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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顺着剑尖滑落,在光钥残片上烧出一缕青烟。
陆渊没抬手去擦,右肩布条下的九厄剑自行缩回半寸,像是完成了某种警告。他低头看了眼心口——那枚锁形印记仍在跳动,与十二条法则长河退散后的余波共振,像一口沉在血肉里的钟。
“走。”他吐出一个字,转身迈步。
脚下大地传来脉搏般的震颤,每踏出一步,四肢残存的法则丝线就收紧一分。那些金纹、银波、黑焰的残流并未彻底消散,反而缠得更深,顺着经络往骨髓里钻。他不闪不避,反将剑骨裂痕对准右臂,任银色时间长河的残丝涌入,扭曲感知,错位痛觉。
一步落下,世界仿佛慢了半拍。
夜未央的七道光轮在他身后轻颤,几乎要脱离虚空,被那锁印生生拽向胸口。他抬手,掌心血痕未干,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逆向符纹,血珠悬浮成阵,反向牵引光轮回缩。
“你还真是不怕死。”一道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干涩如砂石摩擦。
陆渊没回头:“你也没死透。”
君临天的残魂不该还在,但此刻,它确实在。
不,不是残魂。
是记忆。
是执念。
是某种比魂魄更顽固的东西,在法则乱流的尽头,悄然复苏。
前方雾气裂开,一片石林浮现。
十万座石碑,整整齐齐,如剑林倒插大地。每一座都刻着银河纹路,与陆渊左眼中的纹路分毫不差。碑身无字,却泛着微光,像是内部有东西在呼吸。
他停下。
脚下的震颤更清晰了。
这不是土地,是封印。
“善念封印。”他低语,忽然笑了,“难怪噬灵尊躲着不敢靠近。”
话音未落,肩头布条下的九厄剑猛地一震。
一道黑影从他影子里窜出,扭曲、膨胀,正是噬灵尊残魂。可它刚冲出三丈,便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形体如被烈火灼烧,疯狂后退,几乎缩回陆渊体内。
“有意思。”陆渊盯着石碑林,“你怕这个?”
残魂不答,只在识海中掀起滔天恐惧,像是见到了天敌。
他不再多问,抬脚向前。
每一步,石碑都微微共鸣。十万座碑,十万次微震,汇聚成一片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誓约正在苏醒。
走到中央石碑前,他停下。
碑面光滑如镜,映出他的脸——左眼银河破碎,右肩染血布条,心口锁印隐隐发烫。
他拔出九厄剑,剑尖朝下,插入地面。
剑骨裂痕与地脉相连,刹那间,时茧形态被动开启。半炷香前的景象浮现:石碑群无风自动,碑面纹路如活物般流动,仿佛在吞吐天地间的某种气息。
“不是死物。”他收剑,“是活的封印。”
他割腕,血滴落碑面。
血未被吸收,反而在碑上浮起,凝成一行古字:
“善念封印,守碑人殉。”
字迹浮现的瞬间,左眼剧痛。一道画面强行闯入识海——
十万年前,一名白衣剑侍立于碑前,手中握着一缕金光。他将光封入石碑,转身离去,背影孤绝。那面容,与叶孤鸿有七分相似。
陆渊瞳孔一缩。
“原来如此。”他冷笑,“你们不是在封印恶,是在埋葬善。”
话音未落,石碑群骤然共鸣。
中央石碑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残影缓步走出。
那人穿着天机阁圣子的白袍,可面容苍老,眉心银河纹路黯淡如残灯。他手中握着半块青铜圆盘,指尖发颤。
是君临天。
但又不是。
那眼神里没有癫狂,没有对力量的渴求,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执守。
“碑不倒,魂不散。”他低声念道,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守碑人,终不负主命。”
陆渊盯着他:“你不是死了?”
君临天抬眼,目光落在陆渊心口:“我从未真正活过。”
他举起青铜圆盘,残破的边缘与陆渊肩头布条下的九厄剑产生共鸣,发出低沉嗡鸣。
“你是钥匙。”君临天说,“而我,是最后一道锁。”
陆渊没动:“钥匙开什么?”
