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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岩止所言,接下来这几日,轻尘几乎被监管起来了,无论何时,寝殿之外总会有侍卫看守着,而自己只能寸步不离地被拘禁在这个寝殿之内,除了岩止,她谁也见不到,就连食物都是岩止亲自送到寝殿里来的,每一顿食物,都会附上一碗浓稠的药汁,轻尘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每一次喝完之后,便会感觉浑身无力,因此大多数时间她都在昏睡中度过,即使是醒着,也会感到疲惫不堪,一动也不想动,如此反而不觉得时间漫长,度日如年。
昏天暗地的日子,轻尘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日醒来了,睁开了眼,明亮的阳光透过头顶镂空的圆口洒落了下来,敷在轻尘的眼皮之上,刺眼得让她忍不住深深地皱起眉来,用手挡在了眼睛前,是又天亮了吗……
手边还有那一碗昨夜喝了一半的药汁,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轻尘睁开了眼睛之后,有些出了神地面仰上躺在垫着柔软毛皮的床榻之上,怔怔地看着那顶部的镂空,思绪有些混沌,慢慢地往回想,上一次醒来,好像还是夜里,从这个圆口望出去,是满天的星辰镶嵌在漆黑的幕布之上,哦,对了,那一碗药汁,似乎是喝到了一半,她便因太过苦涩而不愿意再喝下去了,岩止见她已经喝了一半,又有昏睡之意,就没有再强迫她喝完。
那药汁是极苦的,轻尘一直觉得西域的医术不如中原,至少在药汁上是这样的,她在中原时,即使是在军中受了重伤,军医也总会在送来的药中加入一味甘草来缓解苦涩之味,而在这里,这些异邦人似乎一点也不怕苦,这可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那些药……想来是出自玉如阿妈之手,此药用料极其珍稀,因为即使是像岩止那样厉害强壮的人喝了它,也会变得浑身无力,不堪一击,更何况她一个瘦小的女子?玉如阿妈简直是用对付一头牛的办法来对付她了。这也难怪,她若是真的中了蛊毒,发起狂来,就是一个弱女子也会变得疯狂而力大无穷,而她又在岩止的寝殿之中,玉如阿妈不这么小心着,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呢。
缓了好半会,轻尘终于让自己变得清醒了过来,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此前每一次醒来时所感受到的那样疲惫与酸软,虽仍是冬季,但那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却未她带来了一些暖意,她撑着手臂坐起身来,手臂上的抓伤早已经看不大出来了,自己的体力似乎也恢复了一些,莫非是因为上一次醒来时她只喝了一半不到的药汁有关?
门忽然轻轻地被推开了,继而又很快地被关上了。
一抹高大的湛蓝色身影出现在了寝殿的门口,他身后的门被侍卫恭敬地带上了,此刻他背着光而来,只觉得一切的光影都被他的高大身躯给挡在了身后。
岩止身上仍穿这身气宇轩昂的王袍,金色的腰带,右衽斜襟之上刺绣着威武张狂的王者图腾,穿在他身上,更衬得英姿焕发,气度不凡。
岩止一进来便见到了毛皮之上那个刚刚坐起身的纤瘦身影沐浴在从上方而来正好落在她身上的光亮之中,就像蔚蓝的天空下,金色的沙漠中,忽然间被一弯绚丽的清泉夺去了目光,那一瞬间,竟让他有一些恍神,脚步微微一滞,复才又继续迈动。
经过这几日,这个小女人显得越发地小只了,原本还算合身的罩衫穿在她身上此刻也显得宽宽大大的,像是一个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衫。
岩止不由得有些无可奈何地苦笑,好像自己又虐待了她一般。
将食物放在了轻尘的面前,岩止有些严厉地强调道:“必须都吃完。”
见到了这些食物,轻尘有些为难地蹙起了眉,口干舌燥,喉咙处似乎还残留着苦涩的味道,此时又闻到了肉味,轻尘一点想要进食的**都没有,可是胃部空空如也,自己浑身也觉得头重脚轻,像脱水了一般,再不进食,恐怕会更加糟糕而已,也难怪岩止的态度会忽然变得那么严厉起来。
咬了咬唇,大有视死如归的态势,轻尘沉了一口气,抓起烤好的肉就往嘴里送,几乎是艰难地咽下去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长时间的浑浑噩噩,连身体的器官都忘记该如何相互配合运作了。
重重地咽下一口肉之后,轻尘连忙寻着羊奶汤凑上嘴去,可是还没喝两口,那浓烈的奶膻味似乎被堵在了喉咙口,还没压下去就被轻尘哗啦一声全部呕了出来,连带着先前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几口肉,弄脏了岩止的寝殿。
岩止皱了皱眉,深邃的眸中竟是毫无预兆地涌上了一股心疼。
轻尘伏在床榻之上喘着气,出现这种状况,估计与那些药汁有关,那些药汁其实就是让人变得虚弱了,虽不会危及性命,可人一旦虚弱,自然就难以进食,更何况她本来就对这些西域的食物不甚习惯,在这种情况下,会更加抵触。
岩止一只手用力的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轻拍着轻尘的背为她顺气,直到轻尘感到自己的呼吸已经顺畅了,他才收回了为她顺气的手。
抬起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唇,轻尘抬起头看岩止:“药呢?”
