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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马拴好,唐珞辰在路边的小茶棚里寻了个位子坐来下来。
茶棚看着旧旧的,人也不多。自打唐珞辰进来,就一个不落的都偷偷投来了窥探的目光。唐珞辰顶着那张自称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小脸儿,怡然自得地喝着茶。别说是没有这张脸,就单单是二少那身淡青色素莲纹锦袍,就足够闪瞎这帮淳朴的,没怎么见过“美少年”的小山民的眼了。
当初乘马车完全是为了让我们无比慈爱的唐老夫人安心,出了杭州没多久,唐珞辰就打发了车夫,一个人轻装上路了。一路上走走看看,既照顾着行程也不忘玩乐。百无聊赖地瞅着茶棚外时不时走过的农夫,唐珞辰习惯性地抽出了腰间的折扇把玩。
相思相守结。
这一抹可爱的红色从唐珞辰眼前晃过,唐珞辰唇边漾起一朵笑意,伸手细细地拂过红绳缠出来的,细密的纹理。
这东西挂在腰上太小,想想,当个扇坠倒挺合适。
“这位兄台,你不请自来,是相中了这桌上的吃食?”唐珞辰说话时仍把玩着自己的新扇坠,连眼都没抬,“若是,那请自便,不用客气。”
刚才一声不响地坐到唐珞辰对面的男子似乎也在看唐珞辰手中的相思相守结,唐珞辰这么问他,他也不做声。
唐珞辰终于放下扇子,抬眼看向这个男子:“兄台,有事儿就说,别这么盯着我看好吗?好像我拿的是你的扇子,喝的是你茶,吃的是你的食物似的。”
男子也看了看一身男装的唐珞辰,他的眼睛是深褐色的,虽然有些浑浊,但一点儿也不涣散,反而深邃得可怕。青灰色外袍很干净,但看得出是被反复洗过的旧衣服。依唐珞辰多年勾人的审美经验来看,这个人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英气勃发,暗惹春心的主儿。
如果他肯花点心思稍微打理一下自己,就一定不会让鬓角那刺眼的白发,平白给他添了这么多不搭调的沧桑落魄。
“那是谁送的。”
唐珞辰瞥了一眼扇尾的坠子,又看回男子:“喜欢我的人。”
“那他一定还活着。”
“哦?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有一个。”男子偏了下头,宽松的衣领间露出一根红绳,绕着男子的脖子垂进衣襟里,“我就不会像你那样做。”
送你的人还活着,所以你还能有那个心情,去把它当做一件玩物。
“与其把感情寄托在一件死物身上,倒不如把人放在心里,兄台又何必拘泥于形式。”
“形式?……”男子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冷。
唐珞辰竟然破天荒的被一个陌生人的戾气激得忍不住微微打了一个激灵,男子语气冰冷,继续道:“等你真的失去了,你就会知道,没有这些‘形式’,你恐怕连活都活不下去。”
这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让靠近的人不寒而栗。唐珞辰悄悄屏气,去感觉男子周身的气息,果然……内力深厚,简直都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兄台说得也有理,若是斯人已逝,那他留下的东西确实是该好好保管。不过…于我,还是珍惜眼前人比较实在。”
男子没有说话,唐珞辰却暗自警备起来。
因为她能感觉的到,对方此刻真气外露,强大,却……纷杂?隔着一张桌,只靠感觉,唐珞辰也不好确定,不过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男子微皱着剑眉,似乎有些痛苦。
“兄台…你没事吧?”唐珞辰看男子脸色越来越苍白,不免有些担心。
男子抿着唇,许久,才放缓了一直紧握的右拳:“…没事。”
虽然男子的行为有些奇怪,但那股令人不安的肃杀之气却收敛了不少。唐珞辰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这次特意没有走官道,就是希望能在某个小地方遇到点儿有意思的奇闻异事。
这个男人出现的,正是时候。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兄台尊姓大名?”
“复逸。”
男子回答得简答而直接,唐珞辰觉得这名字十分的耳熟。
复逸…复……唐珞辰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一圈儿:“复逸?!你…你就是复逸!”
