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逆流而上，真我之战

    右肩的血顺着剑鞘滴落，在第八道门户开启的刹那，溅成七点赤星。

    门户内没有光，也没有声，只有一条倒悬的时间长河，自虚空中倾泻而下。河中浮沉着无数个他——灰袍杂役蜷缩在柴房角落，脊背被鞭痕割裂；黑衣少年站在怨灵堆成的祭坛上，眼底翻涌着血雾；情劫剑域中那个冷笑着将七情丝网刺入自己心口的疯子……每一个都睁着眼，盯着他，嘴角同时扯出一模一样的弧度。

    “你终于来了。”他们齐声说，声音像从一口锈死的铜钟里敲出来，“我们等你很久了。”

    九厄剑在掌心震了一下，裂痕深处那道形如断弦的刻痕微微发烫。陆渊没动，只是将左手缓缓按在心口。血从指缝渗出，沿着腕骨流进袖口，温热黏腻，像某种活物在爬。

    他笑了。

    “等我？你们怕不是等我来给你们收尸。”

    话音未落，脊椎骨突然炸开七道裂纹，七道身影自骨缝中踏出，各自持剑，站成环形。一具化身掌心燃起幽蓝火种，一具指尖跳跃着紫雷，一具肩头缠绕七情丝，还有一具背后浮现出半幅葬仙壁画的虚影。七人一字排开，竟与眼前倒悬长河中的“旧我”一一对应。

    “杂役之我”狞笑着扑来，双拳裹着凡人血肉之躯硬撼金丹威压，拳风未至，空气已因摩擦自燃。火之化身一步踏前，掌中火焰猛地暴涨，竟将那自爆之势吞入火心，反手一拍，把人按进时间长河深处。

    “怨灵之我”张口喷出十万阴魂，嘶吼着扑向雷之化身。雷光炸裂，紫蛇缠绕成网，将阴魂尽数劈成灰烬，余威不减，直轰其面门，将其钉在河壁之上。

    “情劫之我”最是阴险，指尖七情丝无声无息缠向陆渊心口，欲引动心魔。情之化身冷哼一声，反手抽出七情丝网，将对方整个裹住，丝线收紧，勒得那人眼珠暴突，却仍咧着嘴笑。

    七具化身各展神通，将“旧我”尽数压制。可陆渊却皱了眉——七人出手虽快，动作却总有半瞬迟滞，像是彼此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攻防衔接处总差那么一丝火候。

    “还不肯认我？”他低声问。

    七化身齐齐回头，眼神各异，却都带着审视。

    “我们是你，你也是我们。”时空之化身开口，声音如裂帛，“可谁才是执剑之人？”

    陆渊没答。他抬头看向倒悬的长河，河水逆流，映出他十几年来每一步踏错的痕迹：父亲被抽走灵根时他跪在泥里发抖，第一次吞噬怨灵时他吐着血笑出声，夜未央为他挡下灭世劫时他竟在犹豫值不值得……这些画面像刀子，一下下剐着神魂。

    但他没闭眼。

    “你们问我谁是真我？”他忽然大笑，笑声震得时间长河泛起涟漪，“是那个被抽灵根时没哭的我，是那个明知握剑会死还往前走的我，是那个看着她一次次消散却仍敢踏进这扇门的我！”

    他猛地抽出九厄剑，剑锋一转，竟不是指向“旧我”，而是刺向自己心口。

    血涌出的瞬间，时茧空间骤然扭曲。七具化身同时闷哼，身形晃动，仿佛被什么无形之力拉扯。

    “你做什么？！”逆之化身怒吼。

    “以己身为祭，铸九劫之基。”陆渊咬牙，剑尖再进半寸，“你们不是要答案？——答案在这儿！”

    心脉裂开一道细缝，寿元如沙漏倾泻。可就在这刹那，九厄剑骨轰然震动，剑脊裂痕中浮现出半炷香长短的虚影——时茧形态自动催动，预兆显现。

    画面中，若他不斩“旧我”，任其自爆，时茧将崩塌，前七道门户的记忆尽数湮灭。姬青鸾最后一句“守你”，也将随风而散。

    “原来如此。”他喘着气笑了，“你们不是我，是我想甩掉的包袱。”

    他松开剑柄，任其悬在心口。右手猛然握拳，一拳砸向自己眉心。

    “醒来！”

    七具化身齐齐一震。

    火之化身收拳，雷之化身敛电，情之化身收丝，时空之化身闭目。他们缓缓转身，不再看“旧我”，而是齐齐面向陆渊。

    “杂役之我”还在河中挣扎，嘶吼着要他停下。可陆渊只是抬起手，对准那倒悬长河，五指张开。

    “封。”

    七具化身同时出手，七道法则之力汇成锁链，将“旧我”尽数镇压，沉入河底。河水翻涌，渐渐平静。

    可七化身并未归体。他们站在陆渊四周，剑锋齐指他心口。

    “你斩了虚妄，可我们呢？”葬之化身问，“我们也是你走过的路。”

    陆渊低头看着心口那道裂痕，血还在流，滴在剑柄上，发出“嗤”的轻响。

    “你们不是路。”他轻声说，“你们是路标。现在路走完了，标牌也该拆了。”

    他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九厄剑，剑锋调转，直指七化身。

    “我不融合你们。”他笑了，“我吃掉你们。”

    话音落，剑身嗡鸣，裂痕中“断弦刻痕”爆发出刺目银光。悖道真解自识海炸开，化作无形漩涡，将七化身尽数卷入。

    “住手！”火之化身怒吼，火焰暴涨，却仍被拉向剑锋。

    “你疯了？！”雷之化身狂劈雷电，空间裂开，可裂缝瞬间被法则吞噬。

    他们挣扎，他们怒吼，他们质问——可最终，全都化作金光，汇入陆渊脊椎。

    “此身归你。”七声低语同时响起，如风过耳。

    金光贯体，陆渊仰头，九厄剑骨自天灵冲出，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直破时茧穹顶。空间龟裂，法则乱流如潮水退去，中央浮现出一座青铜巨盘——九厄渡劫盘。

    盘面缓缓转动，其上浮现出《九厄渡劫经》总纲，首句如血刻成：

    “逆命者，当以己身为祭，铸九劫之基。”

    那“以己身为祭”五字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心口的裂痕。

    陆渊站在光柱中央，七具化身的法则之力在他体内奔涌，冲突不休。他能感觉到，每一道力量都在撕扯他的神魂，仿佛要将他重新拆成七份。

    可他笑了。

    “吵什么？”他低语，“现在——我说了算。”

    他抬手，握住九厄剑。剑柄沾血，滑得几乎握不住。

    剑尖垂地，一滴血缓缓滑落，砸在渡劫盘边缘，晕开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