按照先前的经验,每次吃完东西之后,岩止就会给她一碗苦涩的药汁让她喝下去,不过一扫岩止带进来的食物,轻尘发现今天并没有出现那碗让她闻之便蹙眉的东西。
岩止的唇角弯起了一抹浅淡的笑,英俊的脸部轮廓上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从没出现过的轻松与愉悦:“你还想喝?”
听他这语气……
轻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确定地看着岩止:“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再喝了?”
“已经第十天了。”岩止的一句话便宣告了一切已经雨过天晴,这十天以来,她一次也没有发作过,看来此前所有的忧虑果然都是多余的。
不知为何,得到这个结果,岩止心中反而长长松了一口气,比起当初发动政变大局已定之时,那心情还要的变化万千,果真是,要疯了啊……
“你的意思是,我没事了?”轻尘的眼前也是一亮,整张苍白的小脸顿时也跟着那双灵动澄澈得如山间流淌的幽泉的双眸而变得明媚生辉。
“辛苦你了,轻尘。”
岩止笑了,也许是光影配合得恰到好处的缘故,轻尘微微一愣,竟觉得此时他一笑,竟温柔得很。
辛苦?
的确是辛苦。
轻尘一想起那些浑浑噩噩的十天,忍不住就不满地皱起眉来,这十日,她不是越睡越累,就是偶尔清醒,清醒的时候不知时日,不知昏天暗地。事实上,岩止寝殿之中的书很多,可是轻尘一本也看不下去,也许岩止本就为了不让她被拘禁的时候太过烦闷,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的都是一些可以解闷的书籍,那些岩止常看的名家论兵论政讲史之作反倒都摆放在高处,她拿起的大多是些文人雅士爱看的典籍,可没翻两下她便会没了耐心,只能心中不住感叹岩止涉猎之广罢了。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轻尘抬起头看岩止:“你这个时候来看我,难道你现在不忙吗?”
她记得,岩止这几日总是忙碌得很,即使回到寝殿来看她,也是匆匆来匆匆便又回去处理政事,可他现在显然没有要回去处理政事的意思。
岩止不以为意地将她给抱了起来,命令侍女进来将寝殿之中的狼藉处理干净,轻尘一看到那些拜她所赐的狼藉,不由得脸色微红,可她现在体力尚未恢复,也懒得去计较这些,连这座寝殿的主人都不在意干净的毛皮上面沾满了她呕吐的污秽之物,孟大将军自然也不会自讨苦吃地放在心里愧疚着。
“这几日,审判苏柏拉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有结果了。”岩止忽然淡淡说道。
“嗯?”轻尘璀璨闪烁的眼眸中微微还有一些迷蒙。
岩止深深勾起了那张性感的唇,也许是出于纯粹想让这个被软禁了十几天的小家伙心里好过些,让她知道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些什么,能够让她产生得到些许弥补的感觉,岩止才将这些事情告诉她,事实上,即使是告诉她也无伤大雅,这些事情,不用多久,整个匈奴帝国上下也会知道。
“冬季过去之后,便会举行祭祀,然后施行苏白拉的绞刑。”岩止云淡风轻地说着,性命在他眼里,本就不算什么。
“那瑞祥呢?”轻尘不禁问道。
岩止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你似乎很关心瑞祥?”
轻尘顿了顿,心中在思考着岩止这么问的意思,见她这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岩止反而笑了:“苏白拉的事,不会牵连到瑞祥的性命,你尽管放心。”
“嗯。”轻尘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如今岩止既除了瑞祥的兄长,又要杀瑞祥的母亲,瑞祥必定恨之入骨了,他当真不会对瑞祥如何吗?
“东胡王五十寿辰,不日后你将与我一同前往,所以这几日……”岩止微微眯了眯眼睛,幽深莫测:“把你的身体调养回来。”
“东胡王?”轻尘的思绪忽然被这三个字眼给拉了回来,她一只手搂着岩止的脖子,小屁股坐在岩止的手臂之上,低下头来看岩止,似乎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你不怕,他有什么诡计吗?”
