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14话：亡灵客栈（2）

万俟昭和校方的谈话是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进行的，万俟昭站在校方的角度考虑问题，自己放弃保送，参加高考上水大，这样茶籽园高中就多出一个水大学生，变相提高了升学率。

    校长和其他校领导激动得眼睛湿润，以万俟昭的实力，即使在发挥失常的情况下也是可以保住水大的，除非缺考。

    “我希望把保送的机会让给千秋同学，她是一个很优秀很努力的学生。”万俟昭说话时的表情很不经意，让人认为她只是为了校方着想而非千秋：“当然，这只是我的小小建议，学校也许有更合适的人选。”

    校长表示一定会斟酌考虑，然后每位校领导都分别与万俟昭握手表示感谢，校长当即授予她“茶籽园高中杰出贡献者”的头衔。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因为已经根据自己的状态拟定好了学习计划，计划进度已超过了现在的课堂进度，所以我申请在高考之前请一段长假，在家里复习。”

    校领导欣然应允，并嘱咐她在复习的同时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万俟昭礼貌表示感谢之后，就离开了校办室。

    燕彤正靠在走廊的大落地窗前打瞌睡，万俟昭抻了抻她的马尾辫叫醒了她，燕彤揉着睡眼：“这就准假了？”

    “是，我要回去守着监视器，这段时间一定会很忙。”

    “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想写第十份检查吗？”

    每到这种时候，燕彤就会看到自己和万俟昭的距离，非常遥远的距离。

    于是，燕彤做了一整天乖学生，她承认，迟早会到来的第十份检查已对她构成了威胁。

    放学时，燕彤还施善心用摩托车把康隆捎回家，听说康隆见到千秋后就无法行走了，自从离魂事件之后，康隆就患了这种心里暗疾，一见到千秋就腿软到走不了路。

    燕彤在路上还不忘调侃康隆：“你在哪儿碰见校花了？”

    “校长室门口，她出来，我进去，你根本想不出她当时有多可怕，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像个鬼！”康隆被自己口中的鬼字吓了一跳，将身体死死抵在燕彤背上。

    “嗯？她为什么哭？”

    “大概是这回的保送名单里没有她罢。”

    “昭不是把名额让给她了吗？”

    “嗯……”康隆实在不愿承认是自己顶替了千秋的名额。

    回到公寓，万俟昭正和冯太太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到康隆万俟昭就说：“恭喜你保送水大。”

    在康隆眼里，万俟昭简直成了精，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哪件她不知晓的，康隆讪讪地道了声谢，就上楼去了。

    万俟昭也起身和燕彤上楼，燕彤纳闷：“为什么不是千秋？”

    “因为千秋拒绝寒假和他到巴里岛度假。”

    “巴里岛？校长有那么多钱吗？”燕彤脑中浮现出穿旧中山装的校长，拿着掉了釉的茶缸子出现在巴里岛风光中，实在不搭。

    “有，从他轻松的口气中听的出这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我在想，他是否属于Jake说的大人物。”

    燕彤惊愕。

    “大人物今天受了校花冷落，应该会去找找刺激吧？”万俟昭望着燕彤：“你不信？这几年你受他说教太多已经被他麻痹了，去看监控录像吧，他的演技可以拿影帝了。”

    冯太太见怪不怪地继续看电视，刚才和万俟昭看了半天新闻差点错过了她最爱看的偶像剧，天下太平，吃喝不愁，还有偶像剧可以看，也不知道那俩丫头一天天神叨叨的鬼扯些什么。

    辰怆下班回来，又批发了大量冰品塞进冰箱，冯太太用余光洒了他一眼：“我老天爷，亏你搬的动，你把制冰厂搬来好了！这凉飕飕的东西，你要统统吃光！”

    辰怆嘬着一支奶油大冰砖：“没关系，有家琪帮我吃。”

