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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换日?
这么说来……
这怎么可能?!自己与爹爹竟然为了一个假帝王付出了性命,难道就连爹爹也不知道这个事实吗?
景项,当年与自己立下十年之约的赤眸少年,竟是……
轻尘的头有点涨,无名笑了,转移了话题:“今日是孟广威将军的忌日,我命人收拾收拾东西,陪你上山祭拜。”
眼帘微垂,轻尘点了点头,拂袖起身:“不必那么麻烦,炎凌陪我上山就好。”
“那就这样吧。”无名答得爽快,好像生怕轻尘反悔,他的身子还是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坐在那,眸光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孟轻尘,似乎早就知道了孟轻尘会这么说,他生得温润如玉,个性却是豪放不羁:“我也只是说说罢了。”
果然如此……
轻尘黑着脸站了起来要走,没有理会无名。
今日乃爹爹的忌日,她自遭遇秦皇毒害,离开中原已有十年,原以为远赴匈奴必定生死未卜,不料自己还未到匈奴就已经毒发身亡,倘若当年她没有死,而是顺利和亲到了匈奴,那自己大概就是头曼的众夫人之一吧,那么岩止……
轻尘的嘴角抽了抽,没有再继续设想这些无谓的“如果”,谁又能想到,如今不仅大秦的局势在变化万千着,就连匈奴的统治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头曼的势力早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头曼还要骁勇莫测的年轻的匈奴王,岩止。
这十年里发生的变数太多了,轻尘忽然觉得跪在爹爹的坟前,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实在是颜面尽失。
……
平丘山位于咸阳城西,也许是早晨下过雨的缘故,山路有些滑,今日上山的人并不多,但雨后的山岭却是别有风光,乔木高耸,清泉哗哗作响,行道两侧的树木都已抽新绿了,鸟鸣花香,山雾环绕,置身其中,竟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孟老将军是战死沙场的,位于平丘山的将军祠是当年大秦的百姓所建,所有战死的将军们的牌位都会在这里被供奉。
轻尘去的并非将军祠,而是山阴的一座被古柏葱郁的枝桠遮荫的坟冢,墓前由巨石雕刻而成的守灵兽各盘踞左右,威武又壮观,那是轻尘手执青玄剑,聚敛真气于剑锋,亲自雕刻而成的。
再往前走便是孟广威的坟冢了,炎凌很适时地在茂盛葱郁的树林入口处,手中握着被封裹起来的赤红剑:“我在这里等你。”
“嗯。”轻尘淡淡一笑,十分感激炎凌的细心,阔步走了进去,拨开纷繁的枝叶,越往里走,路径就会变得越发狭窄,然后完全被堵住了,唯有山体上的一个半人高的洞穴可入,过了洞穴,视野会再一次变得豁然开朗,这是孟轻尘亲自会爹爹选的天然寝陵,背靠环山,林木遮蔽,山清水秀,寻常人甚至不知道在这丛林深处,山壁后面,竟然有这么一处水月洞天。
轻尘本以为自己十年不曾来拜祭爹爹,即使不至于坟冢前杂草丛生,那也应该略显萧条,但此刻她眼前所见到的,仍然是一座巍峨雄伟的将军冢,那两尊守灵石兽依旧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就会张开长着锋利獠牙的嘴,伸出有力的力爪,扑向胆敢擅闯此地扰爹爹沉睡的不速之客一般。
獠牙?
轻尘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将自己脸上的獠牙面具给摘了下来放在一旁,然后在孟老将军坟前点烛,继而身姿挺拔地立于前方,沉静如水的黑眸里一片寂静,山风猎猎穿林,吹得她漆黑的发丝轻轻扬起,说也奇怪,十年不曾来拜祭爹爹,而她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立在那,什么话也没说。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轻尘忽然侧了侧身子,眸光一敛,有人!
此人并不存着要袭击她的心思,所以她才没有立即发现他的存在,有炎凌守在外面,断不可能让人进入这里,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此人在她进入之前便已在这里面了。
“是谁?”轻尘脸色一沉,也来不及去捡面具戴上,她清瘦的身影好像单薄得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了,可此刻站在那两尊威武的雄兽像之前,却有一种卓然超凡的气韵,好像那两尊雄兽也会听命于她似的。
葱葱郁郁的幽绿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阵晃动,就像风的摩挲一样,从中走出的,赫然就是那个戴着银月面具的赤眸男子!
