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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也有住进天牢的时候,视线穿过重重铁栏,他看到一个满面胡须遮面、头发蓬松松的怪人怡然自得地窝在那里睡觉,十分享受。
让萧若尘多看两眼是因为那犯人一只手和一条腿一半折断,手脚边沿按上了类似镰刀的东西,像一个机器怪人,一看就是个凶神恶煞的主。
能被关到天牢第三层牢房,绝不是简单货色。
萧若尘无意间与抬头的怪人对视,萧若尘心中骇然,糟乱的头发下双眼发白,明显瞎了。
可那一眼,却给了萧若尘一种心悸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个怪人。萧若尘想起今天那几张嘴脸非常讨厌,尤其那个白眉齐肩的太监。
三司谴责他犯下的所谓的“罪行”,咄咄逼人,连给他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判他死罪。
经此一审,他是“奸臣”的定论已经板上钉钉。
什么是忠?
什么是奸?
萧若尘思索着。
风清是忠臣吗?很明显不是,可是他为什么成为忠臣,因为他被需要,就如有人被需要背黑锅,需要稳定民心。
若干年后,史书上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记载这位“忠臣”,人们建庙颂扬,而他自己会被批成奸诈小人会被人唾弃。
萧若尘觉得很可悲,历史就是这样,每个人的命运都会湮没在历史的洪荒中,何况他只是历史长河里一条小鱼。
捂住自己的肚子,萧若尘感觉腹中一阵绞痛,脸色越来越苍白,虚汗直流,手上青筋鼓起,身体虚弱无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疼痛还在一阵阵袭来,只想就此死去。
突然萧若尘感觉轻飘飘的,自己身体竟然变得透明,他看见了“萧若尘”的身体躺在床上,感觉不到痛楚,他也看见一个白眉齐肩的丁总管进入了牢房。
“萧大人,咋来看你来了”,白眉齐肩的丁总管低沉地跨入牢房,他最近很不开心,自从陈叔宝从他那儿盗走东西后,他在找陈叔宝,他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那个秘密。
萧若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在丁总管看来是对他的挑衅,干瘪的脸皱了起来。
在丁总管叫了几次之后,他感觉不对劲。
上前将手放在萧若尘的脖颈处,心里吃惊道,“死了”。
难道有人捷足先登了?
萧若尘站在那里干着急,这个死太监,他是随便碰的吗?
丁总管环顾四周,除了仍然在睡觉的怪人,并未有任何异常,今晚的守卫一直在他监视之下,不可能有人进来,那只有一种可能,自杀。
略微沉思后,就算萧若尘要死,也不能算到自己头上,丁总管不明意味地看了萧若尘一眼就离开了。
那个怪人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呼呼大睡。
这时,萧若尘被一股力量弹回了身体,痛楚依然存在,只是没那么厉害。
陌生的脚步响起,一黑衣人粗鲁地把萧若尘扛上肩头,萧若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走。
昏暗的天牢恢复平静,偶尔听到有人的打鼾声。
一双“眼睛”睁开了,仔细看是白色,没有黑瞳。那个怪人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起来。
没有一点声音,一个影子斜在被灯火照亮的墙壁。苏门没有看到萧若尘,但他发现了更有趣的事,于是,他走到了那个怪人的面前。
“你还没死”,苏门像谈天气一样随意,然后呵呵轻笑起来。
“苏老魔你都没死,我云戮怎么会死?”
轻飘飘的话语就像来自天上,让人分不清方向。
苏门双手相叉,嘲讽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直像老鼠一样躲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死了”。
那声音传来,“你还不一样,我们都是同类人,你杀人如麻,我爱上不该爱的人,世间所不能容忍,可我们都活着”。
“是啊,我们都还活着,那些自诩高尚的人可却没我们活得自在”,苏门笑道,他对某些人非常讨厌,可对和他说话的人生不起厌恶,因为他们是同样的人。
“我会回去的”。
苏门的影子被越拉越长,突然停顿一下,又继续走了出去。
在苏门走后,又有两人从黑暗中现身,曾忠义对白皎月低声道,“公主,看来我们来迟了,那我们追还是不追”。
“你认为我们能从苏门手中虎口夺食吗?”两人消失在阴影中。
昏暗的牢房内鼾声依旧。
。。。。。。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被抗在黑衣人肩上的萧若尘胃中翻涌,脸上纠结成麻花,这黑衣人是要他命啊。
黑衣人似乎感觉到萧若尘已醒来,故意颠簸跳上跳下,真恨不得把萧若尘颠散架的架势。
冰冷的夜风呼呼地往萧若尘耳中和脖子灌去,又痒又冷,萧若尘心里已经问候遍了黑衣人祖宗十八代。
黑衣人将萧若尘往地上一扔,冷冷地看着屋内。
一根灯芯缓缓变得明亮起来,让整间屋子渐渐显得光明和温暖,弱弱地投射到窗外地上。
“饿哟”,萧若尘被直接如沙袋扔在地上,遍趴在地上狠狠地吐起来,吐得七荤八素。
一盏油灯缓缓地在萧若尘面前光亮,整个屋子的光线也随之移动。
萧若尘看清楚了偶尔颤动的油灯下的那人,有点意外,“怎么是你?”
