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千万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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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芮娜！真的是妳吗？”母亲一把将阿芮娜拦在怀中，哭诉着，“好孩子，妳真的回来了！地球遭难了，天宇已经一个月不见人影了，妳叔叔……还有小云和妳奶奶他们也下落不明。这么长时间，总算见到了一个亲人。呜，呜——”

    阿芮娜的心中悲戚万分，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阿姨，刚才我听天宿说了。您放心，我们回来就是帮助地球人的，我们一定尽全力去挽救危难中的人们。”阿芮娜心中明了：对于入侵者的进攻，寥寥几艘艾融飞船的返航是起不到扭转局势作用的，但她也只能这样安慰母亲道。

    “天宇驾驶的也是艾融飞船，但上次他来时飞船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阿芮娜，敌人凶猛异常，你们一定要小心啊！”母亲拭了一把脸上的泪，又担心地问：“听天宿说刚才你们的船也被撞了一下，情况怎么样？”

    “还好，‘摩雅’的制造时间比现在地球上大多的艾融飞船晚，所以要先进一些，护罩很结实。”阿芮娜说。

    母亲拉着阿芮娜的手，仔细端详着美丽的艾融姑娘，发现她比6年前又瘦了一些。母亲的眼中充满着怜爱。

    “阿芮娜，6年了，妳还是那么青春靓丽，只是瘦了些。怎么了，我的孩子？”

    “艾融人寿命很长，而且我穿梭于高速的时空中，年龄并没有很多增长。”阿芮娜并没有完全回答母亲的问题。

    爷爷在一旁叹息道：“可我们已增长了6岁，或变得更加成熟，或变得更加衰老了。”

    “是啊！”母亲也感叹道，“虽然妳的年龄并没有太多增长，但天宿已经年逾三十了。”

    阿芮娜又转头望向天宿，看到的是那张因多日生活所迫而布满胡须，甚至已略显沧桑的脸。她的心中一阵酸楚，但在这酸楚中，却又暗藏着一份欣慰。

    “天宿变得更像个男子汉了。”阿芮娜脱口而出。

    “更像个男子汉了，就像他的哥哥天宇那样，迟早会成熟，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提到天宇，母亲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沉默了一阵，怡姆莎从“拓拓”的后座上站了起来，她的心情虽然也很沉重，但还是适时地提醒道：“阿芮娜，我们该走了，这里不能停留太久，有更多的受难者还在等着我们去帮助。”

    “你们先去吧，怡姆莎。我与亲人分离了这么长时间总算相聚，而且现在他们也需要安慰，我想在这里多待些时候。”阿芮娜说。

    “那好吧，我们先走一步。你们要保重啊！”怡姆莎说完，起身走向“拓拓”的舱门。

    “过两天一定来接我，我还要和你们去执行任务。”即将开门时，怡姆莎身后传来阿芮娜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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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从休眠药的作用中醒来后，只觉得浑身酸软，我想身体的不适是和心情有很大关系的。天宿，你知道吗？‘摩雅’从地球起航到返航的这段时间里，我几乎都是靠休眠药剂度过的。”

    天宿静静聆听着阿芮娜的讲述，并没有说话。

    “我来到环廊的舷窗前，想看看外面的星幕。我想，看看与休眠前位置已发生变化的群星，也许心情可以调解一下，因为星辰会告诉我：妳已离地球远去，而离自己的家乡艾融星更近了。”

    “如果真是这样，妳会更加的失落呢，还是会更加的期盼？阿芮娜。”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因为那毕竟没有发生。我只知道，当我离开你后，我的心仿佛一下被洗荡一空，甚至有时感觉已失去了整个世界。”

    “阿芮娜，我何尝不是如此？那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痛苦，每当想起妳，尤其是在刚刚离开妳不久的那段时间，这种痛苦撕心裂肺，简直令人无法承受。”

    “正是因为这种痛苦，我只有让自己失去知觉，只有长眠不醒才能逃脱。每当清醒时，你的音容笑貌总是顽拗地投影到我脑中，挥之不去，尤其是我们分手的那一刻，你在身后的呼喊总是回荡在耳边，那个声音似乎要把我从深远的太空拉回地球。有时，我会陷入深深的悔恨中，但一想到现实，一想到我们之间太多的无奈，一想到我正离你远去而距已离别多年的家乡和亲人越来越近时，只能努力去克制。”

    “但当妳离开地球前，却完全可以避免这种悔恨。为何不让我与妳同行？”

    “天宿，有一种想法一直顽固地栽植我的心中，就是不能因为我给你带来不幸。而我们一旦去往艾融星，也恰恰是不幸的开始。这种不幸不仅仅是身体的伤害和寿命的减短，我想同样还包括着精神上的折磨。人生是漫长的，你若随我而去，必定要在艾融星生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而我们平淡寡欲的人文生活环境也许会令地球人感到更加的不适。”

    “阿芮娜，以前我们共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妳不曾感觉我有一种潜质吗？去面对甚至有意追求平淡生活的那种潜质？”

    “那时你我尤其是你的年龄毕竟还小，对待生活的态度和人生定位尚在摇摆中，我曾有过你说的那种感觉，只是青涩的你我又有谁能确定未来？”阿芮娜用略带遗憾的口气说。

    “相对于艾融星的生活，地球是有着太多的诱惑，然而这种诱惑只针对于地球人自己。地球人总是不明白，为什么科技比自己先进许多的艾融人，他们的生活却是平淡无奇。其实我想这个问题很简单，除了艾融人的天性外，还是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们思想境界相应的体现：在经历了无所不及的物质生活后，终究是要返璞归真的。”

