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宿敌重逢，因果倒悬

    黄沙还在飘，金光却已黯淡。陆渊跪在祭坛中央，指尖插进地缝，掌心残留的神血正一滴一滴渗入干裂的岩层。他没抬头，但知道——有人来了。

    不是亡魂，不是幻影。

    是活人，带着他的命。

    那人踏空而来，脚步不重，每一步却震得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走得很慢，像在复刻某段早已写定的轨迹。陆渊左眼银河纹路微微一颤，竟看见对方脚印落下之处，浮现出自己三个月前在仙魔战场斩出的剑痕。

    分毫不差。

    “你来了。”陆渊嗓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塞了把锈刀。

    “我早该来。”君临天站在三丈外，白衣如雪，眉目温润，可周身缠绕的法则却如活蛇般扭曲——那是叶孤鸿的剑意残响，是夜未央情劫未散的余温，甚至还有姬青鸾最后一曲琴音的碎片。

    这些本该属于陆渊的羁绊，此刻全成了君临天的铠甲。

    陆渊冷笑：“所以你是来收账的？拿我救过的人，反过来杀我？”

    君临天轻轻摇头：“不是杀你。是让你看清——你每一次‘拯救’，都在为天道添砖加瓦。你救一人，便多一道因果锁链；你护一情，便多一重轮回枷锁。而我……只是把你的善，还给你。”

    话音未落，他抬手。

    陆渊瞳孔骤缩。

    那一掌推出，竟是他自己在万骨枯渊对抗噬灵风暴时的起手式！剑骨初成，气血逆冲，掌心凝出一道逆十字印记——那是他以寿元为引、逆转因果的绝杀。

    可现在，这招从别人手里使出来，目标却是他自己。

    陆渊强行扭身，右肩布条下的九厄剑嗡鸣震颤，勉强格挡。两股力量相撞，金血从他七窍喷出，倒退三步，膝盖砸进碎石。

    “有意思。”他抹了把脸，血从指缝淌下，“你不仅能复刻我的招，还能预判我的反应？”

    “不是预判。”君临天缓步逼近，“是你未来的剑，早已刻在这片天地。你每走一步，都留下因果痕迹。而我，只是站在你所有‘可能’的交汇点上——你未出的剑，我已斩过；你未走的路，我已走完。”

    陆渊沉默一瞬，忽然笑了。

    “那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猛然抬手，九厄剑自识海冲出，剑脊金光暴涨，直斩君临天咽喉。这一剑，是他自创的“情劫剑域”雏形，以七情为引，以执念为锋，尚未圆满，却已能撕裂虚空。

    剑光未至，君临天却已抬剑。

    一样的轨迹，一样的法则波动，甚至连剑尖震颤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两剑相撞，陆渊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剑脊反冲识海，仿佛自己斩出的不是敌人，而是另一面镜子——镜中人用他的手，回敬他一剑。

    他踉跄后退，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金血喷出。

    “原来如此。”他喘着粗气，左眼银河纹路疯狂旋转，“你不是复制，是倒悬……你斩的不是我现在的剑，而是我‘未来会斩’的剑。”

    君临天点头：“因果非线，劫眼逆行。你越强，因果越重；你越救，束缚越深。而我，正是你所有‘因’的终点。”

    陆渊咧嘴一笑，牙龈上全是血。

    “那我问你——如果我把‘因’斩了呢？”

    他猛然将九厄剑插入自己眉心！

    剧痛如雷贯顶，识海瞬间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奔涌而出：叶孤鸿自爆葬剑魂时的灰烬，夜未央沉睡前的最后一眼，姬青鸾化作星辰时的低语……这些他曾拼死守护的画面，此刻如潮水般冲刷他的神魂。

    可他不躲。

    他主动放开所有防线，任由记忆洪流将他撕碎。

    “救一人，即缚一因……”他喃喃，声音几近破碎，“那我不救了，行不行？”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一道低语在识海深处响起。

    “逆天者，当斩己之因。”

    是那缕残念，藏在九厄剑中的初代阁主之音。

    陆渊猛然睁眼。

    他不再抵抗记忆，反而以道痕观法逆行追溯——不是看过去，而是看“未发生”的未来。他看见自己未来会为夜未央逆斩天道，会为叶孤鸿重铸剑魂，会为姬青鸾点燃十世轮回……

    可这些“未来”，此刻全被君临天握在手中，化作镇压他的枷锁。

    “既然因果倒悬……”陆渊咬破舌尖，精血喷在九厄剑上，“那我就斩一个‘从未存在’的因！”

    他松开所有执念，不再试图守护，不再试图改变，甚至不再试图“赢”。

    他只问一剑——若我从未救过谁，若我从未动过情，若我本就是个该死的杂役，这一剑，还成不成？

    识海中，所有悖道真解逆向翻涌，如江河倒流。原本用来参悟天地法则的“悖道真解”，此刻竟开始自我否定，层层崩解，又在崩解中重组。

    一道全新的剑意，在虚无中凝成。

    它不属过去，不属未来，甚至不属“存在”。

    它是“悖论”本身。

    君临天第一次变了脸色。

    他周身缠绕的羁绊法则竟开始震颤，仿佛被某种更高阶的力量排斥。他试图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慢了半拍——不是身体迟缓，而是“因果”迟缓了。

    陆渊缓缓抬手，九厄剑悬于掌心，剑尖未动，天地却已乱。

    风停，沙凝，时间仿佛被一刀斩断。

    “这一剑……”陆渊轻声道，“不为胜，不为救，不为任何人。”

    “它只为——我不该存在。”

    他挥剑。

    没有剑光，没有轰鸣。

    只有一道看不见的裂痕，自剑尖蔓延而出，直指君临天心口。

    君临天抬手格挡，可他掌心凝聚的，竟是陆渊三个月前在仙魔战场用过的那一招。而陆渊的剑，却斩向一个“他从未学过”的角度——一个逻辑上不可能存在的轨迹。

    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君临天肩头猛然裂开一道伤口，与陆渊右肩布条下的位置完全相同。一道青铜碎片从血肉中浮现，微微震颤。

    陆渊瞳孔一缩。

    那碎片的纹路，竟与九厄剑一模一样。

    君临天低头看伤，忽然笑了。

    “原来……你也快想通了。”

    他抬手，指尖点向陆渊眉心。

    “那你告诉我——如果我也是你救过的人，这一剑，你砍不砍得下去？”

    陆渊的剑，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