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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宴会大厅,装点得富丽堂皇、溢彩流光。高高的天花板上,一盏盏水晶吊灯洒下一片耀眼的光华;欧式风格的装潢和陈设,令人宛若置身古典宫廷;大厅两侧的长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餐点和昂贵的名酒,身法灵活的侍应生脚步不停地穿梭其间;主席台一侧,一支小型西洋乐队现场演奏着世界名曲。在一首首经典的乐曲声中,时尚界名流盛装出席。绅士们西装革履,手挽各自的女伴,面上带着一种成功人士的标准自信笑容;女士们竞相斗艳,华美的裙摆在地毯上流过,香艳的红唇、如雪的玉肌,举手投足、谈笑风生间,尽显优雅华贵。
曹湄抬眼望着天花板上不时变幻出七色光华的水晶吊灯,而后默默地环视四周,打量着在她身旁游走的人们。名流、美人、佳酿……觥筹交错间,曼声喧哗间,仿佛有几分怔忡、有几分恍惚。
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爱丽丝,误入此间,找不到回家的路。
刚一进入宴会厅,墨如深就被先一步抵达的方烨叫走了。曹湄与林映雪找了一张沙发坐下,一边吃着餐点,一边聊天。
后来林映雪也走开了。虽然对于应酬这类事不感兴趣,但林映雪还是为了方烨放下身段,心甘情愿地前去应酬。
于是曹湄只好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吃着食物,打发时间。
在这期间她发现了从门外走入的尚辞,便笑着跟他挥手打了个招呼。但紧接着她又看见跟在尚辞身后的边枫,不由得收敛了笑容。那人也和尚辞一样,对她微笑致意,她却没有回应,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没想到他竟然会到这里来。她还记得“边氏”临时撤资的事,虽然不知其中原委,但若非如此,如深也不至于这样辛苦。想到他和边家之间的种种秘密,恐怕正是造成他心结的根源,心里终究有些不自在。
她抬起头来,想要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没费太多工夫她就看见了他,因为他不知几时上了主席台,站在麦克风之后。他手拿一只小勺,轻轻敲响酒杯。一阵清脆的“叮叮”声被扩音器放大,轻轻回响在宴会厅内。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转身面向主席台。曹湄也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晚上好,非常感谢各位的到来。我是墨如深。”
话音甫落,便换来一阵掌声。如此简短的开场白,根本没有什么需要鼓掌的内容,可见那掌声是送给他的。
曹湄不由得有些愣怔,她不知道今天还有致辞这个环节,难怪他坚持要来。
接下来他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怎么记住,无非就是致谢与感言、对过往的经验总结、对未来的畅想与展望。她什么也没记住,只是凝视着他那张始终挂着淡淡微笑的脸,却几次三番被突然亮起的闪光灯晃花了眼。
这再次提醒了她,眼前的他,是圈内的名人。没错,他是名人,是公众人物,是会出现在某些时尚杂志、报刊、网站上的人……
眼底微微有些刺痛。
接下来,有几位老外也上了主席台,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却没留意,也不怎么感兴趣。她坐回她的沙发上,任由面前的宾客挡住她的视线。
她看见大厅一角,站在方烨身侧的林映雪。林医生和她有些相似,却又很不同,她是一位外科医生,这是一门为人所尊敬的职业,足以与方烨匹配。
而她自己呢,不过是个小小的咖啡店招待,无一技傍身,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求吃饱穿暖,无病无忧,自己养活自己。这样的她,太过平凡,甚至平庸。碌碌无为的庸人,凭什么得到超出预想之外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对自己笑了一下,抿一口杯中的红酒——她其实喝不惯那些名酒,偏偏这里唯一的饮料只是酒,连普通一点的果汁都没有,只好勉为其难地用红酒解渴。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混在名酒堆中的果汁一样,如此不起眼,又如此格格不入。
正思想间,他不知几时下了主席台,来到了她的跟前。
“草莓。”
他一声轻唤让她回过神来,抬起头,这才发现致辞环节已经结束了。周围人的谈笑声再次盛满了宴会厅。
“很无聊吧?”
“还好……你讲完话了?”
