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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第25话;套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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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彤赶回水杉时已是下午,公寓的人很齐,除了万俟昭在楼上的工作室忙碌,其他人都聚在客厅里,各做各的事。

    半躺在沙发上涂指甲的珍妮抬眼看了看燕彤:“你包里装着什么,怎么一劲儿乱动?”

    燕彤从包里将小狗抓出来:“我给富丽泰找了一个妹妹。”

    大伙都围了上来,望着这只黄中带黑的小笨狗七嘴八舌。

    康隆:“是乡下土狗吧?”

    家琪:“感觉它又可爱又可怜。”

    娃娃脸:“是富丽泰借尸还魂?”

    冯太太:“富丽泰的遗物可以给它用。”

    珍妮:“先去给它打预防针吧!”

    Jake:“它叫什么名字?”

    大伙看向燕彤,燕彤又看向大伙。

    娃娃脸:“叫二黄吧!”

    “为什么是二黄?”燕彤问。

    “因为富丽泰是老大,所以它只能叫二黄。”

    冯太太:“太没创意,还是叫富丽祥吧!”

    康隆:“应该叫小土鳖。”

    家琪:“查理威尔森里昂。”

    Jake将胆怯的小狗放在膝盖上,轻抚它的小脑瓜。

    燕彤说:“让Jake来给起个名字吧。”

    冯太太本想母仪天下地宣布就叫富丽祥,但觉得似乎不讲道理,于是也眼巴巴看着Jake,嘴里嘀咕:“他也就会起个G大调之类的。”

    Jake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叫彤彤吧。”

    众人都说太老土,使得燕彤对着Jake露出上下牙床示威。

    Jake摘下小狗身上沾着的一片草叶:“叫小叶子。”

    大家都说这个名字响亮好听。

    *——*——*——*——*

    燕彤闯进工作室的时候,万俟昭正在埋头工作。

    燕彤气急败坏:“还得把灵媒交友网的名字改了!”

    “为什么?小叶子不是挺好么?”万俟昭不解。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

    *——*——*——*——*

    古榕大酒店比燕彤想象中的还要豪华,包括干净明亮的后厨。

    此时是上午十点钟,厨师们都在为丰富的午餐忙碌着,真正的套肉加工在更隐蔽的内室,从内室端出套好的生肉,再由后厨烹饪加工。

    “多宝武昌平鱼三件套!”内室对外只开放一个送菜口,此时的送菜口就摆着一盘所谓的套鱼,表面看只是一条胖胖的多宝鱼,估计里面还套着两条鱼。

    “鸡鸭鹅三件套!”

    “豪华章鱼六件套!”一只非常有型的章鱼被端出来,很难想象里面还塞着五条章鱼,“章鱼爪的位置很难操作吧?”燕彤好奇地观察硬硬的章鱼触须,端菜的小师傅说:“这件豪华套,得由卢师傅亲自操刀!”接着小厨师又朝送菜口张了张:“谈老先生点的五毒辟邪套赶紧做,得煲好几个小时呢!”里面将一只盘子递出来,盘里蹲着一直兔子大的牛蛙,小厨师还不放心地说:“最里头那根虫草要用谈老存在咱们这里的上好虫草!”

    “知道了!”里面的人有些不耐烦,燕彤凑过来看这只牛蛙:“如果把蛇塞进去应该很困难吧?”

    “那是自然,问题是还要把蛇在里面盘成一个八卦形!”小厨师得意之余,突然上下打量起燕彤:“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我和卢师傅约好的,今天上午十点在酒店见面。”燕彤此刻很有底气,因为是真的提前电话约好的。

    “沿走廊左拐最里面那间,是他的办公室。”小厨师指给燕彤,麻利的把手中的牛蛙托盘交给负责烹饪的大师傅,又听见送菜口传来:“熏烤九色鹿出炉!”……

    燕彤敲了敲卢沛根的门,她从不知道厨师也有办公室,并且里面的布置很像那么回事。燕彤望着眼前年轻清瘦的卢沛根,委实难以将其与大厨师联系起来。

    “很多人都说我不像个厨师,其实我五年前才学的烹饪,主要是研究套肉的做法,在这之前我就是个普通屠夫。”卢沛根请燕彤沙发上坐。

    室内的柠檬熏香隔绝了后厨的套肉气息,燕彤望着身材颀长的卢沛根:“很难相信你以前是个屠夫。”

    卢沛根将一杯矿泉水递给燕彤:“你的事情我爸大概跟我讲了。”

    “你爸?”

    “你昨天不是去过我们家吗?”

    原来那个老伯是卢沛根的父亲,燕彤不禁佩服起自己当时的第六感。

    “你是为樱街的犬猫鼠套尸的事情来的吧。”卢沛根坐到他办公桌的位置,抿着冰凉的矿泉水,很符合他这里冷森森的气氛。

    “对……套尸的说法很恰当。”燕彤咽下一口激牙的冰水,“我想向你打听一下,还有谁精通这种做套肉的技术?你有没有将技术传授给外人?”

