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番外之陶方（二）

    93、番外之陶方

    接下来日子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蚊子十分猖獗，镇上不断有人死去，我们恨不得每天都要家里喷好几遍杀虫剂，但是又担心李莹肚子里孩子会受到影响，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房间里面找蚊子。

    肉食已经不安全了，蔬菜也不那么安全，还好，陶亮经常往我家里送菜。其实陶亮从春天开始就一直给我们送菜，但是以前我们都不觉得有什么，青菜之类，到菜市场买买也不需要多少钱。不过他既然给我们送过来，也是有心，我母亲经常炒菜时候会说，自家种出来东西跟外头买就是不一样啊，你看这豆子，一煮就烂了，看着丝瓜，还带着甜呢。

    但是李莹好像不太赞同我母亲做法，时常，也会从家里翻点东西让他带回去。对此我母亲有些不高兴，大概是不喜欢媳妇太有主意吧，对于婆媳之间这点事，我基本上不去参合，因为这个问题我根本就解决不了，说多了也是添乱。

    夏天过后，大家以为这下好了，蚊子终于要被冻死了，可是寒冬很就来了。

    那个冬天下起了大雪，就算是镇上老老人，也没见过我们这边下过这么大雪。那种天气里，电线杆都被冻了，三天两头停电，每次只要一停电，家里电热毯暖气电暖炉什么，就都成了摆设。

    大家都冷坏了，我跟李莹她哥一起上山去砍柴，我们家还好，还有个灶台，镇上好多人家现都只用煤气灶跟电磁炉了，那柴火屋子里一点，简直能熏死人。

    李莹怀着肚子呢，我们家里虽然因为做着熟食买卖，多少还有点屯粮，像面粉薯粉玉米粉之类，但是仅仅开这些东西，李莹营养跟不上不说，我们也根本支撑不了多少日子。

    冬天开始时候，好一阵子陶亮都没来，大概是雪下得太厚了，路不好走，后来就厉害了，打眼一看，连马路那里都找不到。我也不好意思打电话跟陶亮说，怎么说当初他送菜过来时候，大家都吃得理所当然，现又巴巴地凑上去跟人家要菜要粮，我有些拉不下脸来。

    但是母亲背着我给陶亮打了个电话，跟他说家里都没吃了，我媳妇怀着肚子每天吃咸菜之类，这还是李莹偷偷告诉我呢，我听了之后觉得很生气，但是有什么办法，现我连自己媳妇儿子都养不活，于是只好装作不知道。当时我还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等冬天过去了，等年景好了，我就加倍地还回去。

    陶亮果然来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只大黑狗，还能拉雪橇。他弄了很多东西过来，蔬菜大米，还有不少木炭跟半头羊，我们都好久没有吃过鲜菜跟肉了。李莹他哥近也都弄不到吃，听说前几天他又出去偷东西，被人抓住了打了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反正他自己不承认。

    当时我们都有一些尴尬，以前自己过得好时候，也没多照顾山上陶亮，甚至心里鄙夷他放羊行为，看到这半头羊，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我母亲也是，看起来有些讪讪，我媳妇也不吭声，我知道她心里正难受着呢。

    陶亮放下东西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往后他还是常常地往我这里送东西，然后我们日子也就跟着好过了起来。但是别人日子却是越来越难过了，邻居有几户人家每次陶亮过来送东西时候都要打开楼上窗户偷偷地看，有一次闲唠嗑时候，他们还问我家里粮食还有不少呢吧。

    我很担心这些人哪一天饿极了会过来抢，就一个劲儿地跟他们说李莹这两天如何如何不好了，企图博得他们一点点同情心，也许大家是真同情了，也许他们只是还没有入室抢劫魄力，总之这些人终也没有过来砸我家大门。

    我跟陶亮说明年我也回村里种点地，他答应了。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厚道，当初分家时候说得好好，镇上房子给我，老家那栋房子跟土地都给他，至于家里存款，那都我母亲手里捏着呢，我们谁都没提。

