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因果倒流，轮回溯源

    时间之矛擦过奇点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爆裂，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是锈锁被推开一道缝。

    那滴从陆渊右肩浮起的血，点在矛尾后便凝住了，仿佛它本就不属于此刻的时间。

    矛身偏转三寸，未命中核心，却在奇点表面划出一道细痕。那痕如眼未睁，幽幽泛着青铜冷光。紧接着，整片时空夹缝开始倒卷——不是崩塌，而是倒流。法则逆向奔涌，因果如江河倒灌，陆渊的意识被狠狠拽入一条逆向的命脉之中。

    他想挣扎，却发现连“想”这个字都变得迟缓。识海早已千疮百孔，九厄剑只剩一线微光悬于神魂深处，剑脊上的“时”字几近消散。可就在这濒临溃灭之际，一股奇异的锚定之力自剑中传来——是神血，残存的最后一缕，正沿着意识逆流缓缓回溯。

    他不再抵抗。

    反而睁开了眼。

    倒流开始了。

    第一幕，是夜。

    陆家后院，暴雨倾盆。一名女子披发赤足，怀中紧抱襁褓，周身缠绕七情丝，丝线尽头连接着她碎裂的元神。她跪在泥水中，仰头望天，一道噬灵风暴正撕裂苍穹，而她将婴儿死死护在怀中，用尽最后一丝修为，将一块青铜残片塞入襁褓。

    那残片，纹路与九厄剑一模一样。

    陆渊认得她的眼神——那是夜未央，却比他记忆中的她更年轻，更决绝。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流泪，只是低声念了一句什么。风太大，听不清。可就在她元神彻底碎裂的瞬间，七情丝突然调转方向，逆着天劫，射入婴儿眉心。

    一缕情劫本源，种下了。

    陆渊的意识被猛地抽离，下一瞬，已置身剑冢。

    大雪封山，万剑低鸣。叶孤鸿立于碑林中央，手中无剑，肩上却有一道与陆渊右肩完全相同的旧伤。他抬手，在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块残碑上刻下名字——“陆渊”。刻完，他割开手腕，以血为引，将整座剑冢的剑意封入地脉。

    “命不承，我承。”他低声说，声音冷得像冰，却又烫得能焚尽虚空。

    碑林尽头，一柄无主长剑悄然断裂，化作尘灰。

    陆渊来不及细看，意识再度被拖入倒流洪流。

    第三幕，九霄之巅。

    姬青鸾立于星河尽头，手中古琴弦断七根。她抬头望着那即将降临的噬灵风暴，指尖轻抚琴身，最后一缕天道碎片自她心口剥离，化作星砂，顺着星轨坠向人间。

    她闭上眼，唇角微扬。

    那一瞬，十万次轮回的记忆在她体内炸开，她本可逃，可她选择了加速崩解，将最后一丝监察之力，融进那个尚未睁眼的婴儿血脉之中。

    “守你十世，不悔。”她轻语，身影化作漫天星辰，坠落凡尘。

    陆渊的意识开始颤抖。

    不是痛，不是悲，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明悟——他以为的觉醒，是风暴撕裂天地的那一瞬；可真正的起点，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被无数牺牲钉死在命轨之上。

    倒流仍在继续。

    他看见乾元在暗处冷笑，将初代阁主的实验推入终章；看见君临天在神魂被噬灵尊吞噬前，猛然睁眼，嘶吼出一句“我们都只是棋子”；看见墨九渊在某个未知时空，撕开自己的胸膛，将一缕悖道劫火塞进尚未成形的陆渊命格……

    一幕幕，逆着时间奔来。

    每一段记忆都像一把刀，剖开他自以为是的“逆天而行”。原来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开创，而是继承；不是反抗，而是回应。

    他的“不信”，早有人替他种下；他的“逆命”，早有人为他铺路。

    而那场噬灵风暴——

    意识抵达最后一幕。

    风暴中心，并非天罚，而是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九根同源锁链环绕虚空，中央悬浮着一枚尚未凝形的命格之核。初代阁主的残念立于坛前，手中托着一柄残破的青铜剑，正是九厄剑的原型。

    “以情为引，以劫为炉，以悖道者为眼。”他低声念道，“唯有在万死之后仍敢握剑之人，方能斩断轮回。”

    话音落，九厄剑猛然震颤，主动刺入命格之核。

    刹那间，风暴降临，陆家后院雷火交加，婴儿啼哭响彻云州。

    诞生仪式，完成。

    陆渊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偶然觉醒的杂役，而是被无数牺牲、无数执念、无数“不信”堆砌出来的——劫眼。

    九厄剑的铭文开始脱落。

    不是崩毁，而是升华。每一笔符文都化作金色光点，自残铁中剥离，升腾而起，凝聚成一条横贯虚无的长河。河中流淌的不是水，是时间本身，是因果的脉络，是九世轮回的轨迹。

    时光之河。

    陆渊的意识漂浮其上，望着那条从自己诞生之日开始，却不知终点在何处的空白流域，忽然笑了。

    “原来我不是在逆命。”他喃喃，“我是在……还债。”

    话音未落，时光之河突然剧烈震荡。

    河心处，那枚尚未凝形的命格之核微微一颤，竟主动脱离祭坛，朝着逆流方向缓缓移动。它穿过夜未央的七情丝，掠过叶孤鸿的刻名碑，绕开姬青鸾的星砂之路，最终，停在了陆渊意识面前。

    命格之核上，浮现出两个字：

    “重写。”

    陆渊瞳孔骤缩。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命格之核突然爆开，化作亿万光点，尽数涌入他的神魂。九厄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长鸣，剑脊“时”字重新凝现，却不再是裂痕，而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因果倒流戛然而止。

    陆渊的意识被猛地推回夹缝。

    时间之矛仍悬于奇点之前，偏转三寸，未落。

    锁链尚未再生，天地寂静如死。

    他的左眼，银河纹路依旧黯淡，可右肩的旧伤，却开始渗血。那血不落，反向上浮，一滴，两滴，三滴，悬浮于空中，排列成一道微小的符文。

    符文一闪，时光之河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陆渊抬起手，指尖轻触那滴悬浮的血。

    血珠微微一颤，映出婴儿啼哭的影子。

    同一瞬，九厄剑剑脊上的“时”字，缓缓转动，指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