男子很平静,似乎还带了点儿小厌烦:“是。”
好家伙……这回可真是点了道大菜。
享誉江湖,并且还跟朝廷有若干联系的灵玉山庄少庄主,复逸。天资过人,少年成名,唯一一个还活在世上的,灵玉山庄所有不外传绝技的承袭者,复逸!
唐珞辰偷偷咽了咽口水,露出一个善意且崇敬的微笑:“原来是复大侠,久仰久仰!在…小女子唐珞辰,杭州人士。”
复逸似乎微微笑了笑:“你倒是诚实。”
开玩笑!您老人家都快被神化的不是人了,我还敢在你面前还装?
“男装打扮,是要去哪儿?”
“京城,有些小事要处理。复少庄主呢,怎么会来这种小地方?”
“……你既认识我,就应该知道,我和灵玉山庄早已没有任何关系。”
唐珞辰怎么会不知道,小时候教自己武功的师傅就出自灵玉山庄,说起来,沾亲带故的自己也算是灵玉山庄的弟子了。早就听说复逸十一年前忽然跟灵玉山庄断绝了关系,从此行踪不定,一门心思的去找那个更加行踪不定的毒女。
北至无人的苦寒之地,南下诡谲的西蜀秘境,就没有复逸没去过的地方。
“啊,是小妹疏忽了,复兄别介意。”唐珞辰可不想惹毛他,刚才故意那么说,无非是想证实一下这些江湖传闻的真实性罢了。
复逸忽然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还有……珍惜眼前人,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复逸要走,唐珞辰肯定不敢拦着:“一定做到,只是…花已离枝,相思入骨。复兄心念故人没错,但也要为了故人,照顾好自己啊。”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敢直接地跟自己说这些,复逸的身形顿了一下。回头看唐珞辰,一个敢这样坦诚直视自己的人。
“……相思入骨…”若是条件允许,复逸还真愿意多停一会儿,只是…万一失控,后果可就无法挽回了,“我会记住的。”
目送复逸离开后,唐珞辰又回到了座位上。想着等回去告诉席鸾自己遇到了复逸,而且还说了不少话,他一定不相信。
“公子,你胆子可真大,还敢跟那个杀人狂交朋友!”
唐珞辰瞅瞅凑过来的茶棚老板,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是吗,此话怎讲?”
“那个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儿,每次也都是去同一个地方。可是却有好几次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还会找人问路,村口的老张都被他问过三次了!”
“嗯,可这跟杀人狂有什么关系?”
“公子不是村里人你不知道,前些年有一家灾民流浪到这儿,看村东头莫家的房子没人住,村里的人也不反对就住下了。谁知道那个狂人来了,非要把他们轰走,不就发生了些口角争执么,他竟然把那一家近八口人都杀了!你说这不是杀人狂是什么?”
原来如此,唐珞辰恍然大悟。
原来当初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灵玉山庄少夫人,莫忧,就出自这么个不知名的小村子啊。
同时,唐珞辰也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这要是万一刺激了复逸,自己恐怕就可以直接去阎王那儿报到了。
十一年前,京城发生过一场挺严重的叛乱。
当时的复少庄主一身正气会坐视不管?抽出长剑,无比帅气地就去干架了。
也就是在那场叛乱中,叛军的几个首领抓了新进门没几年的少夫人莫忧,要挟复逸跟他们一块儿叛变。后来事情的经过有好几种说法,不过结果很统一,那就是莫忧死了,留下了被迫提前降生的儿子,复瑜。
之后,复逸这个少庄主就不干了。抱着不幸早产,且更不幸地被下了毒的小复瑜直奔神医水弱鱼而去。
再后来,结果也很统一,复瑜也死了。
其实这些都是唐珞辰后来慢慢打听来的,第一次听说有关复逸的事,就直接是整个故事的结尾——复逸疯了。
现在看来,复逸疯没疯还真不好说,起码刚才看着还是挺正常的。
唐珞辰拿起折扇,也不理会茶棚老板再说什么,扔了块儿碎银就牵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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