他笑,向她伸出手来。“来,陪我走走,见见我的同行。”
她愣了几秒,把手交给他,任由他将她拉起身,牵着她的手,走向那些盛装的陌生人。
“这是草莓,我女朋友。”
听到墨如深这样向别人介绍自己,曹湄既惊讶又窘迫,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面对别人好奇打量的目光,她有些拘谨地微笑着,同时努力做出大方的姿态,与那些陌生人握手寒暄。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居然还有那么几个人记得她,他们认出她就是某一期《风尚》杂志的封面女郎。其实连曹湄自己都快忘了这档子事儿了,她不由感叹这些人的记忆力和眼力。这其中就包括曾在“风尚”有过一面之缘的杂志主编荣女士。今夜再次相见,荣女士仍是那副“时尚女魔头”的气势,面对曹湄的微笑和问候,她并没有跟她客套,只是对着墨如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你的口味变了。”
直让曹湄哭笑不得。
就这样应付场面似的见了一些人,曹湄就觉得有点晕头转向了。她和那些人根本连话也讲不上几句,更不用说去记住谁是谁。她甚至疑心那些人会不会是把她当成了一位神秘的平面模特——不过这倒是无关紧要,姑且让他们误会去吧。
她倒不是自卑,也不觉得自己的工作有什么丢人的。她只是不希望让墨如深为难,即便他自己不会介意,但他的身边毕竟有着太多的目光。
她意识到今天他坚持要出席晚宴,除了致辞以外,也是想带她适应一下类似的氛围、熟悉一下他平时会接触到的人吧。说实话,她还真有点害怕会辜负他的好意。
但她已经告诉过自己,既然选择了要跟这个人在一起,那么要学会适应这一切——包括花大价钱在平时穿不着的衣服上,出席各种正式的公开场合,喝下酸溜溜的红葡萄酒,和素不相识的人攀谈,在别人的眼光下微笑,被人评头论足……承受她一个普通人本不应也不用承受的东西。
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开始体味到一种复杂的心情:既有冒险刺激的感觉,又有灰暗消极的想法,还有种不甘心的冲劲冒出头来。这心情,还真是够杂乱的了。
胡思乱想间,眼角余光瞄见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曹湄抬起头来,看见边枫远远地站立在大厅的一根圆柱旁,目光牢牢地盯在她身上,那神情,仿佛有话要说似的。曹湄微微一愕,还不及多想,却听见身边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
她忙转过头望着身边的人,“怎么了?”
“没事。”他冲她笑笑,随手取过一杯红酒,浅酌一口润喉。
“要去休息一会儿么?”
“不用。”
话虽如此,她却清楚地看见他额角的薄汗。曹湄不由握紧他的手。眼看又有宾客朝着他俩走过来了,曹湄心中一动,忽然将身体倚靠在他的身上。
“草莓?”墨如深不解地看着她。
曹湄有些尴尬地一笑,“脚疼……站不住了。”
墨如深微微皱眉。今天她穿了平时从来不穿的高跟鞋,本来就很不习惯了,他还拉着她站了这么久……小草莓哪里受过这种罪,是他太大意了。他忙揽住她的肩,搂着她朝门口走去。这架势一摆,本想上前寒暄的宾客自然也就中途转向了。
这家酒店的宴会厅的确不是一般豪华,就连休息室都有好几间。墨如深找了一间没人的屋子,让曹湄在沙发上坐下。他正想蹲下身替她查看一下,却被她拽着胳膊一把推坐到沙发上。墨如深一愣,却见她笑眯眯地站在他的身前。
“……你的脚?”
见他一脸怪异的神情,曹湄有意在他面前跳了跳脚。墨如深这才恍然,不由失笑。
“你……居然假装?”
“还不是被你逼得。”
曹湄瞥他一眼,他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忍俊不禁。然后就不再掩饰眉宇间的疲态,任身体软软地陷进沙发里去。
“叫你别只顾应酬……答应得挺好,转身就忘了。”
“对不起……”
听他用沙哑的声音道着歉,曹湄哪里还会真心怪他。见他一手按上了额角,她忙在他身侧坐下。
“头疼?”
他点点头。曹湄便让他背靠着自己,伸手替他轻轻按揉太阳穴。
他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闭上眼。她的手抚上他的额头,有些担忧地探着他的体温。
“你好像有点热……会不会发烧了?”
“没事的。”
“能不能先撤啊?”
“走太早不好,再坚持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
“就一会儿……快了。”
她不再问,只是安静地为他按摩。片刻之后,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额上。
“草莓……是不是很不习惯?”
“嗯,有点。”
“对不起……”
曹湄摇摇头,她知道,他只是希望他们能够融入彼此的圈子。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要是别人问起我是做什么的,该怎么说呢?”
