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远古誓约，血祭苍生

    金血悬在锁链末端，如一颗将坠未坠的星辰。

    陆渊盯着它，像盯着一个笑话。他右肩的布条早已被神血浸透，九厄剑在识海深处发出低沉的震颤——不是警告，而是某种近乎兴奋的躁动。那剑脊第九道裂痕，自残盘碎裂后便不断扩张，如今已如一道深渊横贯其上，仿佛下一息就要彻底崩开。

    他没等。

    抬手，一握。

    金血入掌的刹那，天地无声。

    不是寂静，是声音被抽离了。耳中听不见风，看不见沙，连心跳都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传来。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拽入深渊，不是向下坠，而是向“内”塌陷——仿佛整个人被塞进了一粒尘埃，又在瞬间撑开了亿万里的虚空。

    眼前景象骤变。

    苍穹是暗红的，像被烧透的铁皮，云层翻滚如血浆沸腾。大地裂开无数沟壑，每一道都填满了人——不是尸体，是活人。他们被锁链贯穿四肢，钉在祭坛四周，口中无声嘶吼，眼中却无恐惧，只有麻木的顺从。祭坛中央，一道身影背对天地，长袍猎猎，手中握着一柄与九厄剑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铜残剑，只是那剑通体染血，剑尖滴落的不是血珠，而是一缕缕凝成实质的法则碎片。

    陆渊知道他是谁。

    初代天机阁主。

    可就在他念头浮现的瞬间，一股剧痛撕裂神魂——他发现自己不止在“看”，还在“做”。他的手，正握着那柄血剑，剑锋缓缓划过自己手腕，鲜血顺着剑脊流淌，渗入祭坛纹路。与此同时，另一股视角又将他抛入祭坛边缘的囚徒之中，他成了被钉在地上的祭品，眼睁睁看着那道背影举起剑，准备割断自己的喉咙。

    双重视角同时冲击，神智如纸片被撕扯。

    “以苍生为薪，燃神明之火。”

    “以悖道为引，启永生之门。”

    “第九子，当承此约。”

    三道声音在他颅内炸响，彼此重叠，又互为对立。一道冰冷如律令，一道狂热如献祭，最后一道……竟带着一丝悲悯。

    陆渊咬牙，识海中噬魂链猛然绷紧，七道螺旋纹路逐一亮起，情字烙印如烙铁般灼烧神魂。这痛楚成了锚点，将他从彻底的意识崩解中拉回一线清明。

    “放屁！”他怒吼，声音在虚空中炸开，“你们谁规定我必须是祭品？谁说这约我能签？”

    话音未落，封印空间剧烈震荡。

    那背对天地的阁主身影缓缓转过身来——不是全貌，只是一道轮廓。可就在那轮廓回头的瞬间，陆渊左眼银河纹路猛地一缩。他看清了。

    那人的左眼，同样布满破碎的星河纹路，与他一模一样。

    幻象崩解。

    意识尚未回归，身体已先一步反应。陆渊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手还握着那滴金血。可那血已不再悬于锁链，而是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落入黄沙，每一滴落地，都激起一圈暗金色的涟漪，仿佛大地在呼吸。

    九厄剑在识海中剧烈震颤，剑身第九道封印裂痕骤然扩张，一道血色锁链自剑脊崩出，如活物般缠上陆渊的手臂，顺着经脉往心口爬。

    这不是天道锁链。

    这是九厄剑自己化成的链。

    “以悖为祭，以心为引。”

    古篆文字浮现在他瞳孔深处，如同烙印。

    锁链越缠越紧，每一道环扣都开始浮现名字——叶孤鸿、夜未央、姬青鸾……还有更多他从未见过的名字。每一个名字浮现，陆渊的心口就传来一次刺痛，不是物理的，是记忆的反噬。那些因他而死的人，那些为他挡劫的人，那些被卷入他命运漩涡的人，此刻全都化作了锁链上的铭文，勒进他的血肉。

    “道德绑架？”陆渊咧嘴一笑，嘴角裂开一道血痕，“你们真当我是来赎罪的？”

    他左手猛然探向胸口，五指如钩，生生撕开皮肉。鲜血喷涌而出，他却不管不顾，蘸着自己的血，在那血色锁链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不谢。

    笔画刚落，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悖道真解自识海炸开，如雷霆贯体。那锁链竟发出一声类似哀鸣的震颤，环环相扣之处开始崩裂。

    可就在此时，最后一道锈迹斑斑的链环突然亮起。

    那上面的名字早已模糊，只剩下一个残缺的“未”字，像是被什么人用尽全力抹去，却又无法彻底消除。血滴坠入那环缝的刹那，整条锁链猛地一紧，竟将陆渊整个人拉得向前踉跄一步。

    他稳住身形，低头看着那“未”字残痕，忽然笑了。

    “想用她来压我？”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指尖在唇边一抹，竟吹了声口哨，“可惜啊，我陆渊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

    话未说完，锁链骤然收紧。

    不是勒向脖颈，而是直扑心口。九厄剑的意志彻底失控，血链如活蛇般缠绕他的胸膛，第九环紧扣在心脏位置，那“未”字残痕微微发烫，仿佛在等待某种回应。

    陆渊呼吸一滞。

    识海中，九厄残念第一次沉默。

    没有低语，没有指引，只有无边的静默。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点向那“未”字，血顺着指缝滴落，渗入锈迹。

    锁链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是谁在梦里喊了他的名字。

    他笑了，笑得像个疯子。

    “来啊。”

    “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悖道者。”

    血链第九环，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