轻尘微微一愣,似乎也没想到会是他,轻轻弯起淡红的殷唇,轻尘站在那里,姿态挺拔潇洒,瘦弱而不羸弱:“景项。”
她眼底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一般。
景项也没想到在她转过身后见到的竟然不是那顶青面獠牙的面具,而是这张精致白皙的面孔,漆黑的水眸清澈而耀眼,她的唇角正高高向上扬着,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心情。
她见到他,是高兴的……
见景项不说话,轻尘眨了眨眼睛,嘴边的笑容也慢慢地收敛了,有些郁闷:“你不认得我?”
这让她有些挫败,她还以为这小子记得十年之约呢,如今看来,好像是给忘了?
她得承认,知道他就是景项之后,她的确是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当年她见到他的时候,她记得景项的情况很不好,当时他身上有着极深厚的内力,可是却被压抑住了,情绪也极其暴躁,就像一只小野兽一般不能自己,很明显是人力所为,如今看来,他已经完全摆脱了那种情况。
景项怔了怔,然后大步上前,走到轻尘的面前,他的薄唇动了动,继而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银月面具给摘了下来,出现在轻尘眼前的,俨然就是一张英俊刚毅的面容,赤红的眸是那么耀眼夺目,和少年时的那张面孔倏然重合,景项的变化并不大,只是暴戾的气息已经完全从他身上消失了,有的只有冷凝与沉稳。
两人对视着,轻尘率先笑了,景项的嘴角也微微牵动,眼底是浓浓的笑意,还有柔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轻尘扫了眼爹爹坟冢前燃了一半已经熄灭的香烛,先前她以为是无名派人来祭拜过爹爹,如今看来,这些香烛应该是景项留下的。
“说来话长。”景项伸出手拿掉了一片落在轻尘发丝上的叶子:“我没想到,会是你……”
他从来不曾想过,会在中原与她重逢,而且她还是无名楼的真正的东家。
轻尘忽然看到了景项腰间别的那半块玉珏,与自己前几日获得的那半块玉珏竟然完全一模一样,两块玉珏相并,便是一块完整的玉。
轻尘面色一凝,快速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了那半块玉珏,眼中噙着满满的困惑:“景项,这是……”
景项赤红的瞳孔骤然一缩,替轻尘扫掉发上叶片的手也顿时一僵,停留在了半空中,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冷凝起来,面色也不甚好看,轻尘挑了挑眉,出声询问道:“景项,你还好吧?”
“我没事。”那双赤红色的双眸仿佛凝聚着一团炽热的火焰,可那团火焰又在顷刻间便骤然消灭了,景项垂下了手,已经重新调解了自己的情绪,只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可他的面色仍然不大好看:“轻尘,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对吗?”
他的眸光忽然变得深沉复杂,轻尘看不懂。
轻尘点了点头:“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景项深深地看了眼孟轻尘,然后牵动着唇苦笑不已:“秦修是我父皇,但我父皇早已死了,当年尚未登基的父皇在燕国回到秦国途中遭伏,数百家仆无一生还,下毒手之人偷天换日,顶着秦太子的身份回到咸阳,不久后便登基为帝。我侥幸逃脱,却遭赶尽杀绝,流落西域,才免遭一死,但其中波折许多,一言难尽。”
所以她才会在西域遇到了那样狼狈的他。
“看来你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打算动手了?”轻尘微微眯了眯眼睛,轻笑道。
景项也是笑:“逃不过你的眼睛。”
如今在位的那位秦皇统治残暴,起义无数,他的确已经有意要动手了,当日他靠近无名楼,并非真的要与她谈合作,只是在试探这一掌握了大秦经济命脉的神秘组织,究竟是何立场,若无名楼将会为秦军提供粮草军备,那么无异于秦军将会没有丝毫后顾之忧,这对他来说是一大不利。
倘若无名楼的意图与他们一样,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我会帮助你。”轻尘淡笑着看着景项,且不说即使没有无名楼的相助,只要无名楼绝不插手,景项卧薪尝胆多年,一定已有胜算了,更何况如今她还许诺无名楼的相助,那便更是如虎添翼。
大秦即将迎来一场历史性的大动荡。
……
一个月的时间,大秦的局势竟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咸阳城虽看上去已久入往昔,但风平浪静的水面下,早已搅翻了天!