墨如深一怔,睁眼看着她。她的表情很认真,完全没有委屈或者赌气的意思。
墨如深沉默了一会儿,勾起了嘴角。
“我会说……你是在我累的时候,为我泡咖啡的人……又是怕我胃痛,硬把咖啡换成牛奶的人。”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曹湄愣了好几秒,随后不由笑了起来。不等她再开口,他已经回身将她拥进了怀里,吻住她的唇。曹湄闭上眼,心中杂乱的情绪在他这一吻里消失无踪。好容易将双唇分开了,她喘息着任由自己沉溺在他的拥抱里。
然而就在下一秒,休息室的门却被推开了。有人走入了房间。
曹湄吓了一跳,立刻离开他的怀抱,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感觉脸颊燥热得快要烧起来了。但一眼见到呆立在门边的人,她却不由愣住。
是南雅楠。她进门的时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并未注意到屋内有人,直到此刻抬起头来,才看见沙发上拥在一处的两人。她当即呆住了,可爱的娃娃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
看她的样子很想转身逃走,曹湄下意识地叫了她的名字。
“雅楠?”
南雅楠脚下一顿,有些无措地呆站在门边。
她的模样倒比自己还要窘迫几分。曹湄瞄一眼身边的墨如深,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似乎也没想到南雅楠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曹湄忙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南雅楠身前。
“雅楠,你也来了啊?”
“嗯。”雅楠垂下眼,蚊子叫似的小声应了。
“边桐呢,没跟你在一起?”她想那位护花使者一定不会放她独自赴宴。
“他在跟别人聊天。”
“是吗……”见她仿佛进退两难似的杵在原地,曹湄好心地牵起她的手,“是不是想休息?进来坐一会儿吧。”
雅楠倒是没有拒绝她的牵引,却迟迟没应声,抬头瞄一眼屋内的人,又惶惑地垂下眼去。
曹湄不由想起那次在后备箱集市的偶遇,她对墨如深简直避之唯恐不及……曹湄回头望着他。
对于雅楠显而易见的躲闪神情,墨如深似乎也有些尴尬,随后却又流露出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复杂表情。曹湄心中微微一动,她在他的脸上看过太多次类似的神情,几乎每一次都与身边这个娇小的女孩有关。却见墨如深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我回大厅了。你们聊吧。”
他和曹湄交换了一个微笑,而后走出休息室的门,在经过她俩身侧的时候,曹湄明显地感觉到雅楠的手在她掌中微微僵了一下。
心中不由浮起许多疑问,但当曹湄望向雅楠时,心中的疑惑却又被怜惜代替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米色的蕾丝花边公主裙,露肩的一字领,荷叶边中长袖,颈间配一朵淡紫色的布艺颈花,手腕上也是相应系着一朵腕花,用当下流行的审美观点来看,她这一身装束颇具萝莉风,显得柔弱动人、楚楚可怜。她低垂着眉眼,不时咬着嘴唇,长长的睫毛遮挡住闪烁的目光。曹湄在心中叹了一声,牵着她的手,拉着她走到沙发旁坐下。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没看见你啊。”曹湄试着用闲谈挑起话题。
“嗯,我们来晚了一会儿。”
“玩得开心么?”
雅楠摇了摇头,“我觉得……有点无聊……”
曹湄不由笑了,“是很无聊!我不知道你要来,要知道早就找你玩了。”
雅楠终于露出了笑容。“本来桐也不想来的,是我求他带我来……”
这倒让曹湄有些意外,她猜想雅楠不应该是喜欢热闹的人。果然雅楠又接着道:
“桐是怕人太多我会紧张,可是他为了陪我老是呆在家,哪儿也不去……我觉得这样不好,所以……”
曹湄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她也是为了边桐着想。虽然心中始终对这个女孩有些介意,却还是对她生出些好感来。
而雅楠似乎也对她没什么防备之心,又嗫嚅道:
“可我现在想回家了……”
“怎么了?”