    冯太太看着他嚼冰就开始牙疼，捂着腮帮子继续看偶像剧。

    *——*——*——*——*

    夜幕降临，Jake、燕彤和一个陌生男子走出公寓，燕彤坐上了Jake的摩托绝尘而去，陌生男子则搭了的士离开。

    万俟昭现在的身份是“万无诗”，这也是她对此次行动的愿望，万无一失。经过精密的易容，她的身材、面孔、声音、衣着，完全是一个27岁的有教养的青年男子的模样。

    她来到了亡灵客栈背后的VIP专用通道，通道门口守卫森严，全都是身着黑礼服的保安人员，像是黑帮。他们对每一辆开进通道的高级轿车都要检查一番，这种例行检查不如说是一种谄媚的迎接。每当车窗摇下来，车窗里的人刚露出半张脸时，他们就开始满脸堆笑，列队欢迎。

    万俟昭隐蔽在一个合适的角度，这个角度足以让她把每个车窗里的脸清晰地拍下来，也包括庄德人的那张肥脸。

    庄德人，就是茶籽园高中的庄校长。

    万俟昭的求证终于得以证实，但这阻止不了她此刻的颤抖，她可以看的见从通道口溢出的森森鬼气，而这个坟形的诡异建筑物，由顶端至四壁铺盖着一张巨大的遮蔽灵符，杜绝了鬼气的外溢，令灵媒师们如不亲临，绝不会想到有这样一处恐怖所在！

    而黑衣保安中，有两个动作敏捷、目光锐利的，应该是两个灵媒师。

    棘手。

    万俟昭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灵符，画这张符的人，是怎样的一个高手！而这灵符所密封的，又是怎样密密麻麻的一巢鬼！

    与此同时，燕彤也看到了这张盖住整个亡灵客栈的巨符，她以Jake朋友的身份从正门进去，还化了个艳鬼妆，大红大绿地疯笑着。

    燕彤生平第一次有大开眼界的感觉，这里面的小姐大约三分之二不是活人！这种可怖的景象平常人是看不出来的，因为彩灯转的比闪电还快，根本来不及看清每个人的影子。

    “你常来这儿？”燕彤坐到一个年轻男人身边。

    “我每晚都来，妞儿，你每天都可以来28号桌找我，我请你喝酒……”男人发现这个艳鬼妆的女人实则很漂亮。

    “我第一次来，这儿的姑娘出奇的漂亮！”燕彤和他碰杯。

    “漂亮归漂亮，可是……”男人凑到燕彤耳边：“太贵——”

    “有多贵？”

    “主要是药贵。这儿的姑娘是搭配药丸一起出售的，药丸比姑娘还贵。反正我是消费不起。”

    燕彤暗忖：这药丸大概就是人鬼交合的通行证，难怪有些人日日光临还没有死翘翘。

    “长乐！”男人猛然间的爆吼吓了燕彤一跳，被喊作长乐的女人从人群回过头来，她今天没化什么猛妆，一脸清纯，所以很容易认出她来——小薇。小薇一步三摇地走过来，轻拧男人的脸——“乱叫什么娘！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已经过时了，没钱就别在这儿混！滚吧！”

    男人望着大摇大摆离去的小薇的背影：“她和长乐太像了，连声音都一样。”说完又摇了摇头：“她不可能是长乐。”

    “为什么？”燕彤问。

    “因为长乐去年就病死了。”男人想拿酒喝，可是瓶子已经空了，一个夜叉脸的客人拎着几瓶酒放在桌上，怪怪地说：“那她岂不是个鬼？”

    男人和燕彤毫不客气地喝夜叉脸拎来的酒，男人说：“长乐是很清纯的女孩，变鬼也不会变这样的鬼！”

    “她在劝你离开这儿呢。”夜叉脸说：“能看的出她认识你。”男人出了一身冷汗：“兄弟别开这种玩笑，敢来这儿的人都不信鬼的！”

    “我就不信，”燕彤自顾自地喝酒，“那个长乐是你什么人？”

    “我的大学同学，当年水杉美院的校花。沈长乐。”男人的话语中有无限惋惜：“大四那年查出了白血病。”

    “真是可惜。”夜叉脸举起酒瓶和俩人干杯，说着美院相关的祝词：“艺术万岁！梵高万岁！”

