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wbshuku.com
香儿冷笑一声,索性放了鞭杆,直盯住雪夜,:“好大胆的奴隶!欺负我不是你主人吗?”
雪夜松开马辔头,又低头垂眸,不亢不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不敢,这轻云是万夏坞中上等的好马,最通人性。姑娘心中有气……也不应该拿了它来出。”
“我……”香儿一下被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只扑闪着大眼睛盯着雪夜:我是拿这马出气了?我,是这样人吗?我……就是拿马出了气又怎么样?他这么一个卑贱奴隶居然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香儿拿手指了雪夜:“你,真的够胆色!对,今日本姑娘就是气不顺,就是要出了这口气!如果不打马本姑娘可就要打你了!你,真敢反了不成?”
雪夜抬眼看了香儿一眼,香儿与他对上了眼眸,却看不出他眼眸中有一丝波澜。见他迅速地拾地下马鞭,几步走近车厢,双手捧与香儿,倒搞得香儿一愣:真的要我打你?
香儿下意识接过马鞭,雪夜后退几步,退至马头前,将上衣猛然脱下,一只手拿了,又伸出另一只手来,拉了马辔头。马蹄的的响起,雪夜一边拉着马走,一边淡然道:“姑娘如果要出气,打我比打轻云更有用。”
香儿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前面呈现在眼前的带着乱七八糟伤痕的后背:除了昨日二十藤鞭,这几日还真算得上未动大刑。可是二十藤鞭加上没有间断过小打留下的痕迹,都远远及不上昨日香儿那全力两击:两道靠近肩膀的最新最明显最严重的青紫肿胀血痕应该就是香儿自己昨日的杰作。
此时他不紧不慢地拉着马走在前面,抬着头,直着背,走得从容镇定,仿佛不知背后可能袭来的鞭子。香儿有些疑惑地看他虽然瘦削,但骨架宽大的肩膀,纤细的腰肢,有力的步伐,不觉有些恍惚:如果他穿上一件战袍,会是什么样子?
那个样子在香儿脑中浮现出来,居然是英气十足!
不!这,应该是少年时期王爷的样子!怎么会是这个下贱的臭奴隶?
香儿使劲摇摇头,将那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再向前看时,见那匹叫轻云的马儿侧过头来,一边走,一边亲热地舔了舔了雪夜的肩膀,雪夜将拉着辔头的胳膊从马儿的颈下伸了过去,反抱住马儿的头中,轻轻抚着它的鬃毛,马儿欢快地鸣叫起来。
香儿看着这马儿与雪夜这般情义,不觉好笑,笑容便荡在了脸上,才知心中的那些火气不知何时已经散了去。
手中的长鞭扬起,在空中划过,夹着风雷,闪耀着嗜血的光茫,就要在那满是伤痕的背上再添一道绽开的血口。
雪夜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却已经放开马脖子,挺直了背,背上肌肉反射似的隆起,等待着那雷霆一击。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那鞭梢只是轻轻地点上他的肩头,像是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与他亲切地打招呼,雪夜这才怔住,脚步一下停了下来。
鞭梢猛然撤走,雪夜目光微微有些迷离,却目视远方,坚定地迈开脚步。
“喂,我这会子气已经出完了,你上来驾车。”身后声音流畅清洌,带着溪水的欢快,看来真的怒气已消。
雪夜停下脚步,嘴角已经向上扬起,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淡漠声音:“这段地界道路颠簸,马车并不好走,可能会失陷了马蹄。我……还是将轻云牵过了这段路。”
香儿翻翻白眼:怎么这个臭奴隶是专门与我作对的,我嘱咐一,他就说一不行得二?偏偏还是这么理直气壮,又这么谦恭有礼,除非是不讲礼去,否则倒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
香儿此时心情已是大好,将马鞭一扔,身如燕子般的掠起,轻轻落在雪夜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雪夜身形微微一滞,却是连头也不回一下,继续前行。
马儿轻云侧了头,带着敌意地冲着香儿喷着鼻息,雪夜伸出手来抚着鬃毛安慰,轻云用唇亲热地蹭蹭雪夜的手。
香儿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喂,你对这轻云极好啊,为了他宁愿自己挨鞭子。”
雪夜仍然没有回头,:“是,轻云对我极好!”
轻云对你极好?香儿看着雪夜抚着轻云的样子,满脸的感激柔情,心里猛然明白:这万夏坞中上上下下,从主到仆俱对他横眉冷目,不是苛责指使,便是打骂,从未有一人待他有过半分温情,(哦,只有一个小丫头单单只是给他一条旧毡便被撵了出去),而这个马儿能无所顾忌地给他一点温情便让他感激万分,甚至于甘愿为它受到鞭打……
这个奴隶,其实也真的好可怜。
香儿眼珠转了转:“喂,你说它待你好?只不过是对你亲热一下子嘛。本姑娘可是给你赠过药了的,算不算待你好啊?”
雪夜的手一下僵住,停下抚摸轻云的手,指尖有些微微发抖:“我……不敢忘姑娘大恩!”
“咯咯咯……”香儿笑了起来:“这就是说承认我待你比这马儿待你好了?那你有没有可能为了我挨鞭子呢?”
