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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雨薇那句哥叫得很苦涩,目光却固执地落在黄初礼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蒋津年眉头微蹙,视线扫过孙雨薇苍白的脸和拄着的拐杖,最后落在黄初礼脸上,带着询问。
黄初礼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孙雨薇会主动来找自己,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些不愉快之后。
她轻轻挣脱了蒋津年的手,对她微微点头:“没事,你先去忙吧。”
蒋津年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确认她没有勉强,才转向孙雨薇,声音多了几分冷淡:“她需要休息,别太久。”
他说着,拿起刚才放在弹药箱上的对讲机,调试了一下频道,才放进黄初礼手中,低声叮嘱:“有事就叫我,知道吗?”
蒋津年对她的关心毫不掩饰,说这句的时候,极其自然地替她将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孙雨薇将他们亲密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禁在想,过去这些细微却亲昵至极的动作,蒋津年却从没有对她做过。
她握着拐杖的手骤然收紧,直至指节泛白,心头那股酸涩失落感觉瞬间翻涌上来,几乎让她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孙雨薇狼狈地移开视线,盯着帐篷角落的阴影,不去看他们的亲密。
“知道了。” 黄初礼握紧对讲机,对他露出弯唇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蒋津年这才没说什么,也没有再看孙雨薇一眼,径直离开。
帐篷里此刻只剩下她们两人。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些。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好似带着一丝未消的敌意。
黄初礼看着她,语气平静率先问:“你想说什么?”
她觉得黄初礼找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无非就是又来挑衅她的。
孙雨薇杵着拐杖,没有动。
她紧紧咬着下唇,看着黄初礼几次欲言又止。
就在黄初礼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的时候,孙雨薇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声音干涩紧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别扭:“黄初礼!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黄初礼抬眼看她,带着一丝探究:“什么?”
“……谢谢你!” 这三个字孙雨薇说的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就像是被人不情不愿强迫的一样。
说完这句,孙雨薇的脸颊迅速泛起一丝红晕,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难堪。
她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脚踝,等待黄初礼的回应。
“你说什么?”黄初礼实实在在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她想过孙雨薇可能是来质问,或者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甚至可能是替傅远泽当说客,但唯独没料到会是这句谢谢。
这完全不符合孙雨薇一贯骄纵别扭的人设。
她微微挑眉,轻笑了声:“你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我没听清。”
她的调侃让孙雨薇更加不自在起来,低头不肯看她,为自己辩解:“你别多想,我、我就是就事论事!那天塌方的时候,你把我推出去……”
孙雨薇说到这里,声音哽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真的会死,所以一码归一码,你的这个情,我认!”
她语速极快,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说完后,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却倔强地不肯再与黄初礼对视,而是飘向门口的方向。
黄初礼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那个生死瞬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处处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姑娘,此刻别扭地道着谢,脸上是强撑的骄傲和掩饰不住的窘迫。
黄初礼心里那点因过去不快而残留的芥蒂,忽然就淡了许多。她甚至觉得,这样的孙雨薇,有点……可爱?
“嗯,知道了。” 黄初礼没再继续逗她,声音很平和,没有想象中的得意或嘲讽,反而带着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包容:“救你是我作为医生,也是作为当时离你最近的人的本能反应,换了别人,我也会那么做,你不用有太大负担。”
她越是说得轻描淡写,越是显得坦荡无私。
孙雨薇反而更加不自在了。她似乎憋着一股气,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半晌,她才像是终于想起了另一件事,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意味:“还有以前,哟对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也是我不对。”
这句道歉比刚才的“谢谢”更加艰难,声音细若蚊呐,但黄初礼还是听清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孙雨薇,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没想到人经历过生死之后,还能突然转性?
“我,我就是……” 孙雨薇的脸更红了,她急于解释,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终化作一句生硬的总结:“总之,对不起!”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所有任务,一秒也不想再停留。
没等黄初礼有任何反应,她拄着拐杖,头也不回的略显笨拙的掀开门帘,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帐篷外。
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
黄初礼想着孙雨薇刚才那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强撑着说完话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真是个别扭的大小姐啊。” 她低声自语,摇了摇头。
虽然孙雨薇的道歉和道谢都显得那么生硬和傲娇,但那份试图表达的心意,黄初礼还是感受到了。
或许,生死边缘走一遭,真的能让人看清一些东西,放下一些执念?
不管怎样,这总归是个好的开始。心底最后一点关于孙雨薇的阴霾,似乎也随着她笨拙离去的背影,消散了不少。
营地指挥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气氛严肃而高效。
各种通讯设备闪烁着指示灯,地图铺满了简易桌子,上面用红蓝笔标记着救援进度和重点区域。
蒋津年正在和李演还有其他几位分队负责人快速交流着情况,他的语速全程沉稳有力,条理清晰。
轮到其他人汇报时,他的专注又会格外专注,时不时给出解决方案。
“所以,三组必须在天黑前完成那片区域的彻底排查和人员清空,风险等级太高,不能再拖。” 蒋津年指着地图,语气低沉。
“明白,我亲自带三组过去。” 李演沉声应下,没有丝毫犹豫。
正事议定,其他人陆续拿着命令离开。
帐篷里只剩下蒋津年和李演两人。
刚才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李演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眼神瞟向蒋津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蒋队,昨晚没回来睡啊,不会是抱着嫂子睡的吧?”