“起义军逼近黄河了,最近势不可挡,离将军的军队节节败退!”
“会打到咸阳来吗?”
“我看是迟早的事!打来也好……”
“嘘!不要命了!”
“怕什么,现在整个皇宫上下都自顾不暇了,听说皇上都坐不住了,这会调了四十万大军直击起义军。”
“那不是皇城的兵力都空了?”
“让起义军渡了黄河,就算保住皇城有什么用?况且起义军的先锋军队才五万兵力,皇上调四十万大军过去,剿灭了先锋军队,其他起义军还不土崩瓦解?”
“那我们该怎么办?哪一方的胜算大一些?”
“四十万对五万,你说呢?”
“不过,现在大秦上下都乱了套,起义军大多将领,都是从前孟将军麾下的大将,就连孟将军也倒到了起义军那一方,我看这回悬啊!孟将军可从来没打过败战的,原来几个月前就疯传得流言都是真的,皇上真的杀害忠良,孟将军真的回来了,不然以孟家世代忠将,怎么会跟起义军同气连枝呢?!”
“这段时间还是当心着点,咱们在咸阳还好,我听说昨天从洛阳来的远方表叔说,外头正在抓人呢!抓到了就去充军,没事可别往外跑,被抓到了就是一个下场——找死!就连那些原本被抓去修长城的徭役,都通通被抓去充军了!”
轻尘饮尽了一口茶,起身悠悠然地走了出去,身后的声音渐渐地小了,如今的咸阳,人心浮躁,从前百姓们纵使心里怨恨朝廷的苛捐杂税,秦皇的暴政无道,但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如今人们却已经浮躁得根本管不着这些了。
大秦各郡起义不断,与从前不同,这一回简直是势如破竹,长鹿郡会师,景项的大军为先锋军,终于逼得秦皇集中了兵力对付,若是景项瓦解了大秦的主要兵力,那么攻入咸阳,铲除暴君,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
没有料到这一回叛军实力竟如此顽强的大秦皇宫早已被凛冽压抑的氛围所笼罩了。
“皇上!叛军将领景项荥阳一役又取胜了!”前线军情传来,那位坐在帝王之位,穿着墨黑龙纹黄袍的秦皇已是年过半百,此时听闻此噩耗,顿时怒不可遏,拍案骤响,惊得朝堂之上的众位大臣皆浑身一颤,一一将头埋了下来。
武将已纷纷忙于抵御叛军,焦头烂额,剩下的文官全不顶事,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颤颤巍巍低头叩首畏惧天颜的份。
“又是他!”秦皇大怒:“让离高三日之内不灭叛军,提头来见朕!”
“诺!”
百姓口中的起义军,在秦皇口里,却成了叛军,是他大意了啊,这几年来,各地叛乱偶有发生,但从未像这一回一样一波一波各地相应出现了叛军,这些叛军竟然还联结在了一起,造反!
“皇上……粮草恐怕……”站在秦皇身侧的赵俨面露为难之色,皇上调了四十万大军给离高将军,但是粮草却跟不上大军的行军速度。
“粮草怎么了!”秦皇大怒。
大秦地大物博,每年税收数字节节攀升,各地产粮只高不低,堂堂大秦,难道还供应不起区区四十万人的粮草不成!
赵俨连连笑着称是,额头上却满是淋漓大汗:“粮仓空虚,调遣不足啊,皇上,若是粮草无法及时跟上,四十万大军只怕要饿死前线了。”
“粮草怎会不足?粮仓若是空了,就让各地商号出粮,朝廷奢银,国若不稳,何以谈商?!”