“开碑。”君临天指向十万石碑,“开善念的棺椁,开被遗忘的真相。”
“谁让你守的?”
“初代阁主。”君临天嘴角扯出一丝笑,竟有几分悲悯,“他将善念剥离,封入此地,命古族世代守碑。可后来……古族灭了,守碑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只剩我,靠着执念撑到现在。”
陆渊冷笑:“所以你是残魂?”
“不。”君临天摇头,“我是记忆。是誓言凝成的影子。只要碑在,我就不会彻底消散。”
他低头看着手中半块圆盘:“你手中的剑,本就是钥匙。而你心口的锁印……是它认主的证明。”
陆渊沉默。
他低头看向心口——锁印正与青铜圆盘共鸣,频率一致,脉动同步。
“所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他问。
“不是设计。”君临天纠正,“是轮回。你不是第一个来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你是第一个,能让剑自指心的人。”
陆渊笑了,满是血污的脸上扬起一抹讥讽:“所以我是被选中的?”
“不。”君临天摇头,“你是被排斥的。九厄剑之所以选你,正因为你从不顺从天道。你越逆,剑越强。你越悖,印越深。”
他抬起手,将半块青铜圆盘推向陆渊:“拿着它。当你集齐九厄残片,剑与圆盘合一,碑林自开。那时,你会看见——”
“看见什么?”
“善念为何被封。”
陆渊没接圆盘,反而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君临天笑了,那笑容里竟有解脱:“因为守碑人的誓约,不只是守护封印,还包括——等钥匙到来时,将真相交予他。”
他缓缓跪下,双膝触地,双手托盘。
“我等了十万年。”他说,“终于等到了。”
陆渊仍不动。
风穿过石碑林,发出低吟,像是无数人在轻声诵念。
他终于伸手,接过青铜圆盘。
刹那间,圆盘背面浮现出一行小字,刻在九厄剑轮廓的剑脊处:
“持剑者,即碑心。”
陆渊瞳孔骤缩。
他低头看向心口锁印——那印记的形状,竟与圆盘背面的剑形轮廓完全吻合。
“所以……”他声音低沉,“我不是来破封的?”
“你是来成为封印的一部分。”君临天抬头,眼中最后一丝光即将熄灭,“持剑者,即碑心。你若不入碑,善念永不得出。”
陆渊冷笑:“那你呢?你完成了誓约,就可以消散了?”
“可以。”君临天闭眼,“但还有一事未了。”
他忽然抬头,直视陆渊:“你可知道,为何噬灵尊惧怕石碑?”
陆渊皱眉。
君临天缓缓道:“因为它不是恶念的化身。”
“它是善念的残渣。”
“初代阁主剥离善念时,留下了一丝执拗——不愿被封,不愿消散。那一丝执拗逃出,堕为恶,成了噬灵尊。而它惧怕的,不是封印,是……回家。”
陆渊沉默。
肩头布条下的九厄剑,突然渗出一滴青铜色的血。
那血滴落,在石碑表面烧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小孔,孔中,竟透出一丝极淡的金光。
像是回应。
又像是呼唤。
君临天看着那光,轻声道:“它想回去,可它已不记得路。”
陆渊低头,看着手中圆盘,心口锁印跳动得越来越快。
他忽然笑了,笑得肆意,笑得荒唐。
“好一个天道布局。”他抬眼,直视十万石碑,“善被封,恶逃亡,守碑人等死,钥匙自投罗网——你们还真看得起我。”
他将青铜圆盘按在心口,锁印与圆盘严丝合缝,发出一声清鸣。
“可你们忘了。”他拔出九厄剑,剑尖指向石碑林,“我陆渊,从来不是钥匙。”
“我是——”
剑脊裂痕骤然亮起,青铜残刃嗡鸣震颤。
“——砸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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