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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从阿九的话里抓到了重点,“他用至亲的骨血炼的傀儡?”
阿九点点头,“对呀。”
楚禾看向金玉缘,“你……难道是用你弟弟炼了傀儡?”
金玉缘嗤笑一声,“是啊,弟弟,邪祟屠杀满门时,祖父祖母选择挡刀护着他,我与他用来被要挟父母时,他们选择用药救他,如今我也选择他用来做傀儡,他还真是受欢迎,对吧?”
楚禾想起了曾经听的那段故事,“你是二十年前,剑客易叶知与水之南的孩子!”
就在塔楼之外,数座名人贤士的雕像里,就有那么一对被称之为神仙眷侣的夫妻。
二十年前,邪祟入侵,抓了他们的两个孩子做威胁,他们却心怀大义的选择了保护沧海洲的百姓,在传闻里这两个孩子因此而亡,不久之后,易知叶与水之南也被邪祟余孽所杀。
至此,他们满门被灭。
金玉缘忽然叫道:“别和我提他们!”
每每见到这对享受着人间烟火的夫妻雕像,金玉缘都要用所有的力气才能压下心底里翻涌着的恨意。
“什么人人称颂的神仙眷侣,金玉良缘,英雄人物,不过都是笑话而已!”
“邪祟入侵的那一日,祖父和祖母第一时间是去护着易玉缘,我不怪他们,我是哥哥,弟弟小,他们保护弟弟是应该的。”
“我和易玉缘被下了毒,父亲母亲选择救城里的百姓,没能从邪祟手里换来解药,我不怪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是大家所说的侠义之士,他们要救满城的人,也是应该的。”
“可是凭什么……”
金玉缘用残破的身体支撑着,扭曲的站起来,他双眼通红,神情阴霾,“凭什么在得到了那颗解药后,他们还是没有选择我!”
二十年前,战争结束后,易知叶与水之南夫妻回到了府邸,彼时府中所有人都死在了乱刀之下,只剩了两个身中剧毒的孩子。
邪祟并没有把这两个孩子杀了了事,而是让这对夫妻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剧毒的痛苦中慢慢失去生命力,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折磨。
偏偏这样的折磨还不够,在两个孩子都快要丧命的时候,某天夜里,案头上忽然出现了解药,可是那解药,只有一颗。
彼时,他形销骨立的躺在床上,在昏迷中还存在一点意识,隐隐约约里,他听到了母亲的哭泣,父亲的挣扎,还有他们二人的谈话声。
父亲说:“玉缘更小,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不如我们把药……”
母亲道:“那莫离怎么办!”
“莫离……莫离还能撑上几天,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也许这几天里我们就能找到另外的办法救莫离了!”
不可能的。
他连呼吸都在疼,又怎么可能还撑上几天?
明明父母都是高手,为什么他们看不出来他也快死了?
他想要那颗药,他想活下去!
可到了最后,那颗药还是进了易玉缘的嘴里。
“第二天,我就被埋进了土里。”金玉缘抬起血丝遍布的眼,面色苍白,身形摇晃,如同行尸走肉。
“你们知道身体不能动,意识却清醒,听着那些虚伪的哭泣,被放进棺材里,再听到那些坟土一点点的把自己掩埋,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那是一种恨。”
“想要杀了所有人的恨!”
疼痛仿佛都化作了燃料,让他眼底的恨意烧得更旺,连声音都带着种撕裂般的尖锐:“凭什么?凭什么我永远都是那个不被选择的人!”
他已露癫狂之态,竟像是从坟里爬出来的恶鬼。
所以,他才会想要毁了沧海洲,毁了当年那些人要守护的一切。
楚禾不由自主的抓着阿九的手退后了一步,小声的问:“阿九,人死了还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吗?”
“自然不能。”阿九见楚禾神色有几分惊慌,摸摸她的头,放柔了嗓音,“听他形容,他中的本就不是致死的毒,那只不过是一种会让人痛苦假死的药罢了。”
楚禾道:“也就是说,只要再撑过一段时间,他便能无事,但是他的父母以为他死了,就把他下葬了。”
阿九点头,“不错。”
楚禾看了眼那边人不人鬼不鬼的金玉缘,“究竟是什么人,要使出如此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们?”
先是让父母深陷两个孩子即将死亡的痛苦,再送来一颗解药,让他们不得不做出二选一的抉择,最后让父母亲手埋了那个被放弃的,却还活着的孩子。
背后那人根本就是变态吧!
阿九眼角微弯,笑意不达眼底,“比起折磨,倒更像是一场游戏。”
楚禾忽然想起了枭城发生的事情。
究竟是放任赵疏星去死,还是用赵荣月的心脏去救赵疏星,这个难题也抛给了她们的至亲之人“宋听雪”。
换个角度想,这不也是另一种抉择吗?
而沧海洲与枭城差了近二十年的这场抉择的共同点是,不论做什么选择,牵扯其中的人都会陷入绝望与痛苦。
金玉缘本不叫金玉缘,他是易知叶与水之南的长子易莫离,他的弟弟才叫玉缘。
他把易玉缘炼成了替命的傀儡,却用玉缘的名字行走江湖,还有那个位置颠倒的纸人密室,由此可见,二十年来,他都没有走出那份执念。
究竟是对易玉缘的恨更多,还是羡慕更多,也许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们放弃了我又怎样?到了最后,他们不还是死了,哈哈,他们不还是都死了!”