    “毕加索万岁！塞尚万岁！”男人吼着。

    “爱因斯坦万岁！”燕彤也吼着。

    凌晨两点，燕彤才醉醺醺地离开亡灵客栈，她骂走了六七个不怀好意想要送她回家的人，步履蹒跚地爬上大摩托疾驰而去。

    进到公寓，燕彤一扫醉态，直上二楼。

    万俟昭在电脑前忙碌着什么，桌子上有一杯绿茶，绿茶边上放着那个夜叉面具。

    “你见过那么大的符吗？”燕彤关上房门。

    “冇。”

    “讲什么鸟语？”燕彤一头倒在床上。

    “万无诗是香港人，普通话讲得生涩，有时会掺杂粤语或英语。”万俟昭大概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合上电脑：“那天凌晨，她消失得和光一样快，鬼的能动性绝没有那么强，她被施了控制咒。”

    “看来有人拿到了她的骨灰。”

    “我已经查出了沈长乐的骨灰所在地，是白鹤陵园的眠鹤堂，你明天去检查一下，必要时就和执行主管交涉，千万注意分寸。”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不！放学后再去。”

    “为什么？”

    “你的第十份检查……”

    “我顶你个肺！”燕彤只有这句粤语讲得够标准。

    *——*——*——*——*

    翌日，茶籽园高中。

    万无诗出现在校长办公室，以一个教育赞助商的身份要为学校捐赠1000台电脑，校长感激之情不胜言表，又是夸万先生出手阔绰又是夸万先生有爱心。

    万无诗操着广东话味的普通话说：“我初到贵宝地，还要仰仗您的帮助！现在有一单生意，需要您给搭条线，庄校长见多识广，不知和亡灵客栈的人有没有交情。”

    庄德人受了侮辱般连连摆手：“我一生清正，声色场所的事情一概不知。”

    “可我这里有一张校长出入亡灵客栈的照片……”万无诗拿出一张照片给庄德人看。

    庄德人的肥脸霎时变色，起身将门窗关紧，喷着唾沫星子狂吼：“小王八蛋你想怎样？想敲诈我？龟羔子我告诉你，你拍的是亡灵客栈的后门，没有任何娱乐场所的标志！”庄德人说完就狂笑起来：“小赤佬你趁早缩壳滚人！在水杉敢跟我乍刺！”

    万无诗掏出手帕擦干净脸上的唾沫星：“好臭的口气！我这里还有一盘精彩大片你要不要看？”

    “看！我不信你拍人拍狗你还能拍到鬼！”

    “庄校长玩鬼？”

    “少废话！快播！”

    “您简朴得过火了，办公室连台电脑都没有。”万无诗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点开了一段视频，正是庄德人要千秋陪他去巴里岛度假的视频，以保送水大做筹码，软硬兼施，动手动脚。

    庄德人擦了擦额角的汗：“姓万的，你到底想怎样？”

    “想和亡灵客栈合伙联营，现在的女鬼生意脂正浓粉正香，在上流社会是块肥肉，特别能满足庄校长这样的心里阴暗者……”

    “你才阴暗！打鬼的主意不怕遭谴！我庄德人一生光明磊落……”

    “这种屁别跟我放！侬不怕生女无屎忽、生仔无春袋！”万无诗情急下操着广东话大骂：“侬不怕信息捅上去？！”

    “侬捅给谁？”庄德人狂笑着模仿万无诗的口音：“教育部？政府？电视台？我看谁敢？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万无诗点了支烟：“我只要发到网上就足够！”

    庄德人端着茶缸子咕咚咚饮下半缸水，沉了沉气，掏出自己的烟给万无诗：“尝尝我的烟！小伙子千万别冲动，你把我搞到身败名裂，你有什么好处？生意还不是泡汤？”

    “我只要你引见我和客栈的高层进行一次商业洽谈。”

    “事成之后我要抽成10％。”

    “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德人？”

    庄德人暗骂一句，脸上堆笑：“好好，都依你！不瞒你说，亡灵客栈内部非常复杂，我只能介绍你为VIP会员，商谈的事你只好自己想办法。”

    “好，一步步深入嘛。等事成之后母带会还给你，1000台电脑也如数送来。”

    “小狼崽子！”庄德人咬牙切齿地笑骂。

    “鬼好玩吗？”万无诗在校长耳边轻语。

    “好玩你妈个大头鬼！”庄德人笑着拍万无诗的肩头，仿佛在逗一个淘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