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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的足尖触到虚无的刹那,整具身躯骤然一滞。
不是被阻挡,而是主动停顿。他站在裂隙边缘,身后是万界星火连成的光海,前方是尚未命名的混沌。没有风,没有声,连时间都在此处凝滞成灰。他低头,看见自己右手的指节正一寸寸化作光点,如同沙粒从掌心滑落,无声无息地飘散进虚空。
他没挣扎,也没回头。
血肉从指尖开始剥解,顺着手臂向上蔓延。经脉崩成细碎的符文,骨骼化作流动的星砂,五脏六腑如烛火熄灭,只留下一道贯穿脊椎的剑形光痕,久久不散。这具承载过杂役之辱、扛过七劫雷火、斩断过天道锁链的躯壳,终于走到了尽头。
可它没有倒下。
光粒在消解的同时,竟缓缓升腾,在九霄之上凝聚成一道模糊轮廓——仍是陆渊的模样,却已非血肉之躯。那轮廓静立三息,左眼处的银河纹路最后一次流转,随即如烟散去。
三息之后,人形轮廓如烛火熄灭,彻底融入苍穹。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法则崩塌的震荡。一代悖道者的终结,安静得像一粒尘埃落进深海。
但就这一瞬,天地有感。
北荒深处,万年封冻的剑窟突然震颤。冰层之下,无数沉埋的断剑无风自鸣,剑尖齐齐指向苍穹。一道微弱的剑灵自最古老的残刃中浮现,通体透明,形如少年。它没有五官,却“望”向九霄,口中吐出四个字:
“剑在,人在。”
话音落,整座剑窟的地底裂开一道缝隙,一缕未燃尽的银河纹路自天外坠下,落入最深处的一柄无主剑胚之中。剑胚轻颤,表面浮现出一道掌印般的烙痕,仿佛曾被谁紧紧握住。
剑灵低头,凝视那烙痕,随即化作流光,没入剑身。冰原之上,第一缕春风悄然拂过。
幽冥渊底,水面如镜,倒映着九霄星火。就在陆渊肉身消散的同一刻,水波无端荡开一圈涟漪。涟漪中心,一点幽蓝的光缓缓凝聚,如萤火升腾。
那是夜未央的元神碎片。
它本该在情劫剑域中彻底湮灭,却被七情劫的本源之力封入轮回之茧。可此刻,茧壳自内而裂,元神如潮水般重组。没有意识,没有记忆,只有一缕本能的执念在牵引——那是他曾划破掌心、血滴落盘时的温度。
元神缓缓上浮,穿过幽冥渊的黑水,抵达水面。它没有离开,而是悬停在倒影之上,与九霄星火遥遥相望。水面映出的不再是混沌深渊,而是一片新生的星域,星海中央,隐约有布条裹着的剑鞘虚影一闪而过。
元神微微颤动,似有所感,随即沉入水底,再度隐没。
云州后山,陆家旧址早已荒废。杂役院的茅屋塌了大半,石阶上爬满青苔。可就在这一刻,地面突然隆起,泥土翻涌,一座无名剑冢自地底升起。
它不高,不过三尺,通体由灰岩垒成,碑面光滑如镜,却无一字铭刻。唯有中央一道掌印,深陷石中,边缘渗出细密血丝,温热未冷。
那是陆渊立誓时滴落的血,渗入时空夹缝,又在今日随意志回归,落在此处。
剑冢成形刹那,天穹震动。唯一未碎的青铜残剑剑柄,自星河深处缓缓升起,悬浮于九霄之上。它吸收着万界星火的共鸣,剑身铭文开始自行蚀变。
“悖道者,万古长明”七字如锈迹剥落。
新字浮现,十二个大篆逐一成形,每字如星,悬照诸天——
“当众生执剑时,天道即为悖道。”
最后一个“道”字凝成,整片苍穹为之震颤。那不是雷鸣,不是法则崩解,而是一种无声的共鸣,仿佛亿万生灵的呼吸在同一刻同步。
剑柄悬于天心,不再移动。
可就在此时,铭文中的“执”字突然微颤,表面浮现一道极细的裂痕,如同被无形之手划过。裂痕一闪即逝,却让整片星域的光流出现了一瞬的紊乱。
无人察觉。
唯有剑冢碑上的血丝,悄然多了一缕。
九霄之外,混沌裂隙的边缘,最后一粒光点悄然熄灭。
陆渊的意志并未完全消散。它已不再属于任何一具形体,而是化作一道频率,游走于万界法则的缝隙之间。它感知着北荒的剑鸣,幽冥的元神重组,云州的剑冢升起,也感知到那道“执”字上的裂痕。
它没有愤怒,也没有干预。
只是静静地“看”着。
就像当年在陆家杂役院,他第一次听见九厄剑低语时那样——不惊,不惧,只觉有趣。
北荒剑窟,新生剑灵盘踞于剑胚之上,剑身烙印微微发烫。它忽然抬起“手”,指向天外某处,声音清冷:
“你等谁?”
幽冥渊底,夜未央的元神在水下缓缓睁开虚影之眼。她没有回答,只是将一缕神念沉入轮回之茧的残片中,轻轻抚过一道早已模糊的掌纹。
云州剑冢,血丝渗入石缝,沿着掌印的纹路缓缓流动。忽然,整座剑冢轻微一震,碑面竟浮现出一行极淡的字迹,转瞬即逝——
“这一局,我来收尾。”
字迹消散,血丝停止流动。
可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剑鸣自地底传来,仿佛有谁在轻轻叩击剑鞘。
剑冢碑顶,一粒尘埃缓缓升起,悬在空中,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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