“这……皇上有所不知,大秦最大的粮商可是无名楼……”赵俨口中却是一派惶恐的语调,但那双细长的眼睛却精光暗涌,他可算是兑现了对岩止大人的承诺,现在别说是长城修不成了,大秦皇上都自顾不暇了,乘着大秦内乱,岩止大人可将会从中捞取不少好处,坐收渔翁之利。
……
议事大厅之中,案前摆放的烛火摇曳着,案上的地图之上是大秦的山河图,何处有要道,何处是险壑,皆一一标明。
轻尘站在桌案前,黑眸中有凌厉的威光闪过,她殷红的唇紧抿着,没有丝毫弧度,一只手轻轻地敲打着地图之上,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主子,彭城、成皋、荥阳等战役,景公子大获全胜。”刚刚收到鹰报的白素从外而入,恭敬地向轻尘禀报。
听闻及此,轻尘紧抿的唇畔才隐约有了些弧度。
“守黄河一线的离高你应该还有印象吧。”说话的是一身白衣,风神俊朗的无名。
轻尘挑眉:“是个不错的将领,只可惜行军布阵激进,一直不曾成大事。”
无名笑了:“如今镇守黄河一线的正是他,手中持二十万大军。秦皇要加派二十万大军于黄河,景项只有五万大军,局势不佳。”
轻尘的脸上却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凝重之色,轻轻勾了勾唇,她忽然问道:“粮草可备足了?”
无名微微一笑,早在一个月前,孟丫头便在打那批粮草的主意,扣押下的粮草,何止足以供应所有起义军所需,她已经将连带着足以供应秦军份额的粮草都扣押下来了。
“我会命人押送下一批粮草过去,粮草数量可支撑三个月。”无名淡淡敛眉,孟丫头这时候提起粮草的事,大概是准备有动作了,孟家势力虽不如从前,但一夜之间也可整合二十万孟家旧部供她差遣,看来她是要动用这批军队了,他们所备粮草,足以供应联合景项的五万先锋军队在内的二十五万大军所需。
尽管如此,就算二十万孟家旧部及时赶到,以二十五万对阵四十万,还是颇为吃力。
出乎无名意料之外的是,孟轻尘忽然摇了摇头:“不需要一个月,我只为景项备三天粮草。”
三天?!
无名也是一愣,继而朗声大笑,他该说孟丫头太过自负呢,还是该赞她沉稳自信?不过在行军打战方面,他无名从来不怀疑孟轻尘的敏锐性,她在那张地图前站了那么久,所做的判断不会错的。
轻尘缓缓收回了压在地图之上的手,背在了身后,她的目光清冷而又傲慢,眼底没有丝毫的忧色,她看了眼无名,又笑眯眯地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炎凌,这一笑,将炎凌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戒备了起来。
“无名,劳烦你率五万军队从左翼押送粮草。”
无名轻轻地勾起唇角,这丫头,果真不把他压榨光了是不会甘心的。
“炎凌。”顿了顿,轻尘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比星星还要闪亮:“请你带五万军队从右翼押送粮草。”
只是押送粮草,何须把无名和炎凌都动用上了?
尽管如此,炎凌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他不会对孟轻尘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那你呢?”半晌,炎凌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我?”轻尘幽幽然勾起唇笑了:“我留着看好戏。”
无名与炎凌二人顿时感到浑身一冷,一遇到带兵打战之事,这不解风情的呆丫头怎么突然间就便得如此阴险狡诈了,让人毛骨悚然了呢?当真是精光璀璨,锋芒毕露!
……
景项所率大军已经扎营黄河以南,秦军驻守着二十万大军,眼见着后方还有二十万大军待命着,景项所率的这五万大军注定要面临着一场恶战。
秦皇是集中了全力来对付他,只要先锋军战败,那么所有的起义军毫无疑问的就会相继土崩瓦解。
两军对峙了很多天,景项所率大军明显已露疲态,粮草即将用尽,补给尚未跟上,如此下去,恐怕要在黄河一线功亏一篑了。
阴郁无力的太阳斜照着景项大军所驻扎的营地,空气闷得可怕。
“景公子!孟将军密函!”一位两鬓已白却依旧威风犹在的老将掀开帘子入内,主帐之中,景项正与各位大将商议接下来该如何部署。
听到是来自孟轻尘的密函,景项赤红的双眸顿时一敛,疲态隐隐也被这一瞬间的欣喜所取代。
接过信函,快速地阅过,景项将这封信函紧紧地握在手中,蓦然闭上了眼睛,帐中的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诸位大将面面相觑,他们的表情明显也满是忧色,谁都知道,他们只有五万大军,而秦军却是四十万,这简直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景项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手中紧紧握着的信函仿佛也要被握烫了一般,信函之中只有一句话,三日粮草。
三日的粮草,究竟是什么意思……
以无名楼的实力,断不可能出现粮草短缺的现象,只准备了三日的粮草,这一定是孟轻尘的意思,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忽然精光一闪!