    卢沛根摇摇头:“外姓人概不外传,当年在祖宗祠堂发过誓的。”他身后的墙上是一大幅草书,燕彤定睛看了看,也没认清几个字。

    “你的手很漂亮。”卢沛根突然说。

    燕彤伸直自己的手指看了看,虽不似万俟昭那般纤长,但极其柔韧,也不知卢沛根为何突发此言。

    卢沛根:“是拿过刀的手。”

    这双漂亮的手给灵魂做过按摩,给发霉的鬼剃过腐毛,给死去的人验过尸,如果卢沛根问自己拿刀干什么,就回答他说自己是个杀手。

    卢沛根什么也没问,叹了口气说:“你若改姓,我可以收你为徒,你是难得的好苗子。”

    胡彤?卢彤?燕彤一笑,实在对杀猪宰牛做套肉不感兴趣。

    *——*——*——*——*

    回到公寓,万俟昭正在房间磨咖啡:“这么早就回来了,以为你会留在那儿吃顿套肉午餐。”

    燕彤嚼了一个咖啡豆:“成套的食品我只能接受煎饼果子和夹心糖。”她望着万俟昭夹着滤纸的修长手指:“他今天差点收我为徒,说我是做套肉的天才。”

    万俟昭一笑:“敢情能发笔财。”

    “不过改姓还是算了吧!”燕彤仰在沙发上,“葫芦村的人不杀猫狗,卢沛根也不清楚外人还有谁有这种技术。”

    “如果人人都能遵循祖训,就不会发生犯罪了。”万俟昭认为一切皆有可能。

    燕彤突然想起卢沛根办公室墙上的那一大幅书法:“问你,什么是桑林,什么又是经首?”

    万俟昭将咖啡壶中的黑咖啡倒入杯中:“应该是古代的乐曲名,你在哪里见到的?”

    “卢沛根的办公室。”

    “原文是不是‘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万俟昭揣度。

    “差不多是这个。”

    “哦,这个东西摆在厨师长的房间的确很应景,不过没想到曾经的杀猪娃有这份欣赏力。”万俟昭为燕彤的杯中加奶,“这是养生主里的名篇《庖丁解牛》。”

    “什么牛?”燕彤被咖啡苦了一下。

    “是庄子写的。”万俟昭为其加上两块糖,“大意是说,一位厨师杀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依照牛身体的纹理构造,从筋肉相连的间隙去劈击,沿着骨与骨之间的缝隙去肢解,连筋骨纠结的地方都不会碰到。”

    燕彤端着咖啡,用的是听故事的神态:“后来呢?”

    燕彤难得对古文如此感兴趣,万俟昭便接着说:“好的厨师一年换一把刀,因为他们是用刀去割肉的,差劲的厨师一个月换一把刀,因为他们是用刀去砍骨头。然而,文中的这位庖丁,他那把刀已经用了十九年,宰过几千头牛,刀刃却锋利如初,因为他是用薄薄的刀刃切入牛骨节间的缝隙中去解牛的。”

    燕彤听罢为之击节:“原文是怎样讲的?”

    万俟昭略一思索,道:“庖丁为文惠君解牛……”

    “文惠君是谁?”

    “就是梁惠王。”

    “梁惠王是谁?你刚才故事里没有这个人啊!”

    “呃……文章是以文惠君与庖丁的对话方式叙述的。”

    “接着讲接着讲!”燕彤手捧咖啡杯,在沙发上盘起腿来。

    “庖丁为文惠君额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剨然响响然……”

    燕彤打断她:“罢了罢了,原文还是罢了吧!一点儿都不精彩!”

    万俟昭用早料到如此的眼神望着她。

    燕彤将杯子里香浓的咖啡一饮而尽,突然说:“其实咖啡也是一种豆浆。”

    万俟昭顿了顿:“道理上是。”

    *——*——*——*——*

    晚上,燕彤洗漱完毕回到卧室,发现枕头上放着本《庄子》,扉页上有万俟昭的印章,除了“万俟藏书”这个主印之外,还有“饮水”等七八个闲章,在这一方面万俟昭一点不低调,像个手上戴十个戒指的贵妇。

    燕彤翻了翻这本书,立马就打了个大哈欠,把书压在枕下,闭了灯,脑袋却又空前清醒起来,回想今天与卢沛根见面的每一个片段,关于套尸的事情对方是这样讲的——“樱街上的犬猫鼠套尸”。实在不记得自己对那个老伯提到过樱街,而且,老伯明明是一个连古榕大酒店这个名字都记不住的人,那里还是他儿子工作的地方呢!不行,明天必须得再去一趟问个究竟。

    *——*——*——*——*

    第二天要去上学,但燕彤没把这个任务丢给“赋闲在家”的万俟昭,她打算独立完成它。所以,只能充分利用放学后到晚自习前这段时间,驾摩托车匆匆赶往古榕大酒店。

    卢沛根恰巧在办公室,正在用手帕擦拭一套锋利的刀具,大大小小几十款,刀刃泛着雪亮的光。

    “这些可以媲美庖丁那把用了十九年的刀吗?”燕彤用了个昭式开场白。

    “庖丁解牛只是个传说。”卢沛根将刀具收起,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很期待燕彤的到来。

    “像手套那样头尾贴合的套肉也是传说吗?”燕彤自己找沙发坐下。

    卢沛根热情地为其倒了一杯冰水:“头脑清醒,手指自信的人就可以做到。”

    燕彤半杯水下肚,登时头脑清醒了几倍:“恐怕能做到这一点的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如果你肯改姓,或是嫁给胡、卢姓的男人,你就可以成为你所说的第二个人。”

    胡氏?卢氏?这是在求婚?燕彤急忙喝完剩下的冰水令自己清醒:“我当时没有告诉你爸,那件事发生在樱街。”

    “可是,套尸的确扔在了樱街。”

    “你怎么确定?”

    “因为那都是我的手艺。”

    燕彤被对方想当然的表情激怒了:“祖训不允许杀猫吃狗!”觉得不解气,就用万俟昭的表情对付他:“也是,如果人人都能遵循祖训,世界上就没有犯罪了。”

    “没有杀猫,没有吃狗。”卢沛根为燕彤又续了杯冰水。

    “难道它们是自杀?!”燕彤拒绝饮水。

    “我收到的是它们的尸体,尚未冰冷的尸体,我只负责套尸。”卢沛根抿下一小口冰水,他喝水的样子实在不似他的亲生父亲,燕彤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走了下神,急忙调整注意力:“谁杀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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