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是啊，她比谁都在乎，原本搜索粮食这种，该我们男人操心的事情，她比谁还当仁不让。”

    欧勋从口袋里摸出烟来，自己点上一根，然后递给了黑鹰，两人原本都是不好烟草的男人，只是却都是点起了烟。

    烟雾中，看不清欧勋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些疼惜也带着些无奈地说道，“原本，是我想扛起她以后的生活的，只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却成了她的责任。”

    黑鹰从来没有见过欧勋为一个女人这样，起初，也是觉得难以理解的，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但是，真正和卿楚接触了之后，却是的确开始发现，这个女人，和普通的女人，是截然不同的。

    她是女人，却不依仗自己是女人，**，自主，却不会咄咄逼人。就像是风中坚韧的蒲草，看似柔软，却百折不挠。

    “呵……”欧勋扯开唇咧出一个笑容，“黑鹰，你知道为什么她是这样的女人吗？这样不安于现状的女人，她想尽力改善她所能改善的东西，她愿意去追寻去改善，就是因为，她心中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