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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的手掌正在一寸寸透明,仿佛血肉正被某种无形之力抽离。他没有惊慌,也没有试图阻止,只是将九厄剑从识海抽出,剑尖朝下,对准自己掌心。
“你要看真相?”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铁锈味,“那我就剖开给你看。”
剑锋落下,不偏不倚,贯穿掌心。血未滴落,反而逆流而上,沿着剑脊蔓延,渗入那枚刚烙下的“守”字刻纹。十万片兵器碎片悬浮于空,剧烈震颤,发出哀鸣般的嗡响。
就在血与剑相触的刹那,碎片动了。
它们不再散乱漂浮,而是如百川归海,循着某种古老韵律,缓缓靠拢。每一片都刻着一道极细的纹路——起初微不可察,随着重组加速,那纹路越来越清晰,最终凝聚成三个字:葬剑魂。
陆渊瞳孔一缩。
那是叶孤鸿的印记。
不是一次,是十万次。
碎片拼合的速度越来越快,光影交织间,一幅幅画面浮现:第一次,叶孤鸿站在陆渊面前,手持本命剑,剑尖对准自己咽喉。陆渊一剑斩出,剑光如裂天之痕,将他从中劈开。
第三万七千次,叶孤鸿化作陆渊影子,替他承受天劫反噬,肉身崩解前,只说了一句:“剑鞘,不该空着。”
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他跪在焚毁的祭坛边,手中捧着的不是剑,而是陆渊那柄残破的九厄剑。他用自己的骨血为引,将剑重新封入陆渊识海,然后在一道无声的雷光中,化为灰烬。
每一次,都是死于陆渊之手。
每一次,都是主动赴死。
陆渊的呼吸变得粗重,左眼银河纹路剧烈跳动,像是要炸开。他想闭眼,可九厄剑却在此时强行催动道痕观法,逼他看清每一剑的轨迹——那不是误杀,不是背叛,而是……安排。
“你疯了?”他对着虚空嘶吼,声音沙哑,“你明明可以走!可以逃!为什么每次都站在我面前?!”
无人回应。
唯有画面继续流转。
直到最后一幕定格:叶孤鸿化作灰烬的瞬间,余烬中浮现出两个字——剑冢。
笔迹熟悉得刺眼。
陆渊认得,那是叶孤鸿在第十七次轮回中,刻在北荒古碑上的留言。那时他还以为,那是剑者最后的执念。
原来不是执念。
是预言。
是轮回的锚点。
是十万次死亡中,唯一不变的归宿。
陆渊的右手缓缓松开,又猛然攥紧。剑刃仍贯穿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碎片拼合的兵器残影上。那兵器未成形,却已有剑意弥漫——不是杀意,是守护。
“葬剑魂……”他喃喃,“不是为了葬剑,是为了葬我?”
话音未落,虚空震颤。
一道声音响起,轻如风,却重如山。
“记住,葬剑不是毁灭。”
是姬青鸾的声音。
不是幻觉,不是回响,而是从碎片深处直接浮现的遗言。每一个字都带着她临终时的气息,却不悲不喜,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陆渊猛地抬头。
“那是什么?!”他质问,“若不是毁灭,为何他每次都死?为何我每次都亲手杀了他?!”
没有回答。
但九厄剑动了。
它突然调转剑尖,不再贯穿掌心,而是直指陆渊胸口。剑柄处,光影浮动,浮现出一张苍老却温和的面孔——初代阁主残念。
他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讽,而是一种解脱般的微笑。
“现在,轮到你来抉择了。”他说。
陆渊没有动。
他看着那张脸,看着那抹笑,忽然觉得荒唐。
“抉择?”他咧嘴一笑,嘴角渗出血丝,“你们一个个,死的死,散的散,留我在这儿选什么?选继续当个被你们推着走的傀儡?还是选亲手斩断这一切?”
他五指猛然收紧,剑刃再度刺入掌骨,血如泉涌。
“我不选。”
“我只信一件事——若葬剑是守,那这一剑,我替他葬。”
话落,九厄剑骤然震颤,剑脊“守”字爆发出刺目光华,与碎片残影共鸣。整片时空仿佛被拉紧的弓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就在此时,初代阁主的微笑微微一滞。
那一瞬,陆渊捕捉到了——他眼角抽动了一下,浮现出一道极细的纹路,扭曲如蛇,与墨九渊癫狂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陆渊瞳孔骤缩。
他还未开口,九厄剑已自行发动时茧形态,将那抹纹路定格在半炷香的预兆之中。画面重复播放三次,每一次,那纹路都清晰一分。
不是错觉。
那是……善念剥离的烙印。
陆渊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忽然明白,为何墨九渊会代他赴死。
为何叶孤鸿甘愿十万次葬身剑下。
为何姬青鸾宁可消散,也要留下那杯酒。
他们不是棋子。
他们是……残片。
是被割裂的“完整”,是被抹去的“真相”。
而他,是唯一还握着剑的人。
“所以……”他低声说,声音冷得像北荒的雪,“你们所有人,都在等我做出那个选择?等我像你们一样,把自己切成碎片,去填那条通往天道的路?”
他抬头,直视初代阁主残影。
“可你们忘了——”
“我从来就不走你们铺的路。”
他猛然拔剑,剑锋带出一截掌骨碎片,血洒长空。下一瞬,他反手将九厄剑插入碎片拼合的兵器残影中央。
轰——
整片虚空炸开。
不是毁灭,而是重组。
十万片兵器碎片在剑锋贯穿的瞬间,骤然熔炼,化作一道虚影——不是剑,不是刀,不是任何已知兵器,而是一具人形轮廓,背对陆渊,肩扛一柄断裂的剑。
那是叶孤鸿的轮廓。
那是葬剑魂的归宿。
陆渊盯着那道影子,忽然笑了。
“你说葬剑不是毁灭……”他抹去嘴角血迹,“可若连葬都舍不得,又谈何守?”
他抬起左手,指尖划过掌心未愈的伤口,鲜血再次涌出。
这一次,他没有写“信”。
他写了一个字——葬。
血字成形,九厄剑发出一声长鸣,仿佛回应,又似悲鸣。
初代阁主的残影开始消散,笑容依旧,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你终于……”他的声音渐弱,“走到了这里。”
陆渊没看他。
他只看着那道人形虚影,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又慢慢合拢。
“这一剑,”他说,“我不替天道斩。”
“我替你葬。”
话音未落,他猛然挥手,九厄剑脱手而出,直刺那道虚影心口。
剑锋将触未触之际,虚影忽然转头。
没有脸。
只有一片空白。
但陆渊知道,那是叶孤鸿。
他知道。
因为他看见了——那空白的面容上,有一道极淡的笑意,像风过湖面,涟漪微起,便永不再来。
剑,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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