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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个下午的功夫,李睿召集来的人竟然不少,把苏源家整个一楼搞得人声鼎沸。若安没来,若安的妹妹林蔓安倒是来了,坐在钢琴前面弹一首极悲伤的曲调,仔细一听,是贝多芬的悲怆第二乐章,和轰趴热烈的气氛完全背道而驰。
许诺扒开人群杀出一条道路,左右张望。有认识她的男生在背后吹了声口哨:“哟,这不是许诺吗?你变成女人了?”她没理那人,只顾左右张望,只是张望的结果,没发现她要找的人,于是回头问:“苏源呢?”那人一摊手:“不知道。他好象喝醉了,大概在哪儿歇着呢。”
有人塞给她一杯葡萄酒,她喝了几口,心不在焉,想想还是找找吧,于是又扒开人群重新杀回去,杀了一半,有人喊:“换音乐!换音乐!”她一个没注意,脚下一绊,撞到另一个人身上,一个趔趄,葡萄酒统统洒在了身上。
葡萄酒洒在丝绸上不容易擦掉。她狼狈不堪地朝洗手间挤,挤到门口才发现,原来洗手间门口已经排起了队。前面的女生看见她,跺着脚不耐地说:“也不知是谁,大概喝吐了,看看,进去都十分钟了,还没出来,该不会掉抽水马桶里了吧?”
许诺看看胸口的那一片酒渍,想想不行,楼上的卧室里一定还有洗手间。
走到楼上随便打开一扇门,屋里黑得可怕,连窗帘都拉上了,伸手不见五指,幸好顺手一摸,右手正是洗手间的门。她摸到开关,打开灯。酒洒在她胸前,粘乎乎的,所以她干脆锁上了卧室的门,打算把裙子脱下来。
这时候黑暗中有响动,一个熟悉的声音颤颤地说:“诺诺?你来了?”
她正捏着拉链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屋里还是黑,只有洗手间的灯光透过来,投射在她身上。她象是站在聚光灯下,朝黑暗中仔细辨认,才看到黑幢幢的人影斜躺在沙发上。
她心里瞬间转过了十七八个念头,最后她想,他刚才叫的是“诺诺。”诺诺,苏源从来不曾这样叫她,但她固执地相信,刚才他叫的确实是诺诺。
横下一条心,她走了过去,轻轻坐在沙发的一端,伏下身,不由分说吻了下去。
黑暗中他犹豫地一退缩,随即热烈地回应。他的脸是热的,呼吸是热的,放在她背后的手是热的,迂回辗转的嘴唇是滚烫的,好象有一辈子的热情,要顷刻间把全世界的氧气都燃烧殆尽。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恍惚中抬起头,轻轻叹息:“诺诺……诺诺……许诺?”
苏源骤然放开她。离开他温暖的臂膀,许诺身上顿时凉了半截,才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现在可以看得分明。他一脸惊慌失措的潮红,正远远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对不起……许诺,对不起。可是你怎么会……”
一个惊天动地的热吻,然后是一句对不起。
换了是别人可能会落荒而逃,但是她是许诺,她不怕。她默默抚平裙子上的褶皱说:“你是说这裙子吗?若安说她穿有点大,我穿正合适,就送给我了。”
房间里一片沉默。她看到苏源低下眼去。今天他没戴眼镜,刚才还暗涛汹涌的双眼,低下去,掩盖在黑暗里面。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轻声问:“还有呢?若若还说了什么?”
许诺下意识地绞着双手,十指交缠绞得生疼,这样才能抵得过心里的动荡,让她的声音平稳一些。她说:“哦,她只说,她不能来,反正她叫了那么多朋友,不差她这一个。”
“不差她这一个吗?”苏源讷讷地重复,复又轻声说:“我知道了。”
这时候他斜躺在沙发上,头仰靠着椅背,直直地望向天花板,即使黑暗,也能看到他眼睛里有一点点亮光闪动。许诺想他一定难过极了,心里满满的都是一个人的时候,一瞬间倒个干净,一定难过极了。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她挪过去搂住他的头,静静地不动。她的脖子里渐渐有湿湿的感觉。
厚重的窗帘低低地垂着,她看不见窗外的光景,但知道这是个有云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微茫的星光。她静静坐着不动,后来想到她应该拉开窗帘。她想告诉苏源,看不见月亮,不过因为月亮被乌云遮住。她愿意陪他一起,等云散,等日出。可是低头一看,他的头沉沉靠在她怀里,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苏源一定喝了不少,这一夜他都没有醒来。
许诺只是在快天亮的时候迷糊了一会儿,门外一有动静,她立刻就醒了。
门外有人走动,也许是昨天有人喝高了,干脆睡在客厅里。许诺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听出门外说话的人大概是李睿。他打开一扇门又关上一扇门,对另一个人说:“这楼上应该还有洗手间吧?快憋死我了。”
许诺迅速地思考了一番。苏源还深深地熟睡,脸上的潮红已退,变成一片灰白,眉头紧锁着,打了一个死结。她低头再看自己胸口偌大一块酒渍,衣衫不整。她快速抓起苏源床上的一件衬衫,披在身上,朝门口轻手轻脚地走去。
这时候李睿应该还在走廊里吧。她侧身溜出门外,半掩上门,只留出一小部分缝隙,小声又不算很小声地对门里说:“苏源,我先走了。昨晚……我们下午再通电话吧。”
那晚以后,她和苏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些是以讹传讹,有些是她故意不小心让人知道的。后来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大大方方地挽住了他的手。毕竟经过那晚的肌肤之亲后,他们算是更亲密了吧?苏源起先是身子一僵,但她用乞求的目光看他,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好意思推开她。
经过那晚,她衣衫不整地从他房间里走出来,他也肯定觉得有责任,这么短时间内就“甩”了她,叫她的脸往哪里搁?这种事苏源定然做不出来。
她知道苏源想跟若安解释,给若安打电话发简讯,在寝室门口等她,直到那天拍毕业照时遇见若安,若安温情脉脉地说“看你们两个在一起真好”,苏源眼里那盏灯瞬间就熄灭了。
那晚苏源送她回家,在暗香浮动的蔷薇花架下,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她爱得那么用力,她心疼他的心疼。
苏源缓缓推开她,沉默许久才说:“许诺,那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你知道我心里喜欢的是别人,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忘记,也不知道能不能忘记,如果这样你也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看。”
她愿意,她连骄傲都放弃了,她不在乎那么多。若安和苏源算是错过了,许多初恋都是这样错过的。错过得好,她觉得自己爱苏源远比林若安爱得深。
这三年,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爱他,每天都象是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天。哪怕是多一晚能和他在一起也是好的。她甚至固执地认为,那天晚上他叫的就是“诺诺”,尽管除了那一晚,他再也没那样叫过她。
她也不是没有得到过他的吻。告别时候额前浅浅的一啄,她主动吻他,他也不曾推开她。他的唇是凉凉的,象夏天古井深处荡漾的水波。只有那天,他喝醉了,所以他的吻是滚烫的,烫得好象要一把火将自己烧成灰烬。可惜自从那晚后,他再也没喝醉过。
直到三年以后,他再一次见到林若安,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默默望着若安的眼神还和原来一样,他还是叫她“若若”,双唇间轻轻吐出的两个音节,轻柔得象一阵心灵的叹息。
她爱他,渴望得到他的回应但不可得。林若安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命运的车轮将她碾得粉身碎骨。她隐隐知道,三年之后,他们重逢的时候,就是她结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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