蒋津年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文件,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恢复如常,只是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那无声的笑意和瞬间柔和下来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恭喜啊蒋队,跟嫂子和好如初。” 李演看得分明,笑意更深:“怎么样,这回是彻底和好了?”
他一边问,一边挤眉弄眼,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蒋津年不紧不慢抬头睨他一眼,淡淡出声:“少打听。”
“是是是,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情趣秘密,我都懂。”
李演笑着举手做投降状,随即又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几分正经和感慨:“不过说真的,蒋队,你真的舍得让嫂子回去啊?咱们这次本来是为期三个月的任务,但是地震这事儿一发生,我看上面的意思是我们回去的日子又要拖了,还没什么准确日子才能回去。”
蒋津年没有立刻回答,缓步到帐篷门口,掀开一角门帘。
午后炽烈的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人微微眯眼。
而他目光所及,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蓝色救灾帐篷组成的临时安置点,衣衫褴褛的人们在其中穿梭,脸上刻着疲惫、茫然和尚未散尽的惊恐。
孩子们依偎在大人身边,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远处,是灾难的核心区。
几台挖掘机和起重机还在废墟上缓慢而执着地工作着,发出沉闷的轰鸣,每一次机械臂的抬起落下,都扬起大片尘土,
残垣断壁间,依稀能看到一些幸存者或救援人员小心翼翼地进入尚未完全倒塌的建筑,试图抢运出最后一点物资或寻找可能遗漏的生命迹象。
一面鲜艳的国旗,插在一片废墟的最高处,在风中猎猎作响,成为这片死寂中一抹让人坚持的信念。
蒋津年久久地凝视着这片劫后余生的土地,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对肩上扛起的责任无比清晰。
“不舍得……也得舍得。”蒋津年敛下眸底的复杂,嗓音低缓:“她的身体和精神都需要真正的休养和安稳,她的战场,不在这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更沉:“而我的职责,就在这里,在最后一个人得到妥善安置之前,在最后一寸土地排查完毕之前,我不能离开一步。”
李演脸上的戏谑彻底消失了,他理解地拍了拍蒋津年的肩膀。
是啊,他们是军人,更是救援者,此刻就是他们必须坚守的阵地。
儿女情长,在巨大的天灾和责任面前,只能暂时退让。
“明白了。” 李演的声音也凝重起来:“那打算什么时候送嫂子走?我安排车。”
“明天下午。” 蒋津年目光坚定下来:“有批医疗物资和轻伤员要转移到后方医院,让她跟着车队走,安全。”
夜幕缓缓覆盖了这片饱受创伤的大地。
白天的喧嚣和忙碌渐渐沉淀下来,临时安置点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帐篷里,黄初礼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份有关于孙雨薇的检查报告,却没有任何心思去看。
满脑子都是下午接到的通知,安排她明天下午跟随大部队撤离。
也在这时,门帘被轻轻掀开,带着夜晚的凉意。
蒋津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和一个军用手电筒。
“还没睡?” 他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弹药箱上,手电筒的光柱在帐篷里扫了一圈,不小心在她脸上晃了一圈。
光线有些刺眼,黄初礼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蒋津年立刻将手电筒的光调暗,改成向上照亮帐篷顶,让柔和的光线漫反射下来,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温暖的微光里。
“等你。” 黄初礼放下检查报告,声音很轻。
在朦胧的光线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蒋津年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米香混合着肉香飘散出来:“听说你还没吃饭,熬了点粥,趁热喝点。”
他将温热的粥碗递给她,动作自然而体贴。
黄初礼接过碗,指尖触碰到他略带薄茧的手指,温度传递过来。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胃里暖了,但心里却空的厉害。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她喝粥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明天下午我要走是吗?” 黄初礼实在喝不下去了,放下碗,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嗯,下午两点,跟医疗转运车队一起走。” 蒋津年接过她手中的碗,放到一边,语气平静,却没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
他看着她,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很沉静:“路上李演会安排人照应,到了机场,给我发个信息。”
“好。” 黄初礼应了一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毯子的边缘。
离别的愁绪悄悄缠绕上来,让她胸口有些发闷。
明明才刚刚重新靠近,却又要分开。
忽然一只温暖而带着薄茧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带着安抚的力量。
蒋津年靠近了些,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缓慢而温柔。
帐篷顶漫反射的微光勾勒着他硬朗的侧脸轮廓,也映照着黄初礼低垂的眉眼。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没有刻意煽情的话语,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深刻地传递着彼此的不舍。
“蒋津年。” 黄初礼忽然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有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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