雅楠不安地沉默了几秒,“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多人我都不认识了,跟他们说不上话。有些以前认识的人,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欢这里。”
曹湄一愣,想起边桐说过她有些神经衰弱。如此看来,她的这个毛病在圈内恐怕是公开的秘密吧。看见雅楠失落不安的神情,她竟有些为她难过,便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没事的,不要理他们就行了。”
她却咬着嘴唇,黯然地说:“我知道,是因为我变了……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才会那样看我。我好像不习惯这里了,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她说着,越来越小声,眼里隐隐有了泪光。曹湄只觉得此刻的雅楠让人好心疼,她揽着她的肩轻声宽慰:
“不要紧,有我陪你呢。一会儿边桐来了,让他带你回家……”
雅楠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个笑容。
“谢谢你,草莓……你真好。”
“哪里啊……别这么说。”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要问她,却始终开不了口。之前是因为心存芥蒂,现在却是因为于心不忍。不知因为什么样的伤害和刺激,让她变得如此敏感和脆弱。想到她年纪轻轻便被神经衰弱的毛病折磨,怜惜之情不由更甚,也就愈发不忍伤害眼前这柔弱的女孩。
于是曹湄扯开话题,开始赞美雅楠的礼服,之后又把话头引向了女人间的那种闲聊,什么服装啦、发型啦、护肤品啦、肥皂剧啦,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这一招果然奏效,雅楠的情绪很快恢复了,也渐渐放开了与曹湄闲谈起来。
两人就这么说着悄悄话,直到边桐找到这里。
一见边桐推门而入,雅楠立刻闭口不言了,好容易浮现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曹湄向边桐问一声好,而边桐依然是那副冷冷的性子,见到曹湄也没多少意外的表情,只淡淡地点头为礼。只是在责备雅楠的时候,语气中才带了一丝不悦。
“雅楠,你又乱跑。”
雅楠也有些不高兴地别开了脸。“你又不陪我。我不想在这里了。”
“是你非要我带你来的,也是你叫我别一直跟着你的……忘了?”
雅楠分辩不得,咬了嘴唇不做声。曹湄不由斜了边桐一眼,有没有必要跟她这样较真儿啊。
边桐感受到了曹湄的目光,沉默了几秒。
“过来吧,我陪你。”
虽然口气听着硬邦邦的,但他的话中还是带了些许安抚的意味。
雅楠这才期期艾艾地放开曹湄的手,起身来到他面前,随即便被他搂进怀里。雅楠有点委屈地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听话地靠进他的怀中。
在两人走出休息室之前,边桐回过头看了曹湄一眼。她还以为他要对她说些什么,结果他却转身走了。
怎么他们边家的男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明明是有话要说的表情,到最后却又不了了之。
曹湄摇摇头,懒得再去想。她也走出休息室,回到宴会厅,抬眼寻找墨如深。
她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投远,一个身影已经挡在了眼前。
“……边枫?”曹湄不由一愣。刚才还想到他,紧接着他便现身了。
边枫从眼镜片后面盯着她看,眼中闪过一丝浅笑。
“Shall we dance?”
曹湄瞪大了眼:“……什么?”
“跳个舞,好吗?”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曹湄愕然。直到此时她才惊讶地发现,刚才占据了整个宴会大厅的宾客们都自觉地向周围散开了,留出中间一片圆形区域,正好作为舞池。已经有一些宾客在其中翩然起舞。
曹湄这才意识到,原来今天的宴会竟是一场舞会,难怪会这么奢侈请来乐队现场演奏。
“草莓,赏个脸吧。”
她回过神,连忙摇头,“不了,不好意思……”
但边枫却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宴会厅中间走去。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来吧。”
曹湄急切地想要挣脱他,“干吗呀……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跟着节奏瞎晃就行了。”
听着耳边回响的圆舞曲,看着身边宾客的优雅舞姿……她还瞄见不远处一脸看热闹表情的尚辞……曹湄简直要疯了,她恨自己刚才怎么不机灵一点拔腿就跑。可是现在为时已晚,众目睽睽之下,再逃跑就太难看了。她不由对边枫怒目而视。边枫却只是笑:
“生气了?”
“我说了不会跳舞!”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摆个姿势总会吧?”
曹湄无言以对。她到底是好心,不愿意让边枫难堪,只好手脚僵硬地任由他搂住她的腰,然后学着别人的样子,一手搭上他的肩,身体却是绷直的,尽量拉远和他的距离。边枫察觉到了,微微一笑:
“放心,不用跳出舞步来,跟着我晃悠就行了。”
“……我今天穿的是高跟鞋。”
“不怕,放胆跳吧!”
话音未落就被曹湄踩了一脚。边枫立刻夸张地龇牙咧嘴,曹湄则是一副“我早警告过你”的表情。不过边枫并没有抱怨,曹湄却觉得怎么跳怎么别扭,忍不住低头看着他的步子,搂在她腰上的手顿时一紧。
“抬头,别看脚下。”
曹湄赶紧抬头,对上他的笑眼。“我会踩到你……”
“没关系。”
边枫果然并未按着音乐旋律跳,只是随意地带着她的舞步。但两人终究有些不协调,曹湄仍是几次踩到他。
“……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曹湄斜睨一眼苦笑的边枫。“干吗非要我跳舞?想出丑啊?”
边枫呵呵一笑,“我说过的,有机会一定要请你跳舞。”
他说过这话么?……曹湄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子。她一直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要她做女友的话也像是在开玩笑。可他又何故如此呢?
