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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停在墨九渊眉前三寸,嗡鸣如潮水退去前的最后一次拍岸。陆渊的指尖仍指向天穹裂痕,可那道紫气缠绕的缝隙已不再扩张,反而如伤口结痂般缓缓收拢。他没收回剑,也没再向前递半分。
他知道,这一剑若斩下,斩的不是眼前之人——而是自己。
墨九渊掌心那道符文与他如出一辙,裂痕走向、深浅、甚至边缘微微翘起的角度都分毫不差。这不是巧合,是复制,是篡改,是天道将他的“恶念”锻造成一把钥匙,插进他神魂最脆弱的锁孔。
“你是我。”陆渊终于开口,声音不带怒意,反倒像是在陈述一个久藏的秘密,“不是分身,不是劫体,是你被抽出来、炼过、缝上紫气,再塞回我面前当刀使。”
墨九渊嘴角抽动了一下,笑意僵在脸上,像是被人强行挂上去的面具。他想说话,可喉咙只发出沙哑的摩擦声,仿佛有无形之手扼住了他的声带。
陆渊闭上眼。
右臂的石化已蔓延至心口,灰白纹路如蛛网般爬过胸膛,每一次心跳都像在碾碎骨头。记忆如潮水倒灌:父亲跪地时脊椎弯曲的弧度,叶孤鸿化灰前剑穗断裂的瞬间,夜未央焚身挡劫时唇边溢出的血珠……这些画面不再是回忆,而是枷锁,一根根缠上他的四肢百骸。
可他没挣。
反而放开了心防。
“若你真是我执之影,”他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这一剑,不为杀你——为斩天道之手。”
话音落,九厄剑骤然一震。
剑脊上那道“逆丝者,断命”的铭文燃起幽紫火焰,不是炽烈,却深沉如渊底之火,烧得空气都微微扭曲。剑鸣不再迟疑,转为一声清越长啸,仿佛自万古沉寂中苏醒。
陆渊睁眼,左眼银河纹路逆向旋转,识海中三段记忆洪流被强行牵引,汇入剑意。悲恸未化怒火,反而凝成一道纯粹的“情劫之力”,顺着剑脊奔涌而上。
就在这刹那,墨九渊身形猛然炸裂!
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化作千道紫黑锁链,如毒蛇般腾空而起,每一根锁链上都烙印着一段陆渊的执念——
缠颈者,显父亲抽灵根时双目赤红之景;
绕腕者,现叶孤鸿剑穗断裂、灰烬飘散之瞬;
拂面者,映夜未央焚身时唇边血痕未干之容。
锁链越缠越紧,剑骨石化加速,连呼吸都带着往昔哀音。陆渊几乎被勒成弓形,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他却笑了。
“原来天道以为,只要把我的痛翻出来,就能让我自己锁死自己?”
他闭目,不再抗拒,反而以道痕观法反向解析锁链纹路。指尖在识海中划过,如拨动琴弦,一道道记忆投影被剥离出来,悬浮半空。
父亲的身影定格在跪地那一刻,眼神却不再绝望,而是望向他,嘴唇微动,似有话未说。
叶孤鸿的灰烬在风中凝滞,剑穗断裂处,一缕青丝悄然滑落。
夜未央焚身的烈焰中,她抬手抚过心口,指尖划过一道未愈合的光痕,随即消散。
这些不是真实记忆。
是被篡改的因果线,是天道为了操控他,特意扭曲的“执念锚点”。
“情不灭,劫自破。”陆渊咬破舌尖,心血喷洒识海,瞬间点燃《七情秘典》第三重。
左眼银河纹路逆向旋转,将所有被剥离的记忆虚影尽数封印于识海深处。锁链开始崩解,一根根断裂,化作灰烬飘散。
就在此时,一道细微铃声响起。
来自时茧裂痕边缘,一枚青铜小铃随风轻晃,铃身刻着模糊编号:“样本·柒”。
陆渊未动,只将这画面记下。
锁链虽断,紫气未散。残余的黑雾在空中扭曲,重新凝聚成人形——仍是墨九渊,可面容已开始剥落,露出半张截然不同的脸。
那半张脸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唇角却挂着掌控一切的冷笑。额心浮现出与九厄渡劫盘相同的符文脉络,如锁链缠绕。
乾元。
不是投影,不是分身,而是被镇压的本体,借墨九渊之形显化于外。
“你终于看明白了。”乾元的声音从墨九渊口中传出,却带着双重回响,像是两人共用一副声带,“我不是吞噬你,我是你本该成为的样子——无悲无喜,无执无念,永恒运转的规则本身。”
陆渊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脸只露一半?另一半,是不是还被初代阁主钉在剑碑底下?”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将九厄剑插入剑碑裂痕。
刹那间,碑上符文尽数亮起,如星河倒悬。七劫之力与情劫法则交汇,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中,墨九渊的轮廓剧烈扭曲,紫气如鳞片般剥落。乾元的半张脸愈发清晰,可那闭着的双眼,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以为……斩断因果就能挣脱?”乾元低语,声音中首次透出一丝裂痕,“你斩的每一道锁链,都是你自己亲手打下的钉子。姬青鸾为何死?夜未央为何沉?叶孤鸿为何化灰?因为你每一次逆天而行,都在消耗她们的命格来补你的劫数。”
陆渊瞳孔一缩。
“你撒谎。”
“我若撒谎,”乾元缓缓睁开一只眼,瞳孔如青铜锈蚀,“为何九厄剑从不提醒你?为何初代残念从不告诉你真相?为何——你每次突破,都必有人为你死?”
九厄剑在碑中震颤,剑脊发烫,却未出声。
陆渊呼吸一滞。
就在这时,剑碑符文突然共鸣,碑面浮现出一道巨大投影——
那是他。
无数个他。
有跪地筑基失败的少年,有手持断剑浴血而战的青年,有背负染血布条独行荒原的孤影……每一个都是他的执念化身,每一个都在重复着“逆天改命”的轨迹。
而每一个的身后,都站着一个为他消散的身影。
姬青鸾化星,夜未央焚身,叶孤鸿成灰……她们的消逝,竟与他的每一次突破,严丝合缝地对应。
“看清楚了?”乾元的声音如锈铁摩擦,“你不是英雄。你是劫眼,是悖道者,是九次文明轮回中,唯一能撕开天道裂痕的刀。而她们——不过是祭品。”
陆渊站在光柱中心,右臂的石化已蔓延至脖颈,皮肤灰白如石雕。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僵硬的手掌,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
他抬头,左眼银河纹路燃烧如星爆。
“我是劫眼,是刀,是祭品收割者。”
他握紧剑柄,指节因石化而发出脆响。
“可你忘了——刀,也能斩执念。”
他猛然拔剑。
不是斩向乾元,也不是斩向墨九渊。
而是将九厄剑反手插入自己心口。
鲜血喷涌,染红布条,可那灰白的石化纹路,竟开始逆向消退。
“你疯了?!”乾元首次变色。
“我没疯。”陆渊咳出一口血,笑容狰狞,“我只是终于明白——要斩天道之手,先得斩了自己的命。”
九厄剑在他体内震鸣,剑脊铭文“逆丝者,断命”彻底点燃,幽紫火焰顺着剑身蔓延至他的经脉。
光柱骤然暴涨。
剑碑投影中的无数执念化身,同时抬头,望向他。
陆渊抬起那只尚能活动的左手,指向乾元仅睁开的那只眼。
“你说我是刀?”
他咳着血,一字一句:
“那今天,我就用这把刀——”
剑脊轰鸣,火焰冲天。
“——捅穿你这把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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