    “你是对的，天宿。艾融星历史上也曾有过五彩斑斓的物质世界，即使不如现在的地球这般奢华。”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即便是同是地球人，人与人之间也会有很大的区别，尤其我又遇到了妳，使我的那种潜质得以被引发。我发现我对妳的爱不仅仅是因为妳的美丽，也不仅仅是因为对艾融姑娘的好奇，更是因为我的性格告诉我：我们可以成为红颜知己。”

    一条大鱼游过来，轻轻触到了海底的“拓拓”，使得它微微震动了一下。被放平的主驾驶座位上的爷爷慢慢翻了一个身后，继续着他的轻鼾，而副驾驶座上的母亲却毫无知觉沉睡不醒——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眼了。

    爷爷身后的天宿也将自己的靠背放平，小声说：“阿芮娜，累了吧？我们也躺下吧？”

    阿芮娜并没有照天宿说的去做，依旧保持着坐姿，只是声音压得更小了。

    “其实你的感觉我又何尝没有过？那时我们在一起时，我总感到无比的快乐，而我一旦真的离开了你，精神也跟着一起垮掉了。所以，当我从休眠药物中醒来后发现‘摩雅’窗外的星象并非我预想，并得知飞船正在返回地球的途中时，我的心情在瞬间便被完完全全地扭转了。”

    “那是何种的心情？”天宿问。

    “相爱却不能相守，是一种怎样的痛苦？现在想来，‘摩雅’的返航必然成为了消除痛苦的良药。我宁愿把重返地球当做是天意，也不愿再去面对离别的苦不堪言，我终于不再欺骗自己，下定决心去迎接你的爱，而这个决定立刻使我感到了释怀，之前心头好似压着的一块巨石，此时一下便被搬走了。”

    “那是一种释放。”阿芮娜接着说，“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想你，没有一点点顾忌，我终于可以调动一切的想象去憧憬我们的未来，而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感到幸福充斥着全身。在起初的日子里，我不再使用休眠药，因为我想利用更多的时间来想你、来想我们。”

    “为什么只是起初的日子，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天宿颇为不解。

    “幸福的感觉是暂时的，那只是一种短促的冲动，我很快意识到：当‘摩雅’返回地球时，那里的时间已距它离开时过去了6年。6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虽不算太长，但也足可改变许多事情，六年光阴，人生中又有多少的不确定。天宿，我确信你对我的爱，只害怕心灰意冷的你草草了事而造成不幸的婚姻，那会使我悔恨万分。而我更为担心的还是你的安全，来自艾融星的消息已预测到斯康蒂星人到达太阳系的时间，这个时间要早于我们重返地球的时间，也就是说在我们到达地球前，那里极有可能已被侵犯甚至被毁灭，到那时我又该何去何从？我给你发出了信息，但是信息到达地球的时间并不比飞船早多少，即使你收到了，等来回复也需要很长时间。”

    “于是妳又选择了自我麻醉，对吗？”

    “我没办法躲藏终日的惶恐和心乱如麻，那真是煎熬啊！”

    天宿霍地坐起身来，他深情地望着眼前的艾融姑娘，禁不住爱悯交加：“阿芮娜，没想到妳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甚至不知如何来报答你对我的爱！”

    “为什么要报答？为你，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因为我相信你同样爱我，你对我的爱就是最好的报答。”

    “那么后来呢？返航的这段行程妳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经过几次昏睡的循环，我把最后一次使用休眠药醒来的时间，定在了预计能收到你回复信号的时刻。相对来说，‘摩雅’的速度比信号波还是要慢些，因此当波讯到达地球时，我们已离太阳系不远，而若再收到你的回复信号，那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会更近了，如果能够收到，我的心情会变得豁然许多，信心也会增加的。”

    “但事实是妳并没有收到我的信号，妳的担心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剧了。”

    “是啊！地球外层空间的讯息接传设施完全被破坏，不仅仅是你的信号，那时我们与地球断绝联系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也更加确定了我们的判断，那就是地球已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

    “直到你们来到地球表面并抵达北京后，我才收到了妳的信号，而你们也发现了‘拓拓’，那时它正遭受敌船的围攻。”天宿说。

    “真是太险了！我们再晚到哪怕几秒钟，‘拓拓’即会被敌船撕碎，那样我就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阿芮娜，妳还要去执行任务。你们刚到，并没有完全体会到侵略者的凶恶，一定要小心！”天宿不无担心地说。

    “我会的。‘摩雅’的性能比较先进，放心吧。”

    “后天队友们便会来接妳，阿芮娜，我想和妳一起去。我对目前地球的情况比较熟悉，也许能帮上你们的忙。”

    “那怎么行，太危险了！”阿芮娜立刻否定道。

    “为什么只有妳能身处危险之中，而我却不行！我是地球人，更有责任和义务救助我们的同胞。”

    “你还要照顾母亲和爷爷，再说，想要重登‘摩雅’，还需要舰长的同意。”

    “我会说服舰长的。”天宿的语气更为坚定，“除了对地球的了解，我对侵略者的了解也比你们多，包括他们的习性、优势甚至弱点。我肯定能带给你们帮助，至少是前几天。至于母亲和爷爷，海底的其他人也能照顾。我们走后，那两个南美人还会回来的。”

    “天宿……”阿芮娜仍犹豫不决。

    “阿芮娜，我要和妳在一起！妳如果有什么差错，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受尽离别之苦的我们总算团聚，现在的每时每刻都是那么珍贵。阿芮娜，我再也不会离开妳了，就是死我也要和妳死在一起！”

    “天宿！”阿芮娜再一次投向了天宿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