他嗓音嘶哑,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与嘴角的血迹混在一起,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他们护着易玉缘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也是他们的儿子?可现在呢?”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神里闪过一丝诡异的满足,“他们都死了!这世上,只有我还活着,用着他的名字,带着他的命……”
话没说完,他又爆发出一阵短促的笑,笑声里却藏着浓浓的悲凉。
——他恨他们的偏心,恨易玉缘的存在,可又偏偏羡慕着那可以被坚定选择的存在。
以至于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去掠夺、去伪装,到最后也只是打造出了一场场虚情假意的幻境。
他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这是塔楼的最高层,眼见着他离栏杆越来越近,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楚禾赶紧说道:“你先冷静冷静,我们还可以再好好聊聊。”
当年,不过孩童的他是怎么从棺材里出来的?
他的父母与易玉缘是怎么死的?
而他一身诡异的本事又是怎么来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怎么就从一个孤儿成为了云荒不朽城的城主?
楚禾直觉这背后肯定还有个天大的阴谋。
易莫离的脚步虚浮,断腿的剧痛让他每挪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却像是毫无所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栏杆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早该知道,老天从来都不会站在我这边,我早就输得一败涂地。”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扯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像是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拖拽着他往前。
他看着不远处的雕像,平静的笑了一下,“你们救下的人,把你们视若再生父母,日日夜夜供奉,只当你们还在,犹如天上神佛护佑着他们。”
“若是毁了他们的念想,是不是也算我拉着你们和我一起陪葬了?”
夜风呼啸而过,易莫离身形一晃,翻过栏杆,跌进了夜色。
楚禾心头一紧,还没有唤出声来,阿九一只手已环在她的腰间,抱着她飞身而起。
爆炸的声音在塔楼里层层响起,那是易莫离提前埋好的纸傀儡。
阿九抱着楚禾掠出栏杆的瞬间,灼热的气浪擦着他们的衣角炸开,楚禾只觉腰间的手臂收得极紧,低头时正看见整座塔楼在火光中倾塌。
易莫离宛若断了线的风筝,残破的衣袍在夜风中胡乱翻卷。
看着那神仙眷侣一般的雕像在塌落的砖石里被一点点的摧毁,他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只是在坠落之时,随着夜风笑出了声。
“真好,真好啊。”
火光映衬里,渐渐的出现了一道更为火红的星点,那道星点踏石而来,长剑劈开不断坍塌的巨石,逆着风的方向,身影很快清晰。
明明火光更亮,上官欢喜那双眼睛却更为亮得惊人,她直直望向坠落的人,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决意,越来越近。
“抓住了!”她喉间挤出一声低喝,手腕猛地发力,将这道急速坠落的身影硬生生拽得顿了半分。
易莫离身上的焦糊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涣散的目光对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竟有了一瞬的凝滞。
“你……”他的声音被风撕得粉碎,只剩口型无声地动着。
上官欢喜咬紧牙关,另一只手紧握剑柄,带着他借助坠落的碎石之力,在漫天火光里又划出另一道燎原之火的弧度。
在不断的缓冲下,她拎着他滚落在地,两人都很狼狈,擦伤与火点的烫伤不在少数,但好歹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他的脸上。
易莫离瘫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坐在身上的女人,脑子是懵的,两眼更是茫然。
“你作的恶还没有清,你欠的债也还没有还,作为沧海洲的人,先贤之子,你当年所受的伤害更是还没有讨回公道,就算是只能跪着,你也得先给我活下去!”
她的红袍被火星烧出好几个破洞,鬓角的发丝也被燎得蜷曲,可那双眼睛像淬了火的星辰,死死锁着他。
易莫离半边脸颊瞬间浮起清晰的指印,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沙砾,发不出半点声音。
又有巨大的建筑物塌落而下,这次是刀光浮现,在两人上空被刀气斩得四分五裂,化作灰尘飞散。
闻人不笑站在上官欢喜身后,沉默的握着刀,像一尊石像,会为身前的人劈开所有的危险。
塔楼与雕像齐齐崩塌碎裂,闹出来的动静十分之大,不少人都跑了过来。
阿九揽着楚禾的腰,站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热闹,楚禾扒拉着他的手,仔细的盯着还在他手中的纸扎小人。
她抿抿唇,“阿九,这种傀儡,真的需要至亲的骨血才能做成吗?”
阿九把她脸上沾了的灰尘拂开,轻声说道:“自然。”
楚禾趴在他的怀里,听着那些热闹的动静,纠结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阿九戳戳她的脸,“阿禾,怎么了?”
“我害怕我一碗水端不平。”
阿九微微歪头,不解其意。
楚禾抬脸看他,“所以我们将来还是生一个吧,不论男孩女孩,有一个小宝就够了!”
阿九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低下头来和她亲亲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却不是一回事。
——他又不似中原人肌肤相亲短短时间就不行了,万一他让她怀上双胎也不是不可能呀。
这么想着,阿九的大手放在楚禾小腹上摸了摸。
楚禾抬头,“你干嘛?”
“我摸摸小宝快来了没有。”他又嘀嘀咕咕,“我这么厉害,应该也快来了吧。”
楚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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