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 天真

NO.10天真

    看到修哲有了这一丝期待的犹豫，商人悬着的心总算松了口气。这不奇怪，他的自信满满、气势逼人，不过装腔作势，说到底，这不过是一种纯粹的博弈，不同的是，这次是在玩命。

    商人应该清楚，这种胜负参半的心理博弈，失败就是死亡。

    所以，他也像在场的很多人一样，虽然表面看起来淡然自若，可在这几度完美的伪装背后，还是有着浓烈的不安，难以抗拒的害怕，无法忽视的恐惧。

    结果让商人失望，修哲的犹豫稍纵即逝，随着右手的银色玫瑰提枪上膛，开始的犹豫最终变成了现在的坚定，在那还留有几丝血红的眼眸里，修哲寂寥的眼神表露出满满的不爽，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理所当然，因为修哲这样的举动，一向视商人为核心的众人纷纷提枪，毫无例外，冷冰冰的枪口对准此时的修哲。

    带有几丝凉意的晚风拂过众人的脸庞，或淡漠，或失望，或恐惧。

    空气之中，有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生死一瞬间的危险。

    银色的长发轻轻飞舞，修哲似乎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那双寂寥却充满寒意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面前的商人。

    气氛变得鬼寂，安静到让人窒息。

    胖子和瘦子表现的最为明显，这两人满头冷汗，除了商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修哲这个疯子的危险与致命，纵然有着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可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甚至，这两个也算经历过无数生死的男人，此刻就连拿枪的双枪都微微颤抖起来，注视着修哲的目光，惊恐忌讳，唯唯诺诺。

    商人与身后的两人差不多，不一样的是，这个男人却是笑着，那样的笑容，不管见识过多少次，修哲依然觉得厌恶。

    “笑什么？”修哲有意问了一句，他有些不懂，商人如此讨厌的微笑，会是因为什么。

    “不觉得好笑吗？”商人有了自嘲：“这个世界始终接受不了原谅，就像接受不了背叛，当一个坏人准备改过自新，可又有谁，会给他那个，哪怕是同情的机会？”

    商人叹了一口气，苦笑起来：“好人并不一定一直都是好人，而坏人，却注定了一辈子都是坏人。”他看着修哲，闪过一丝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落寞：“很多人只记得谁对他可能无意的伤害，却不记得谁对他真心的包容，所以，这个世界才会腐败成这个样子，慢慢变成现在的地狱。”

    “我天真的以为会有一个机会，可现实却重重的给我了一个耳光，它让不得不承认，一旦做了坏人，不可能得到什么原谅，只会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报复，仇杀，直至死亡。”

    说到这里，商人的脑门直接顶在冷冰冰的枪口上，不悲不喜：“我的确应该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他渐渐又露出那个释然的微笑：“……天真是会害死人的，没想的是，今天这个白痴，会是自以为聪明的自己。”

    听完商人说了这么多，修哲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放心上。

    他不是不想给商人这样一个机会，而是他不想做商人这样的傻瓜，那些可笑的天真，足以杀死自己千百次。

    修哲知道原谅，却不懂原谅，在这个人人自危的世界，所谓的原谅无疑于自杀。这个世界的规则很残忍，却同样的简单，想要活下去，就是踏着那一具具不被原谅的尸体，直到自己成为那些不被原谅的尸体。

    修哲不是一个慈悲的人，像在这里的很多人，为了活下去，很多东西都可以抛弃，那些不堪一击的道德，毫无意义的良心，在死亡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他们才会活到现在，活在这个有时候连自己都可以背叛的地狱。

    修哲很清楚这些，更是对此坚定不移。

    所以，他的枪，并没有因为商人的自白而放弃。

    商人看到了修哲眼中的坚定，他并不后悔，或者说，商人从来不喜欢后悔，既然这是自己的决定，就应该为此做好等同的代价。

    商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天真，他只是，也只能这样静静的笑着……

    苦涩，无奈，释然，还有几分被深深掩埋的不甘。

    这样的笑，是修哲认识商人以来，感觉最真实，也是最舒服的一个微笑。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笑，修哲见识过，脑海深处的那个人，他也曾为他浮露这样的笑意，而这个笑，修哲至今不能忘记。

