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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过是把后世中文系的基础方法说了出来,却没想到在 1979年的复旦大学,竟引发如此震动。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朱东润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反馈在桌面的力道显示了他的不平静。
王水照端着搪瓷杯的手顿在半空,刚要入口的茶水没咽下去。
苏连诚紧绷的嘴角微微抽搐,这小子不止是点东西啊,不好办啊。
贾值芳抬头,笑了,觉得这小朋友还蛮有趣。
章培横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自嘲地低笑出声。
他原以为工农兵推荐的学生不过是写个酸文的水平,
还特意准备了《文心雕龙》里最生僻的篇目想让对方出丑,
没成想还没抛出来,
这知青竟反手抛出一套完整的治学框架。
他扫过众人表情,
朱老捻着胡须的手指在颤抖,
苏连诚在笔记本上写得飞快,
连最挑剔的王水照都收起了散漫。
这哪里是惊喜,简直是惊雷!
一声惊雷平地起,硬是砸响了79年的中国文坛!
“小许同志,”
朱冬润打破沉默,苍老的声音罕见的带了些波动,“你说理论是解剖刀而非教条,那依你之见,该如何用古典文论剖析现代作品?”
朱冬润刚看完许成军的论文,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后生可畏。
许成军挺直脊背,语气沉稳:“以王国维《人间词话》的‘境界说’为例,分析茅盾《子夜》中吴荪甫的悲剧,既要看到‘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在人物塑造中的转换,更要跳出理论桎梏,为何zc阶级企业家的挣扎在古典文论框架里依然成立?因为人性共通的困境才是文学的根脉。”
这话一出,章培横猛地坐直了身子。
1979年的学界还在为“现代文学能否用古典理论解读”争论不休。
你特么竟又直接给出了实操路径是吧!
什么格局?
什么视野?
什么水平?
你就一知青?
他瞥见苏连诚偷偷摸摸记笔记的模样。
不是,你就大方的不行么?
心想这老兄平时不挺稳当的么。
今儿咋了这是?
王水照突然放下茶杯:“那学术史梳理,你觉得该从何入手?总不能让学生把四库全书都啃一遍。”
许成军愣了,你特么是讲师还是我是讲师?
王水照也觉得不对。
这问题有点超纲,刚想找补,没想到“许老师小课堂”开讲了。
“先做学术谱系图。”许成军伸手在空中虚画,“以现当代文学为例,左翼文学、京派海派、十七年文学,每个脉络标注代表性学者与争议点。比如梳理钱理群先生对鲁迅研究的突破,就要对比李长之的《鲁迅批判》,这样学生才能看清学术发展的阶梯。”
王水照“啪”地合上笔记本,脸色张红:“这法子好!系里编教材都能用!”
话说一半,想起自己是面试老师,收敛了三分。
“为人师表”!
想了想,又补了句:“等你入学,咱俩一起发一篇文章,我也蹭蹭你的理论!”
蹭个蛋啊!
这直接就是说面试我同意了。
还用自己的大名给许成军未来论文背书!
当他王水照历史上籍籍无名?
大佬的提携!
朱东润望向窗外,夏日阳光穿过梧桐叶洒在桌面上,在许成军面前投出光斑。
他忽然想起被烧毁的古籍,眼眶微微发热:“你这些想法,是插队时琢磨的?”
许成军挠挠头,露出腼腆的笑:“白天挣工分,晚上在煤油灯下看带出来的几本书,不懂就记在本子上。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才敢把零散想法串起来。”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磨破边角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读书心得。
哪来的?
你有新的思想和想法没有对应的笔记和出处那不是纯扯淡?
为了今天早就开始补了。
章培横接过笔记本,轻轻拍了了下桌子:“我看小许这知青同志,比某些科班出身的像样多了!”
啧,大佬这是内涵谁呢。
这时,还没等章培横继续说话,一直没张过嘴的贾值芳突然开口了,声音带着生硬:“如何研究传统文化,以及比较文学的发展与之是否冲突?”
这话像块石头投入湖面,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章培横眉头微蹙,他知道贾老这话问得极深。
现在的情况是传统文化研究断了代,国门渐开,不少人觉得老祖宗的东西早就过时了。
并且你让一个知青聊比较文学确实有点超纲了。
但是,
这问题对许成军其实不难,尤其是见过未来中国文化、传统文化不断发扬的二十一世纪的情况下。
难得是去怎么斟酌回答的“度”。
什么是比较文学?
比较文学是说白了就是通过跨文化、跨学科的视角,对不同国家、民族、文化或学科领域中的文学现象进行系统性比较与分析,探索文学的普遍规律、特殊差异及深层联系。
听起来挺好?
好像一座桥梁一样,连接起不同文化、在关联中探深度?
但是这种东西就怕钻牛角和夹“私货”。
在很多人眼里,
比较文学最引以为傲的“比较”方法,本质上是一套没有本体论支撑的“悬浮逻辑”。
不像国别文学有明确的研究对象如中国古典文学以汉语典籍为核心,也不像文学理论有相对稳定的核心范畴如叙事学聚焦“叙事结构”,美学聚焦“审美经验”。“
“比较”本身只是一种操作手段,却被强行拔高为学科内核,导致理论成了“万能钥匙”。
想谈影响就搬“传播学派”,想谈平行就套“主题学”,想谈跨文明就拽“后殖民理论”。
扯么?
还有更扯的。
比如看到《红楼梦》里黛玉葬花,就硬拉西方浪漫主义诗歌里的“自然感伤”,说两者“都表达对生命的悲悯”,却绝口不提黛玉的“葬花”根植于中国农耕文明的“物我相通”哲学,以及封建家族女性的生存焦虑,而西方浪漫主义的“感伤”源于工业革命对自然的破坏与个体精神的异化。
这根本是两片土壤里长出来的花,硬说“花香相似”就是同源,纯属学术色盲。
更荒诞的是拿“数字”“意象”硬凑。
李白写“黄河之水天上来”,就对比雪莱“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说两者“都用自然意象抒情”。
《西游记》有“七十二变”,就关联《荷马史诗》的“变形神话”,说“东西方都有超自然想象”。
这种“抓壮丁式比较”,跟说“苹果和月亮都是圆的,所以它们本质一样”没区别,
用最表层的相似,掩盖最本质的差异,最后得出的结论连“废话文学”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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