景项猛然睁开了眼睛,那双赤红色的血眸睁开之时,顷刻间仿佛风云乍来,凌厉而自信,威风凛凛的霸气排山倒海而来,让帐中的众位将领都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空气中这突然变化的诡异的气氛。
景项轻轻弯起唇,陡然间眸光又是一暗,杀气凛然:“传令下去,准备进攻!”
“可是景公子……”
景项淡淡的眼锋一扫,顿时有一股不容质疑的帝王之威迸射而出,惊得那位原本要开口的将领立即闭上了嘴巴。
今夜的黄河经历了一场恶战,景项派两名部将率两万人为先锋,渡过黄河,切断秦军运粮通道,又亲率全部主力渡河,谁也没料到,对方区区五万兵力,竟然敢深夜夜袭秦军四十万大军,袭得对方措手不及,尽管如此,兵力上的差异是那么的明显,秦军明显占胜算。
黄河的水都被血水染红了,尸体堆积如山,触目惊心。
厮杀的声音维持了两个时辰才渐渐地消停了下去,黎明的光影像从地平线的彼端升起,景项大军的兵力原本就少,再加之都是精锐,虽处于败势,可到目前为止,死伤的大多都是秦军,尽管如此,秦军数量庞大,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对他们来说,仍然只是九牛一毛。
“撑住!”疲态越发明显的将士们互相鼓励着。
忽然一名将士灰败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神采:“景公子来了!”
景公子是他们的主帅,这批先锋军中,大部分都是景项的下属,他们对于自己的少主自然是无条件地忠诚,如此一来,整个先锋军对他都是极其信服的。
景项身穿战甲,浑身沾染着赤红的血,连带着那一双妖冶的赤眸也变得越发奇异起来,他显得是那么自信,连带着大家看到了他,心中都顿时燃起了希望来。
“我们的援军就要到了,还带来了粮草。”景项的话音刚一出口,这一消息立即在大军中传开来了,尽管大家强忍着没有欢呼出声来,可是空气中蠢蠢欲动的,分明是大家的兴奋与激动的情绪。
“不过……”景项低沉的嗓音传遍了每一个人的耳朵:“我们的粮草只有三天,三天之内,我们要破釜沉舟!”
三天,只有三天的干粮,可这时候,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小得可怜的数字,他们知道,天一亮,他们的援兵就会来了,还为他们带来了粮草,每个人只有三天的干粮,有进无退,三天之内,一定要打败秦军!
“坚持住。”
“援兵到我们就得救了。”
“那咱们就期盼黎明的到来吧,连带着我们的胜利,也会随着太阳一起升起!”
乌云汇聚,沉雷忽然在天际翻滚低吼,大雨倾盆,交织着地面上的血色,冲刷着鲜红的血水。
突然,仿佛惊雷一般,北方传来震撼天地的马蹄声。
秦军大惊,起义军却大声欢呼,东西两翼,来了他们的援军,还带来了他们的粮草!前后夹击,只要他们杀过了黄河,就有充足的粮草和神圣的胜利在等着他们!