    然后，那被勾起的伤痛，渐渐让修哲犹豫起来，手中小小的扳机居然不忍扣下。也许是悔恨，麻烦的情感又一次紧紧束缚了修哲，它让修哲开始后怕，曾经的错误，是不是又会在今天上演。

    “你在犹豫？”

    “……？！”像是一把尖刀刺进心脏，那简单的一句话，终于让修哲彻底溃败，原本坚定的银色玫瑰，开始了微微的颤抖。

    商人楞了楞，他没想到，修哲居然会在此时此刻彻底犹豫起来。但他很快发现了什么，因为修哲眼中几乎不可能的那一丝哀伤。

    哭了吗？

    微微泛红的眼眸，如此之近，商人看的清清楚楚。但他不能确定，因为在这之后，修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寂寥，冷冷冰冰的淡漠，找不到太多情感。

    然后，让很多人都震惊了，就像商人不计后果的释放修哲一样，原本不惜沦丧也要拉商人垫背的修哲，此时此刻，居然收回了那把爆裂玫瑰。

    “……为什么？”商人不能理解，那个时候，修哲绝对有着不可阻挡的杀意，可下一秒钟，这个似乎哭了的男人，竟然……

    众人与商人差不多，他们真的找不出理由，眼下这个疯子会是因为什么，敢于留下商人。在他们看来，商人刚刚的天真差点葬送自己，而修哲此时的天真，也同样的致命。

    胖子与瘦子面面相窥，满脸疑惑，错愕不解。两人还算了解修哲，这个一旦有了杀意的寂寞男人，兵不血刃，誓不收手。

    “……我没看错吧？”胖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家伙……居然……”

    瘦子睁大眼睛，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与胖子一样，无法想象，面对这个一次又一次要他命的商人，修哲居然收回了武器，这实在不可思议。

    商人身旁的小跟班，这个叫安田的白净小孩，他似乎与众人的反应不太一样，他有的不是错愕或者震惊，而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同情。

    不会有错的，这个孩子，他看着修哲的眼神，有着满满哀切的同情。

    就像之前他可以‘看见’老人一样，在修哲眼眶泛红的那一瞬间，他也‘看到’了修哲至今无法抹去的伤痛，永远得不到原谅的悔恨。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安田却由衷的理解修哲，他应该明白，修哲为什么收回了致命的爆裂玫瑰。

    银色双枪入带，商人的疑问，修哲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幽幽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了过去，停在商人的耳边，静静的说：“也许，下一次，我会杀了你。”

    说完，还没等商人反应过来，修哲径直走向百米之外的铁门，没有回头。

    众人不敢留下修哲这个怪物，这不仅因为修哲本身是只疯狗，更重要的是，商人没有下达那样的指令，要他们拦下这个危险的男人。

    “喂！”商人转过身，注视着修哲渐行渐远的背影，错愕的面容慢慢浮现那一丝虚伪的笑意：“……一定要活到那一天啊，我真的害怕，下一次见面之前，你这个混蛋就被镜尸给撕碎了。”

    像是没听到，修哲低头前行，不急不慢，淡然自如。

    “喜欢装酷哈。”商人笑骂，完美的微笑，满满的自信。他开始相信，修哲这次的放生，会是下次的起点，一个可能全然不同的新生。

    纯真的天真的确要人命，可有些时候，傻傻的天真却是不可多的勇气，虚幻却又同样的真实，触手可及的希望。不是每个生活在地狱中的人类，都有那样的勇气，敢于玩一次这样一碰就碎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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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修哲的打扰，众人顿时觉得安心，很快，临时搭建的村落最终慢慢恢复最初的平静。

    月牙当空，星光点点，风过留声，安静，安详，安全。篝火还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熊熊火光照亮夜的黑暗，努力保持这一片的光明。

    “老大。”很多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帐篷，收拾着行李准备明天的离行，可安田，这个白净的孩子，他和商人一样，留在了这里。

    商人坐在光洁的石板上，手中的小树枝挑弄着篝火，时不时的添加柴火。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即使安田什么也没说，他却告诫小孩。

    “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商人盯着不断跳动的火焰，没有太多表情：“就当一个哑巴，关于修哲和贤者，最好冷眼旁观。”

    安田呆了一下，似乎知道了危险，很是相信的点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