雪夜身子猛地僵直:“我,身为主人的奴隶,只应该为主人尽忠。姑娘来历越发可疑……我怕……会对姑娘不利。”
“你……”香儿脸上收了笑:“你居然一直在疑我?什么叫我来历越发可疑?”
“姑娘有武功并且不弱,刚才那招‘燕子穿云’使得漂亮,这倒罢了……那药……绝不是普通灵药。姑娘如何会有?如姑娘这样的人,进得坞中,只想做个厨娘吗?”
香儿冷声笑道:“嘿嘿,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臭奴隶,你可知那药是什么……罢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扔了喂狗。”
雪夜轻轻地阖了一下了眼帘。
“哼……你真为你家主人尽忠,只将我可疑之处告知你主人便是了,自人这般瞎疑心又算得了什么?是对主人尽忠吗?”
“我……”雪夜忽地握紧了拳头,脸上肌肉抽搐数下,“只要你不对主人不利。”
“我说我不会对你家主人不利你会相信吗?”香儿说完不再答理雪夜,身子一扭已经掠回到车中。
马车终于驶过了河道,又上了平坦的驿路。走得轻快起来。但雪夜仍然在前面拉着马辔头走,并没有上车的意思,香儿也没上他上来驾车之意,冷声喝道:“你不会用跑吗?像你这等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得了永宁城!”
雪夜一言不发,赤脚击在铺满山石的路上,开始奔跑。他健步如飞,满头的乌发旗帜般的飘扬,全身的骨格肌肉散发着蓬勃的爆发力量,如同一只在原野上奔跑的猎豹,自由而洒脱。与那骏马轻云行云流水般的奔腾姿态相形益彰,竟然使香儿觉得赏心悦目。
笑意又回到香儿唇边,香儿索性坐在驾位上,看看两边飞速远去的一棵棵大树,看看远方碧蓝高远的天空。天空中正有一行大雁列队向南飞去,掠过香儿头顶的天空。香儿兴奋起来,站起身来,目视大雁远去。猛然车子一个颠簸,香儿差点就被晃了下去。她大叫一声,死死的抓住了车门。
雪夜闻声猛然回头,马车霍然停住。雪夜回过身来,好奇地看着立着的香儿,嘴角略略上扬。一丝嘲讽的微笑漾了出来。
“你,敢笑我?!”香儿眼睛瞪着雪夜,弯腰伸手就去摸鞭子,没摸到,在那呢?雪夜眼中笑意更浓,他指指车辕前方,:“姑娘,在那里。”
香儿摸在雪夜指的地方,果然摸到了鞭杆,一把手抓了起来,指向雪夜。雪夜看看鞭梢,又看看香儿,眼角眉梢已经都是笑意,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姑娘,您要想早早赶到宁远城,应该还是先坐稳妥了。一会儿马车行进起来,姑娘不一定次次都能有运气抓紧车门的。”
说完也不理香儿,后退几步,猛地一个转身拉了马辔头,马车又要向前。
“你,真的以为本姑娘不会抽你?”香儿色厉内茬的扬起了马鞭,在空中挽了几个鞭花。
雪夜略顿了顿脚步,又继续拉马前行,平静淡然:“姑娘请便。”
香儿咬了牙,马鞭凌空,蛇样的卷在雪夜拉马的胳膊上。
马鞭看似凌厉,其实落下时劲力已失,只缠上了雪夜的手腕。雪夜的腕上本有深深的勒痕血糟,香儿虽然没有用力,雪夜已经感到疼痛。他略一皱眉,侧脸看看缠在腕上的鞭子,又轻轻笑了起来。
香儿手一抖,鞭梢松开,“算了,回去再好好教训你,免得打得你要死了没有给我驾车。”
雪夜仍然在笑着,眼角却湿了起来。他双臂一扬,穿好了衣服。随拉紧马辔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香儿坐在驾位上,心情已经大好。开始看这秋山秋色秋阳。见层林霜染,碧空如洗。双手惬意地枕在脑后,漫声吟道:悲哉,秋之为气也!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泬寥兮天高而气清,寂寥兮收潦而水清。
憯凄增欷兮薄寒之中人,怆怳懭悢兮去故而就新。
坎廪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惆怅兮而私自怜。
只顾自己尽兴,偶尔目光扫像雪夜,却见他脚步间没有一丝声音,微微侧了头,似是在听凝神细听。这臭奴隶居然对这诗词有兴趣?看他说话不像是粗鄙之人,莫非还识得字?
随将“当当”敲了两下车厢,雪夜果然停了下来。
“喂,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雪夜转过身来,香儿已经将驾位让出一半来,雪夜略一犹豫,大大方方上了车,坐好,再一抖缰绳,轻云小跑起来。
“喂,我刚才那诗念得怎么样?”香儿看着雪夜直向前方看不出表情的一张侧脸,眯着眼睛问。
雪夜猛然侧脸看了香儿一眼,似这问题很出忽意料:“姑娘,念得……很好听。”
“好听?喂,我是问你能不能听懂?”
“我,只是一个下奴,不懂得诗歌,姑娘要问,当问小主人。”雪夜垂了眼帘,脸上显出惭愧之色。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不懂得诗歌而惭愧?这奴隶还真有意思。
最新网址:www.wb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