景项坐在马背上,长枪一扫,双方交锋,血溅满天,混合着河水和雨水,厮杀决绝。
是她对他太过信任了吗?切断后路,粮草与援军为大军带来了希望,然而这三天似乎成了一个神圣的数字,激发了将士们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个个士气振奋,以一当十,奋勇死战,九战九捷,大败秦军。
……
大秦四十万大军战败,还是败给了区区五万起义军,这个消息仿若平地惊雷。
岩止对于这个结果却一点也不意外,这短短一个月的秦国内战,打得万分精彩。
夜色深沉得神秘,静静地笼罩在地面之上,月色昏暗,只有幽光点点。
“王?”莫低低出声询问。
岩止淡淡收回了视线,幽绿色的鹰眸缓缓眯起,唇角淡淡地向上勾勒起一道深深的弧度,声音敦厚悦耳,似乎心情不错:“她让我看到了惊喜。”
“他?”莫自然是不明白王所指为何人。
岩止笑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秦军四十万大军会败,一点也不出乎他的意料,秦皇人心渐失,纵使有百万大军,也会威力大减,更何况那丫头还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章的人?!
大秦粮草不足,必会阻截起义军的粮草运输线路,这丫头却没给人半点可乘之机,运粮草的,都是实力强大的精锐,镇守无名楼产业之下的粮仓的,却是十万精锐,这大概是天底下唯一一个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在抱着粮食不放而非进攻的将领了吧?
……
黄河一线的秦军战败,秦皇的统治可谓是彻底地土崩瓦解了,咸阳城空虚,完全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待景项的大军休整气数之后,各地起义军也该汇集了,进入咸阳城大概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是夜,大秦皇宫早已乱成一团,宦官赵俨在宫中发动了政变,要擒拿秦皇献给起义军,秦皇所剩精锐不多,几乎是落荒而逃。
轻尘悠悠闲闲地抽了一万人就进行阻截,秦皇与其所剩死士几乎被逼到了悬崖岭之上,逃无可逃。
“皇上。”轻尘规规矩矩地作了一个揖,她清越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格外清晰。
黑色的马驹之上坐着依旧身穿华贵黑色龙纹皇袍的秦皇,在位几十年,杀异己,除忠臣,害死爹爹性命,以和亲之名将自己毒害。
山岭之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将这个漆黑的夜照得晃若白昼,听到这声音,看到这火光,黑马之上,秦皇顿时浑身一僵,待他看到自己身后竟是火光滔天,而位前方的竟是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少年,他顿时面色一变:“来人!”
夜更深了,风也更大了,肆虐张狂,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整座山岭之上火光明晃,可是却阴森得可怕!就连他随身所带的这支护驾精锐都纹丝不动,好像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命令一般。
“来人!”秦皇又叫了一声。
仍……仍是纹丝不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死士都是听命于他的,为何一动不动!难道连他们也要造反吗!
夜风呼啸,那顶青面獠牙的面具在火光照耀下,竟让人产生了诡异的错觉,好像看到了那顶面具都在笑一般。
面具下,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沉静如水,就连他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覆手而立,任由夜风吹乱发丝,翻飞衣袍,瘦弱的身子在这狂风之中,好像随时会被吹走。
秦皇的面色顿时苍白如纸,瞳孔骤然一缩,只感觉好像有气血在上涌,他惊恐了,惊恐万分!
眼前的人犹如鬼魅,好像已经把所有人都定格住了一般,不,不是这样,他没有这样的本事,那些死士,不对,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死士,秦皇的死士忠贞不二,只听命于他,刚才他明明下令了,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听到!
不是没有听到,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你是谁!”秦皇忽然觉得今夜的风冷得可怕,自己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此时风一吹来,冷得人只打寒颤。
轻尘淡淡一笑,眼底竟没有丝毫看到穷途末路的人垂死挣扎的愉悦之色,有的只有比这夜色还要浓郁的复杂光泽:“孟轻尘。”
孟、轻、尘!
这三个字如同最后一根飘零降落在紧绷着的弦之上的轻羽,顷刻间,弦绷断,地塌陷,海面涌起巨浪,空中打下闪雷,狂风乱作,天崩地裂!
“你你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没死!怎么可能!”秦皇忽然浑身一垮,跌坐在了马背上,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那句“怎么可能”不断被重复着,他的脸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而他周围的死士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们当然不会有任何举动,因为他们该听命的人还没下命令呢!
“拿下。”轻尘开口了,面具下,她的脸上根本没有过多的情绪,这个时候的心情是五味杂陈的,复杂得,反而不知道该表现出哪一种情绪了。
她的眼中依旧没有半分怜悯与同情,只是心中有一种落空的感觉,当日爹爹忌日之时,她站在爹爹的坟前,久久无法发出一个声音,并不是她无话要对爹爹说,十年不曾祭奠爹爹,她怎么可能没有话要对爹爹说?