东胡王素来喜欢大排场,为人又狂妄,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这回他以过大寿的名义,要求西域各国统治者与皇家共襄盛举,一则可展示国威,二则,也许觥筹交错间,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格局变化,通常情况下,只要两国之间不是真的处于激烈敌对之中,统治者们都会应邀前往。
西域各国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错综复杂,东胡与每一个国家都发生过大小摩擦,可又似乎又没有真的与哪一个国家交恶,有的时候国与国之间分明曾经对立过,百姓之间也可能将对方恨得咬牙切齿,可这些统治者却能够若无其事地像是好友一般谈笑风生,真是最莫测者,莫过王者了。
“我匈奴岂是任人欺凌之辈?”岩止轻轻挑眉,这位年轻英俊的统治者,浑然天成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威,耀眼得让人心底惊叹,甚至睁不开眼睛。
“你能为匈奴着想,我很高兴。”岩止的笑意更深,温热的呼吸轻轻撩动着轻尘粘在脸颊之上的发丝,他眼中有淡绿色的幽芒与那黑耀石一般尊贵的光彩相互照应着,似乎彻彻底底被这个孩子给取悦了。
轻尘愣了愣,她什么时候在为匈奴着想了?
“可是……”轻尘这才回想起岩止讲过的话里差点被她忽略过去的关键词:“为什么我也要去!”
“因为你,我把女奴都杀光了,你不去,谁侍候我?”岩止高深莫测地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
好狡猾!
他的奴隶分明全是被他自己下令全部烧死的,怎么怪罪到她头上了?!
……
确认轻尘没有事之后,何止岩止松了一口气,包括玉如阿妈在内,所有长老院的大臣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苦日子总算也随之过去了。
要知道,这几日,何止她一人在受煎熬,每一个人都胆战心惊着呢!
更何况,现在好了,岩止大人总算不会再像前一段时间那样暴戾了,这对他们来说可不就是一个大好消息吗!谢天谢地,感谢天神的庇佑,总算雨过天晴了,他们再也不用受岩止大人的坏心情所折磨了。
……
沐浴过后的孟轻尘总算从那些昏天暗地的混沌中神情气爽了过来,几乎长达半个月时间没有见到她的贡桑和绿芜,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简直是又惊又喜,心中的滋味如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只是短短十数日,为何竟有过了十几年的感觉。
在见到孟轻尘之后,贡桑简直不敢相信这十几天怎么把人给折腾得如此憔悴的,枉费了她这些年来不断为了如何能将孟姑娘给侍候胖一些而绞尽了脑汁,这下好了,只用了十几天就把她将近十年的努力给推翻了。
刚从浴殿中出来,轻尘浑身还沾染着湿润的水汽,浴殿之中是极其暖和的,但走出来后,外面的空气则十分寒冷,毕竟还处于西域的寒冬之中,贡桑的臂弯出还挂着轻尘的厚重斗篷,担心她着凉,贡桑立即欲上前恨不得能将她全身有可能被冷风侵袭到的地方全都包裹起来。
贡桑看着轻尘的眼光是真的慈祥,又有些不满,她边为轻尘披上斗篷,边反复说道:“姑娘,你越发清瘦了,这可不行。”
这已经不知道是贡桑第几次对她说这句话了,轻尘有些哭笑不得,何止是她瘦了不少啊,就连贡桑自己都苍老了不少,想必是这段时间担心她担心出来的。
“小姐,绿芜……”浴殿口的台阶处,绿芜站在那,神色复杂地看着轻尘,也许她正为因自己的关系让自己所崇拜敬爱的将军受了那么多的苦头而悔恨不已,幸好将军没有事,如果将军当真出了事,她就是死伤十次也无法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孽。
轻尘已经披上了厚重的斗篷,她看向绿芜时,眼中竟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绿芜,不知道当日绿芜被莫从大火包围的石殿中带出来以后,究竟有没有被为难,但此刻见到绿芜完好无损地待在她身边侍候着,这让轻尘不禁放下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来。
绿芜没事,那就好。
只是尽管看到绿芜并没有性命之忧,看来岩止是真的遵守了承诺放过了绿芜的性命,可绿芜却憔悴了那么多,比她还憔悴,这让轻尘不禁怀疑,绿芜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微微一笑,轻尘握住了绿芜稍显冰冷的手,她的手指才刚刚触上绿芜的手腕,绿芜一惊,想要收回手来,但下一秒轻尘的手就已经稍稍用了力,阻止了她的动作。
轻尘的眸光蓦地一敛,她能感受到,绿芜本就已经不大好的身体里似乎还被某一种毒素给控制了,想必这种毒素是岩止命人给她服下的,并不会马上伤人性命,但却需要定期服用解药才能保命,看来岩止虽然答应了她不杀绿芜,可终究还是不放心绿芜的。
“小姐,绿芜没事的。”绿芜当然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可这一切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至少一切都雨过天晴了,她敬爱的将军没有事,她吃这些苦头又算什么呢,就算他日真的毒发身亡了,那她绿芜也是无怨无悔的。
“嗯,没事的,我会有办法帮你解了它,别担心。”轻尘淡笑着收回了手,出声安慰绿芜道。
岩止只是用这种方法控制了绿芜而已,并没有要取绿芜性命的意思,一时半会之内,她也无需担心绿芜的安危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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