“看样子,萧大人似乎不欢迎本王,多谢国师,本王还特意准备和萧大人多亲近亲近”,久在云灯光下的脸是那么“亲切”,双眼浑浊,却闪着嗜血般的光芒,如吐信的毒蛇,眼中掩藏不住的仇恨。
萧若尘心里却在发寒,久在云看起来已经疯了。
是的,疯了,一个亲手了结自己孩子的父亲疯了,他多想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可是这并不解恨,他要他生不如死。
“欢迎,欢迎,小民乐意之至”,萧若尘真怕这头失控的野兽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本王儿子久风流你应该认识吧,前几日他在梦里告诉本王,他很想萧大人,他说他对萧大人当年可是一见倾心,想见见萧大人,本王想萧大人也愿意帮这个忙吧”。
久在云露齿一笑,脸上带着“温情”,将油灯放在最近的烛台上。
在萧若尘眼中,那闪着生冷白色的牙齿让人胆寒,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双手连忙摆手道,“那个就不用了吧,萧某谢谢小王爷对我的厚爱了,可我并不喜欢小王爷,强扭的瓜不甜。再说,杀小王爷不是我,你找错人了,是苏门杀了你儿子,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苏门去”。
“呵呵,本王儿子死了,你却没死,这不公平。如果不是你,本王儿子怎么会死,本王也不会亲手杀死他”,久在云悲伤举起自己的双手,一步步朝萧若尘逼近,空气中充满了窒息,“哈哈,为什么你还没死?你为什么还不死?为了不让你死在别人手上,本王决定亲手送你上路”。
疯了疯了,萧若尘背紧靠在墙上,在他靠上那一刻,一双手攀上萧若尘的脖颈,压得他呼吸困难,萧若尘艰难说道,“你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你不配当一个父亲。他就站在那儿,他才是罪魁祸首”。
“是,本王不配,本王杀不了苏门,可是本王杀得了你,本王要你为本王孩儿陪葬”。
久在云疯癫地大笑,手中力量越来越大。
苏门讽刺看着这戏剧的一幕,越来越有趣味,这荒唐的报仇请求,这荒唐的一幕。
碰,苏门一掌拍飞刚刚还发疯的久在云,狠狠撞上屋子里的物件,烛台瞬间破碎,油灯咕噜噜地滚动,油洒在地上,火苗蹭蹭地往上升起。
“苏门,你们串通好了谋害本王孩儿,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杀了萧若尘,你就放我一命,你这个魔鬼”,久在云红着眼,一夜白发无风自起,脸上污秽不堪,身上破烂,发疯地冲向苏门。
结局可想而知,久在云挂了,在苏门随意轻轻一指下,狰狞地倒下,嘴里仍眷恋不忘“本王”,皇室的尊严,终于像回男人“壮烈”地死去。
热滚滚的火苗吞噬了久在云,吞噬了小屋,结束了久在云野心勃勃的一生。
“你为什么要亲手杀他们父子,他们这么好的狗,给你看门也挺好的”。
清晨,清净萧索的街道,萧若尘不紧不慢地跟在蓝色布衣的苏门后面,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苏门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我喜欢,你没看见久在云那生不如死的表情,我很享受,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将别人最在意的东西摔碎,那很美好。而且,我最不喜欢养狗,尤其是怀有二心的狗”。
“你真是个变态”。
萧若尘心里啐了一口,只是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平静地和这个变态走在一起,“胆子”越来越大。
苏门在一处平整的墙前停下了脚步,将视线让给了萧若尘。
萧若尘浑身颤抖,因为他看见墙上一张黄纸上的话,关于对他的判决,他心底突然恨了起来。
整个南朝能用黄纸书写告示的,只有代表皇室。
他并不是恨皇室,而是恨命运,没人能逃出的命运。
“千刀万剐,对你这样的奸臣算是轻的。你可能不知道,出来指证你,给你背后捅刀子的人是曾忠义吧”,苏门幸灾乐祸地说道。
萧若尘手指僵硬地将告示撕了下来,“你的目的达到了,南朝再我的容身之地,呵呵”,萧若尘自嘲地笑了起来,徒手撕碎了告示。
“你只有跟我走,才能免于灾难,也只有跟我走,你才能活下来。用你手中的藏宝图,拿出宝藏,开创一代盛世,到时史书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苏门诱惑道,世上没几个人能摆脱权势的诱惑,特别是萧若尘这种身陷绝境的人。
萧若尘自顾自地向远方走去,他记得那个方向是将军府,拖着脚步,衣袍扫过地面。
他自嘲,因为那个秘密,那个阴谋,为了南朝江山,那幕后之人竟迫不及待给他那样“光荣”的死法,在萧若尘印象中,好像叛国大奸大恶之人才用。
不知道,龙擎天知道那个秘密后,还能这样对南朝这么忠心耿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彩旗招扬,人山人海,红花满天,喜气洋洋。军士开道,十里红妆,花轿临门,踢轿门,新娘进门,男俊女俏,天生一对。
今天谁都知道是南朝军神成亲的日子,热闹的气氛冲淡了南都前几日的冷清。没人知道,在一个角落,本该在天牢等死的萧若尘却在那里平静地看着。
“你难道不觉得那很刺眼,”苏门指着一脸幸福地龙擎天,“你曾今喜欢过风舞蝶,你眼睁睁看自己喜欢的人嫁给别人,那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变成了别人的感觉,那不是很难过吗?你可以让这些刺眼的东西消失”。
“没兴趣”。
“……”
苏门诧异地跟上萧若尘,他诧异的是萧若尘从头到尾看似在他的掌控中,可实际上是萧若尘在牵着他的鼻子走,眉头不由轻皱。
漫天的红花,喧闹的背景,萧若尘感觉很累,很累,只想这样静静地走下去。
他觉得很孤单,只剩下他一个人。
萧若尘走进了花雨中,他发现自己渐渐透明,灵魂状态下的他竟然身穿红衣。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桃花树下,那人回首,竟然是穿心刺骨的一剑。
时光带走曾经的刻骨铭心,命运的交易,注定生生世世的遗忘,时光的残酷,不留人,只留恨。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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