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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状元,对不住,贫道我要撤咯!”
袁守诚一边笑一边拱手,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天经地义,
“算命看相,讲究的就是一个趋吉避凶。如今长安城里这阵仗,先是青狮精,后是奎木狼,现在连文殊菩萨都要亲自驾临……这水太深,太浑!再待下去,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折进去。这要被同行知道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撤!必须撤!现在我就走!”
西市口,老道长袁守诚收拾着卦摊,这一去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在一旁,泾河龙王一把将一个精巧的小布包塞进袁守诚手里。
“老袁!这个给你!”
老龙王语气急促,不容分说,“两颗产自泾河底的宝珠,好歹值点盘缠!省着点用!别跟以前似的,尽打歪主意!”
袁守诚掂量着布包,熟练地掂了掂,脸上立刻堆起笑,
“嘿嘿,老龙王仗义!放心吧,这次肯定省……”
“省个屁!”泾河龙王打断他,瞪着眼,
“重点是这个吗?我是要告诉你,离那些有主的金色鲤鱼远点!尤其是……尤其是那种金红相间,看着就特别稀罕的!管好你这双贼手,别打歪主意!听见没?”
这话意有所指。
“哎呀呀,你这老泥鳅!”
袁守诚脸上有点挂不住,像是被踩了尾巴,
“贫道我……我啥时候打过你家金鲤鱼主意了?啊?你说清楚!我那也是……也是看它有缘……”
他声音越说越小,有点心虚。
“哼!”泾河龙王重重哼了一声,“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我都告诉附近的亲戚了,要是谁算卦要金色鲤鱼的,直接打死……”
眼看两人又要像以往那样互揭老底斗起嘴来,袁守诚果断摆手认输,
“得得得,打住,我不跟你争,知道啦,什么红的金的,见着都绕道走,行了吧老龙王?”
他转向陈光蕊,脸上嬉笑的神色收敛了几分,“小子,”
他的语气少了分油滑,多了分真正的劝告,“贫道知道有些话你未必听,但还是要说一句。要不……你也寻个机会,先出去避避风头?这长安……挺乱。”
陈光蕊面色沉静,苦笑了一下,“这天地虽大,但是袁道长,你帮算算,我能去哪躲一躲呢?”
袁守诚叹口气,倒也显出几分洒脱和乐观来,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小子啊……有股子劲儿。两界山向西是吧?行了,有这个指向就够了。”
他显然还惦记着西海龙王三太子的事,觉得陈光蕊给的信息太模糊,但是陈光蕊只说了这么多,剩下的就靠缘分了。
陈光蕊起身,“袁道长,我送你。”
两人并肩走向西市口已经停靠多时的一个小驴车,上面简单放着袁守诚的家当。
长安的夜幕低垂,远方的天际似乎蕴藏着难以言喻的风暴气息。临上车前,袁守诚的脚步顿住了。他脸上的嬉笑彻底消失了,显出前所未有的严肃。
“最后一句,算是临走前的赠礼。”
袁守诚的声音压得很低,凑近陈光蕊,
“文殊菩萨这等存在,轻易不会自降身份直接对凡人出手。他们有自己的脸面,讲究‘缘法因果’。真要出手,那也会借别人的手,小子,这才是最狠的。”
陈光蕊心头一凛,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
“记下了。只是……袁道长,你走这般急,莫非已有所察觉?文殊……已经来了?”
袁守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手,朝着西边夜空的某个方向,虚虚地点了点,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又带点自嘲的笑容,
“来了?没来?嘿……道行浅,算不清,看不透喽!但那股风……是刮起来了。驾!”
他不再多言,扬鞭轻拍驴背。小毛驴哒哒哒地迈开蹄子,拉着那辆破旧的小车,慢悠悠地融入长安城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一路向西。
辞别袁守诚,陈光蕊没有返回客栈,脚步沉稳地直奔魏征那僻静的宅院。
这是他与魏征的约定。文殊菩萨驾临在即,长安已非久留之地,但至少在魏征这里,这位人曹官的府邸,勉强算是一处能有些许照应的避风港。
书房里,阳光穿透窗户。魏征见到陈光蕊推门进来,放下手中卷宗,眉头微微皱着,开门见山,
“光蕊,听说你昨日去找李靖了?”
他手指轻叩椅子扶手,语气带着一丝不认同,
“李靖那性子你也清楚,谨慎归谨慎,一点就着。今日他已急吼吼地向殿下请命,说要你随军担任官职,去代州前线。殿下……准了。”
陈光蕊面色平静,拱了拱手,“是晚生去找的李将军。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魏征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看透,“糊涂啊!”
他声音抬高了些,透着长辈的忧虑,
“在长安,我虽法力低微,好歹是个人曹官,尚能周旋一二,护你几分周全。离了长安城,进了李靖的军营,那便是龙潭虎穴!战场上刀兵无眼,更别提暗地里那些……若有佛门弟子想对你动手,在那行军路上荒郊野岭之处,老夫如何护你?鞭长莫及啊!”
陈光蕊直视魏征焦虑的眼神,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魏公息怒,请听我言。其一,李将军大军开拔尚需时日筹备,非朝夕可成。其次……”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看透命运的冷静:
“文殊菩萨若真在近几日降临长安,他若存心寻我,那么此刻在您府中,与在李靖军营里,乃至在长安街头巷尾,又有何本质区别?他在意,便无处可避;他不在意,则天下何处不可容身?关键不在我身处何方,而在于……那三十三重天上的消息!”
魏征一怔,随即明白了陈光蕊的潜台词。是啊,陈光蕊是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那封直通兜率宫的信件上。
三十三重天外的那位若能插手,佛门之局自解,他在哪里都安全。
那位若袖手旁观,即便躲在皇宫大内,也难保安宁。他的安危,此刻已系于天外!
魏征长叹一声,花白的胡子颤了颤,脸上担忧之色未减,语气却软了下来,
“你这话……唉,倒也在理。只是那兜率宫……消息何时能到?那位会不会管这等‘小事’?实在……渺茫啊!”
他的忧虑像沉甸甸的石块,压在心头。两人相对无言,书房内只余烛火哔剥,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这份沉寂中,是对未知结果的巨大煎熬。
突然!
“呜嗷!!!”
一声无法形容的、充满威严与怒意的雄浑狮吼,如同炸裂的雷霆,猛地从长安城西的苍穹之上倾轧而下。
这吼声并非源自凡间猛兽。它起初沉闷,如同天际滚过的闷雷,震得人心魄俱颤,紧接着,那声音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宏大,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窗外,原本寂静的天空骤然风云色变,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牵引、汇聚!它们旋转、凝实,在极短的时间内,竟在长安西门的正上方,凝聚成一颗庞大如山岳、栩栩如生的巨大狮子头颅!
那狮首由滚滚乌云构成,线条狰狞粗犷,双目如同两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光。
它高悬于天,威严、愤怒、睥睨众生,仿佛要一口把这长安城都给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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