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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还在刮,可陆渊已经听不见它的声音。
意识被拖入黑暗,像沉进一口无底古井,四面八方都是下坠的虚无。九厄剑的吸力如巨兽之口,从识海深处撕扯他的神魂,记忆碎片如乱流中的残叶,父亲倒下的血泊、叶孤鸿自爆时的剑灰、姬青鸾化星的琴音……全都搅成一团混沌。
就在他即将彻底溃散的刹那,一道声音,轻轻刺破了这片死寂。
“用我的七情丝网。”
不是幻听。
也不是残念的低语。
那是夜未央的声音。
温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他濒临熄灭的神志里。
他猛地一颤,残存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着聚拢。指节依旧死死扣住剑柄,血顺着青铜裂痕渗入,掌心火辣辣地疼。这痛成了锚,将他从坠落中拽回一线清明。
七情丝网?
他没学过,没练过,甚至从未真正见过。可他知道,那是她的东西,是她为他挡下三重灭世劫时燃尽本源凝出的屏障,是她沉睡前最后留下的道痕。
他不懂怎么用。
但他知道怎么去找。
闭眼,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更深的回溯。识海中残存的情劫记忆被他强行翻出——不是那些轰轰烈烈的并肩而战,而是某个雨夜,她靠在他肩头,发丝沾着星藤花的清香;是某次他法则暴走,她一掌拍在左眼,轻声说:“别怕,我在。”
这些记忆,曾被他压在心底,当作软弱的证明。可此刻,它们成了唯一的火种。
他以痛为引,以情为线,顺着那缕几乎断绝的感应,逆着剑脊的吸力,向第九座囚笼的方向探去。
指尖在虚空中微微一动。
一缕淡粉色的丝线,忽然在锁链深处轻轻颤了一下。
紧接着,如星火燎原,无数丝线自虚无中浮现,缠绕、交织,竟在血色锁链间织出一张微光流转的网。网心处,浮现出两人共渡情劫的画面——幼年陆渊在陆家后山为她摘下最后一朵星藤花,她笑得像个偷了糖的孩子;情劫剑域中,她以身为盾,替他挡下噬灵尊一击,血染红衣,却回头冲他一笑。
画面一闪而逝。
可七情丝网,已成。
血色锁链猛然收缩,符文亮起猩红光芒,如活蛇般噬向丝网。其余八座囚笼中的笑声骤然拔高,化作音刃,直刺神魂。每一道笑声都像在嘲讽:“逆天者,终将被天所噬!”
陆渊闷哼一声,心脏如被重锤击中,剧痛蔓延全身。情劫反噬,比他想象的更狠。
但他没松手。
反而咬牙,将更多神念注入丝网。
“道痕观法!”他低喝,左眼银河纹路微闪,短暂捕捉到锁链收缩的节奏。就在音刃交错的瞬间,他引导丝网穿行,如游鱼过隙,避过最密集的攻击,直扑第九囚笼核心。
锁链疯狂扭动,试图绞断丝线。可七情丝网却越缠越紧,每一寸延伸,都伴随着陆渊的喘息与血气翻涌。
他忽然想起她沉睡前的呢喃过的一句话。
“若我再不能醒,记得替我看看春天。”
春天?
他咧了咧嘴,血从嘴角溢出。
这狗屁倒灶的天道,连个晴天都不肯给,哪来的春天?
可他还是笑了。
笑得有些傻。
“未央,”他低声说,声音沙哑,“你等我。春天,我带你去看。”
话音落,情念如潮。
七情丝网骤然爆亮,粉光如焰,刺穿锁链上的古老符文。一声尖锐的嘶鸣自囚笼中炸开,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裂。
第九座囚笼剧烈震颤。
锁链崩断一环。
丝网中央,光影浮动,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凝聚。
黑发如瀑,眼波流转,唇角含笑,正是夜未央。
可她只是虚影,半透明的身形在风雪中摇曳,仿佛随时会散。
陆渊喉咙一紧,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想触碰她。
可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识海深处,那缕残念再度响起,冰冷如霜:
“情劫非实,执念即堕。”
他手一僵。
是啊,这是她的残存意识,是七情本源被反噬之力从命运长河中扯出的一缕残痕。若他执迷不悟,只会让两人一同沉沦。
他缓缓放下手,闭上眼。
心念却如刀刻:“我带你回家。”
没有贪婪,没有依恋,只有一句承诺,纯粹如初。
虚影轻轻一颤。
夜未央睁开眼,眸光温柔如水。
她抬起手,指尖未触,温热已至。她轻轻吻上他的额头,动作轻柔,像多年前那个雨夜,她为他拂去额前湿发时的触感。
那一瞬,天地仿佛静止。
九座囚笼同时轰鸣,血雾倒卷,锁链寸寸崩解,化作漫天猩红光点,四散飞溅。
风雪停了。
剑脊的吸力骤然消失。
陆渊睁眼,胸口的九厄剑依旧贯穿,可那股撕扯神魂的力量已退去大半。他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血正顺着剑纹缓缓流淌,与剑身的红纹交融,竟泛起一丝微弱的粉光。
七情丝网虽散,却留下了一缕本源,缠绕在剑脊之上。
他刚想喘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一片飞散的光点。
那光点在半空凝滞,渐渐勾勒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温润如玉,眉目清朗,正是君临天。
可那双眼,已不再是曾经的儒雅深邃。
而是血红,如浸透了无数魂魄的深渊。
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狞笑。
“你救不了她,”声音低沉,却带着噬灵尊特有的阴冷回响,“也救不了你自己。”
光点消散前,陆渊清楚地看到,那双血瞳深处,浮现出与九厄剑同源的裂痕纹路。
下一瞬,风雪再起。
陆渊站在原地,右手依旧握着剑柄,指节发白。
左眼银河纹路微微一跳,映出远处山崖上一道模糊的影子,正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截血色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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