一些念头忽然浮现在脑海中,让曹湄暂时不那么想逃跑了。
“我听说‘边氏’撤资的事了。”
边枫微微一怔。
“为什么?”曹湄问。
边枫却没有回答,他牢牢地盯着她看,目光在镜片后面闪动着。
“听说因为你们的缘故,今天的开业差点就毁了,宴会也险些办不成……”
他忽然一笑,“据说白天的开业活动很成功……多亏你的男朋友力挽狂澜,不然我现在也没机会搂着你。”
曹湄微微皱眉,“……你讨厌如深?”
他一挑眉,“我哪儿敢。”
“那你们算是朋友了?”
“算吧,我觉得。”
“那为什么要这样?……是为了‘边氏’的利益?”
他却用一种玩味的眼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不答反问道:“你认为我是那种过河拆桥、背后捅刀子的人?”
曹湄不太高兴地盯着他,忽然失去了对这类问答游戏的兴趣。
“行了,别跳了……”她想要挣脱他的手臂。
“音乐没结束呢……”
边枫话音刚落,却听圆舞曲戛然而止,几秒的停顿之后,乐曲忽然换成了一首慢板流行乐。
一只手搭上边枫的肩。边枫转头,愣怔几秒,忽然一笑,大方地松开了怀里的女孩。
曹湄有些愣愣的,被拥入了另一个怀抱。
墨如深揽紧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臂弯中。她发现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她同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跟他保持适当距离的想法。她的脸很快红了。她听出那柔曼的乐曲是一首欧美经典情歌。她有些愣愣地跟着他的节奏缓缓移步。
她抬眼看着他,他的嘴角挂了点淡淡的笑。
“刚才……跳得不错。”
“……吃醋了?”
他一笑,没回答,但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她还想再玩笑几句,他的唇却不期然压了上来。
她只觉得一阵窒息,更令她惊异的是自己竟也没忘了脚下的舞步——尽管有些凌乱,但好歹一刻没停。
他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她。她瞪大了眼,只觉得周围的人仿佛都在盯着他们看。边枫、尚辞、边桐、雅楠、方烨、映雪……还有荣女士,以及那些认得她,或者不认得她的人们——其实一个公开场合的亲吻在这些人眼里能算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呢?可曹湄还是感觉自己真要疯了,一边觉得后颈汗毛倒竖、寒栗突起,一边又觉得身上脸上一片燥热,也吃不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是个舞盲,却很喜欢和他跳舞。
她并不怎么意外地注意到他俩的舞步十分合拍,每次她以为自己会踩到他的时候,他的脚总能顺利躲过一劫。到后来他们的姿势就没什么讲究了,他用双臂拥她在怀,而她搂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胸前。直到她感觉有些累了,心也跳得厉害。
但她很快发觉那不只是她的心跳声,还有他的。她的手抚上他的后背,能听到他的心脏在胸膛里敲出的响声。她抬起头望着他,他的黑眼眸晶亮的,脸颊微微泛红。
“低头。”
她轻声说了一句。他有些不解,但仍是低下头。
两人的额抵在一起,她感觉到些微的热度。
“你好像真的发烧了。”
“嗯……”
“……可以走了吗?”
虽是询问的口吻,却带有她的坚持。他点点头。
没有跟任何人道别,他挽着她离开了宴会厅。方烨忙得走不开,仍留下来招呼宾客;林映雪先他们一步去了停车场取车。来到酒店门口,或许是放松了精神,也可能是被夜风一吹,他开始咳嗽,老半天也止不住,到后来都咳得有些脱力。曹湄轻轻拍着他的背,感觉他的身体似乎也沉重了起来。
曹湄只顾担心他,好一会儿才发现边桐和雅楠也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等车。
边桐抽着烟,表情淡然地看着他们,身后娇小的女孩躲在他的影子里。
“要走了吗?”曹湄客套了一句。
边桐点头。雅楠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一边悄悄地握住了边桐的手。
不知为何,曹湄又一次感觉到了曾经萦绕在四人周围的那种不安的气氛。但她顾不上多想,身旁的墨如深此时勉强止住了咳嗽。
“怎么样,难受吗?”
他摇摇头,安慰地握住她的手。她轻抚他的额角,替他拭去虚汗,他的额很热,他的手却冰凉。
一旁的边桐打量他几眼,吐出一口烟,忽然说:“你脸色很难看。”
曹湄担心地看着墨如深,他的面色的确很苍白。但他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像是想要回答他的话,可人却微微一晃,朝台阶下遽然倒去。
“如深!”
曹湄根本拉不住他,惊慌地叫出了声。但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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