    但是有什么办法，难道一直靠着他资助活下去吗？相比之下，我还是跟他要些地过来种吧，听说我们家村里土地他也没完全种完，到时候我再开点荒什么，大概也能养活一家子人。

    以后家里熟食生意就让我母亲跟李莹做着，我自己倒山上去种点地，甭管世道太不太平，年景好不好，家里都多存点粮食，再遇到个像这年冬天这样事，咱就不用再靠着别人了。当时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第二年春天到来时候，我也确实以为这困难日子，大概就这么过去了吧，可惜天不遂人愿。

    再说这一年冬天。

    李莹娘家还有一对父母和一个哥哥，他哥哥听说没什么本事，到现还没讨老婆呢，年龄也不小了，从前就懒，现就没法子了。不过他是真疼李莹，陶亮还没来那会儿，有一段时间我们都弄到吃，李莹她哥就出去偷鸡摸狗，得了好东西自己也不舍得吃，都给妹妹留着，还时常警告我不准跟她抢吃，我哪能跟自己媳妇跟她肚子里孩子抢吃呢？

    但是我母亲很不喜欢李莹她哥，应该说所有没出息不争气男人她都不喜欢，别说像李莹他哥那种二流子了。不过人家既然是提着东西过来，她也不好甩脸子，就只后面念叨，有时候被李莹听到了，她就光明正大说，好像全世界理都她那里似地。我有时候很烦，但是又不能说，不然指定得被说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还好李莹也是个懂事，她挺能忍，我就是担心这么下去对孩子不好。

    后来我们家日子好过了，李莹明里暗里，也会弄些东西让他哥带回去，我母亲看到就不高兴了，有一次甚至还跟陶亮说这事，那晚上李莹躺被窝里偷偷地哭，我都听见了，但是除了装作没听见，还能怎么样？我能说自己母亲不是吗，还是让自己媳妇继续忍着？我一句有用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天李莹还是当没事发生一样，开始张罗起了过年活计，前一天我母亲让陶亮我们这里过年，但是他没答应，要我话也不答应，就算他现常常来送粮食过来，我们也算是经常走动了，可是过去是就算是过去了，它们也是确实发生过，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抹去。何况我母亲一心只想粉饰太平，根本就不愿意面对现实。

    人心是很奇怪东西，当你看不起一个人时候，就算有一天他穿上了龙袍，你眼里却也不过是个瘪三。我母亲现对我哥哥无论多么热情，但是我依然知道，她心里并没有喜欢他，也没有感激他。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其实也是不对，无论怎么样，她都是我母亲，一心只为我打算。

    然后，春天来了，等到积雪消融时候，我就回到村里去种地，我母亲很想帮忙，李莹又大着肚子呢，这孩子从怀上到现，我们也没什么条件给他好营养，这时候要是再出岔子，我们一家哭都没地方哭去。

    对于孩子，我说不上来自己是一种什么样心情，以前李莹刚怀上时候，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就觉得既然怀上了，那就结婚吧，但是经过这一个冬天之后，我简直觉得她肚子里那个娃娃，就是我命根子，我就算自己死了，也要让他平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人真是很奇怪动物，是不是？

    后来我们让李莹住陶亮那里，我们干活时候她就待那栋老房子里，村里还有其他人呢，也能多少照应着，早中晚，也都能见上一次面，我们中午也都陶亮那里吃，再接着我们就都住回了老房子，这也是自然而然事。

    陶亮可能是有些不喜欢，但是他不说话，大家就都当不知道，我想等春播完了就带着李莹回自己家，但是我母亲显然不是这么想。春播完了之后，她就开始忙着给陶亮张罗相亲事，我不知道她是因为愧疚，想要众人面前演一出母慈子孝，还是因为村里这栋房子和几块地，这一次，我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

    后陶亮生气了，他让我们回到自己家去，当时情形真是很让人尴尬，我母亲楼上摔东西，我们假装没事一样楼下继续吃饭，然后陶亮出去了，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我们就回到了自己家，从路上一直到家里，然后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母亲都不停地贬低陶亮。这些话她说了也就说了吧，她是陶亮娘，陶亮养她是应该，她爱说自己儿子谁也管不着。但是我不行，我是他弟，他没有养活我义务，既然去年冬天他都已经帮了我们家这么多，我就必须心里承了他恩情。

    当时我真是这么想，我想以后好好对待我哥，等他碰上个好姑娘时候，也给他包一个大大红包，等他媳妇怀上孩子时候，就买很多很多营养品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