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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落在指尖,干涸的血迹裂开微纹。陆渊的手停在半空,剑柄上的裂痕正对着穹顶那截残破布条,仿佛两截本该咬合的残骨。
他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而是像少年时在陆家后山被鞭子抽断三根肋骨后,躺在泥里仰头看天的那种笑——痛得狠了,反倒觉得荒唐。
“斩钟?”他喃喃,“你以为我真想破钟?”
话音未落,他松开九厄剑。
剑悬于顶,嗡鸣不止。他却转身,一脚踏碎钟楼边缘的石栏,纵身跃入那道裂痕。
风在耳边炸开,不是下坠,而是被某种力量拽着往时空深处拖。裂痕如口,吞噬了他的身影。深渊之下,无数光影旋转,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出一个陆渊——有的披着魔纹战甲,手握夜未央的心脏;有的立于九霄之上,剑锋贯穿姬青鸾眉心;还有的跪在钟前,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狗,任由天道笑声灌满耳朵。
“选一个?”深渊传来低语,“选一条不痛的路走。”
陆渊在虚空中翻转,左眼星河纹骤然灼烫,右肩布条无风自动。识海中,九厄剑的时茧形态第一次自发浮现,如一枚倒悬的沙漏,沙粒未落,时间却已凝滞。
半炷香。
足够他看清所有时间线的终点。
他看见夜未央在每一世都死于七情劫火,无论他是救她还是杀她;姬青鸾在每一段轮回中都化作星辰,无论他是否听从“斩钟”的指引。没有例外,没有侥幸,甚至连一丝偏离轨迹的可能都没有。
她们的消散,是法则级别的注定。
“所以……”他悬浮在冻结的时空中央,声音轻得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在喘气,“不是我选错了路?是这条路,本就通向坟墓?”
九厄剑在识海咆哮,剑脊黑线蔓延至眉心,几乎要刺穿头骨。他没去压,反而将七情劫火丹之力尽数灌入时茧,逼它再撑半息。
沙漏倒转。
时间重新流动。
可就在那一瞬,他指尖一颤——那截灰烬布条,竟在他跃下时缠上了手腕。他低头,布条边缘的剑痕,与九厄剑缺口严丝合缝,像是曾为一体。
“原来你早就在等我跳下来。”他咧嘴一笑,血从嘴角溢出,“不是为了改命,是为了让你看清楚——我有多蠢。”
深渊底部,一道身影缓缓浮现。白袍如雪,面容模糊,唯有双眼如古井,映着十万次轮回的残影。
“你逃不掉的。”那身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回音。
陆渊没答。他抬手,将布条缠紧手腕,另一只手缓缓抚过九厄剑的剑脊。剑身微颤,像是在回应某种久远的召唤。
“你说我逃?”他轻笑,“我跳下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回去。”
他闭眼,舌尖咬破,一滴精血滴入时茧核心。识海翻腾,道痕观法逆溯而上——不看未来,不测因果,只追本源。
画面炸开。
十七岁,噬灵风暴夜,他在陆家后山的废墟里,第一次握住那柄青铜残剑。那时的他经脉尽碎,呼吸都像刀割,可当他指尖触到剑身时,左眼突然炸开星河,右肩渗出黑血。
那一瞬,他听见了第一句低语:“还记得为何握剑吗?”
记忆深处,青铜门虚影一闪而过,门缝中九个字若隐若现——“悖道者方为天地劫眼”。
他猛地睁眼。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破局的人?”他盯着深渊底部的残影,“我是局本身?”
残影不语,只是抬手。刹那间,四周所有陆渊的残影同时转身,剑锋齐指本体。魔化的他狞笑,神化的他冷漠,凡人的他流泪,可他们的动作却出奇一致——举剑,刺心。
“选一个身份活?”残影终于开口,“还是选一个结局死?”
陆渊站在原地,九厄剑悬于胸前,未出鞘,未举,甚至连颤动都停止了。
他忽然松开手。
剑浮于空,剑尖朝下,像一具无主的尸。
“你们吵什么?”他咧嘴,笑得像个疯子,“我还没说要选呢。”
他抬起右手,不是握剑,而是狠狠插进自己左眼。
星河纹路崩裂,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时茧之上。剧痛如雷贯脑,可他却笑得更狠。
“痛吗?”他嘶声问自己,“这痛是真的,那就够了。”
他猛然抽手,五指染血,一把攥住九厄剑的剑柄。剑身嗡鸣,时茧沙漏彻底倒转,时间凝固到极致,连残影的动作都卡在半空。
“我不改命。”他低语,剑锋缓缓抬起,不指残影,不指残渊,而是直直刺向脚下那片虚无的黑暗,“我只问你——若所有选择都是假的,那我这一剑,是不是真的?”
剑气凝聚,不是向前,而是向后——逆着时间长河,斩向深渊最底。
轰!
空间炸裂,无数残影崩碎,残影中的“他”们在消散前齐齐转头,眼神不再是嘲讽或怜悯,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惊愕。
仿佛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本体”,真的敢斩断时间本身。
深渊底部,残影终于动容。
他抬起手,似要阻挡,可嘴角却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你终于……”
话未说完,剑气已至。
九厄剑的剑气撕开黑暗,不是光,不是火,而是一种逆转时空的锋芒——它不摧毁,它改写。
残影在剑气中消散,最后一瞬,他的笑声竟与君临天、墨九渊重叠,仿佛三道声音本就同源。
陆渊悬于冻结时空,九厄剑插在虚空中,剑气余波仍在震荡。他喘着粗气,左眼血流不止,可右手却稳得惊人。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灰烬布条。
布条一角,忽然渗出一滴血。
不是他的血。
那血落在虚空,竟未消散,而是凝成一道极淡的纹路——葬剑魂的印记,一闪即逝。
他瞳孔一缩。
“叶孤鸿……?”
话音未落,时茧沙漏发出碎裂声。
半炷香,到了。
时间重新奔涌,所有残影的碎片如潮水倒退,涌入深渊底部那道裂口。陆渊的身体被猛地拉扯,向下坠去。
他没挣扎。
只是在彻底沉入黑暗前,低声问了一句:
“如果我不是来改命的,那你让我跳下来,到底想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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