她的手心中握着那半块通体血红的玉珏,几乎要握出汗来了,爹爹应该早就知道秦皇并非真正的秦皇了吧,可这样的无道昏君,爹爹为何要用性命效忠呢?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今日除掉秦皇,可算大仇得报?可她心里却一点也痛快不起来,就算秦皇死了,也换不回她的爹爹!
她的话音刚落,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的“死士”们好像一尊尊石像忽然有了意识一般,秦皇的死士早已被景项一一铲除,奉作大礼送到了无名楼,这些死士,都是景项的人,如今这里唯一能命令得动他们的,自然只有孟轻尘了。
“哈哈哈哈……”秦皇忽然笑了,仰天大笑,面如死灰,那笑声太过狰狞了,听得人的心也跟着发毛。
轻尘微微挑眉,摸不清楚情况。人在穷途末路时都应该这么笑吗?
“朕乃大秦至高无上的皇上!岂容尔等犯上作乱,将朕擒作阶下囚,天真,太天真了!”
秦皇忽然变得越发狰狞起来,突然之间,所有人皆面色一变,惊呼:“孟将军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即使是那些身手极好的“死士”们都来不及避开,一声骏马撕心裂肺的嘶叫声响起,刺耳欲聋,顷刻间,那原本还坐在马背之上的秦皇忽然砰的一声血肉横飞起来!火光滔天,紧跟着那匹被他骑在身下的黑马也跟着爆炸开来,就像爆破炸开的练丹炉一般!
轻尘只觉得眼前忽然是一片滔天蔓延的火光,那一瞬间,那些带着火焰的碎片几乎在朝四周飞溅,这件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在人的思绪能够做出反应之间!
他这是……早作了必死的准备吗?这个自称大秦皇上之人……
那强烈的爆炸震得整座山都在地动山摇,地表坍塌,她的身后赫然出现了险峻悬崖,悬崖之下是黑漆漆的一片望不到底……
前方那刺眼的火光……
轻尘忍不住要用手去遮挡,透过指缝间,轻尘好像看到了刺眼的火星子在四溅着,那迸射出来的炙热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给吞噬了!
忽然之间,沁凉的风从自己的面前一扫而过,然后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掠来,披风一扫,他背对着火光,面对着自己,将迸射过来的火星子挡在了后面。
轻尘眼神轻颤,惊讶地抬起头来,却对上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深邃的眸子,自己已然跌入了他宽阔的怀抱中,被他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青面獠牙的面具下,轻尘狭长的睫毛颤抖着,喉咙干紧:“岩止……”
这一幕,为何如此熟悉?
好像,在哪梦见过……
他轻笑着抬起性感的薄唇,一手紧紧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捞起她的发丝,墨黑的缎发轻轻地滑落在他修长的指间,他拉起一缕,轻轻地放在唇畔,然后吻下:“我在想念你,你知道吗?”
心中一紧,连呼吸都要停滞了,轻尘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震惊不已地颤抖着,他知道,她的身份了?
“我……”
脚下一空,轻尘后面的话被呼呼的风声和震耳欲聋的山体崩塌的声音所掩埋,她的身子直直地往后跌去,岩止高大的身躯覆在她的上方,两人竟同时跌了下去,她的身后,是万丈深渊……
岩止深邃的眼睛淡笑着看着他,风是那么的肆虐,让他们的衣襟都纠缠在了一起,头发都缠绕到了一块。
岩止的眉间忽然一拧,揽着轻尘的手却依旧刚劲有力,没有松开,轻尘将脸埋在岩止的怀里,他能听到岩止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可是也能感受到那一瞬间岩止几乎不可发觉的一声闷哼声,轻尘猛地睁大了眼睛:“岩止,你……”
“只是被碎片波及到了。”岩止却是笑了,说得云淡风轻,神情淡然,只将她更加紧紧地抱进了自己胸膛与臂弯中,任这个下坠的过程继续着,悬崖底下是深潭,若非如此,他此刻也不会如此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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