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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节。
一大早,智胜前来辞行。
“金台寺一案既已结案,贫僧这便回去禀报师门了。叨扰多日,还请丁施主代贫僧谢过王妃。”
“这就走了?”
相处多日,丁岁安有点喜欢这位脸上长奶的和尚了。
“阿弥陀佛,贫僧这就走。”
“天下无不散筵席,阿智好走,以后得空了可以去天中找我,我请你吃花酒!下回一定给你找几位高素质的姐儿。”
丁岁安一番客套,却见这和尚依旧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奇怪道:“还有事?”
“丁施主昨日言道:师门把贫僧当枪使。贫僧参不透其中机锋,请丁施主解惑......”
智胜眨巴着那双绿豆大的小眼睛,十分真诚的望着丁岁安。
丁岁安想了想,反问道:“你在上陵寺人缘如何?”
“贫僧和同门相处融洽。”
“......”
大概是他自以为的融洽吧。
“你师父圆寂后,你是不是很少和同门交道?”
听丁岁安提及师父,智胜表情稍一恍惚......
“阿智,有些事,需你自己悟。总之,万事小心,一路顺风。”
一个总是说实话的人,不管在哪儿都不受待见......且师父刚刚圆寂,失去了庇护。
丁岁安猜测,智胜是被师门忽悠来了兰阳,并不知佛道两教和朝廷的谋划。
毕竟,直面国教的风险很高,不是个好差事。
没看么,道家只在金台寺当晚出了个掌心聚雷的道人助战,昨日危机时,连边都没挨。
送走了智胜,丁岁安出府,往天中加急驿递了一封信。
是林寒酥写给林大富那封。
兰阳距天中两百里,加急驿递一日可达,算上来回、再给林大富一日活动关系的时间,大概十八日能收到随军调令。
刚好躲过后续风暴。
大佬们要下棋,不想当棋子就只有把棋盘掀了,然后......跑路。
“焦捕头?”
府门外,丁岁安意外的看到府衙焦捕头同捕快站在府门一侧,像是在等什么人。
“丁什长!”
昨日,孙督检为金台寺一案有功人员赏功,焦捕头等捕快也跟着得了些银两赏赐。
旁人不知晓,他们自己还不清楚么......剿贼他们没出一点力,全是占了人家丁什长的便宜。
“金台寺结案,大伙心里欢喜,便凑了份子,想请丁什长去守贞巷吃顿酒......”
“丁什长,务必赏脸啊!我们焦头认识几位妈妈,年龄大、滋味足......”一名年轻捕快双手在胸前虚托两下,一副很经验的样子,
丁岁安略一沉吟,笑道:“不巧,今明两日我在府内当值,脱不开身。不若后日,正月十七,咱们夜聚品姝馆,如何?”
“好!便依丁什长,正月十七夜,不见不散!”
......
回到涤缨园,屁股还没坐热,便又被张嫲嫲请去了后宅。
五进一座偏院,廊柱上拴了一匹神骏黑马,林寒酥站的远远的,眉头蹙起一团秀气小疙瘩,用丝帕掩着琼鼻。
此处明显不是马厩,刻有祥云纹的漂亮地砖上,左一坨右一坨散落着青绿色粪球。
丁岁安踏入院门时,獬焰正撅着屁股,挑衅般对着林寒酥拉粑粑......
‘嘟~嘟~噼里啪啦,嘟啦~’
昨夜一番深谈,林寒酥整晚没睡好,神色间有些憔悴,见了丁岁安第一句却是,“你回房取上包袱,骑上这匹马,即刻返回天中。”
“姐姐太过心急了。没有军令,怎能擅自离开王府?方才我已将信寄了出去,等上几日有了调令我便走。”丁岁安说话间,已走到獬焰旁边。
林寒酥忙提醒道:“当心,这头畜生恶的很!”
却不料,正低头啃噬扶芳藤的獬焰只懒洋洋瞧了丁岁安一眼,便重新将脑袋扎进了花坛中。
“明明乖巧的很,哪儿恶了?”丁岁安捋獬焰脊背上的鬃毛,怀疑的看着林寒酥。
“......”
昨天,獬焰见她时可不是这般嘴脸啊!
难道男女有别?
“骚马!!!”
林寒酥的评价简短有力。
“姐姐,我记得年前巡视,府上经营有药铺?”
“嗯,有呀,你不舒服要抓药?”
“不是,我想搞点懵药。”
“行!”
林寒酥利落干脆的甚至没问丁岁安为啥搞这种东西,以至于他想好的理由都没机会说,憋了一下,又道:“有没有那种可以事先服下解药,然后就迷不了人的懵药?”
“那我便不清楚了,待会让张伯问问。”
......
入夜,兰阳府城灯火如昼,喧闹之声即便是在数里外也清晰可闻。
家家张灯,户户结彩。
沿街商铺在门前扎起彩楼欢门,府前街两侧挂满日月灯、诗牌灯、字灯、水灯、影灯,琳琅满目,流光溢彩。
孩童们穿了新衣,提着鲤鱼灯,追逐嬉闹穿梭其间。
各大商行组织的巡街灯会,首尾相衔,一直从兰阳府东门绵延至西城外。
火树银花不夜天......
货仓街。
此处远离府城主干道,被远处喧闹衬托的愈发寂静。
南北货行。
东主吴掌柜年前忽然失去了踪迹,大门紧锁。
亥时末,院内微光倏忽一闪,旋即重归黑暗。
直至夜深丑时,一道身影抱着一条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木桶翻过墙头,隐入长巷。
小半时辰后,黑影去而复返,如此往复三趟......
......
转眼过了两日。
自正月初一开始延续多日的节庆活动,统统于正月十七这日结束。
新年,过完了。
戌时正,丁岁安依约来到品姝馆。
已提前到来的焦捕头等人已在大堂内寻上了相好的姐儿,搂在一起腻歪。
想来老焦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怀里那姐儿看起来年龄很是不小了,长的跟容嬷嬷似得,脂粉厚的像腻子,也挡不住满脸皱纹。
缺母爱?
“焦捕头!”
“丁什长!”
双方打了招呼,焦捕头注意到丁岁安多看了‘容嬷嬷’两眼,当即大方的将容嬷嬷推到到丁岁安身边,“丁什长喜欢,让给你便是。”
“呃......”丁岁安赶紧道:“谢焦捕头美意,小弟已与夜含姑娘有约,今晚就不夺人之美了。”
“哦......”焦捕头尾音拉长,一脸艳羡,“近来听说品姝馆这位清倌人被人梳拢,原来是丁什长啊!失敬,失敬。”
说罢,在‘容嬷嬷’松垂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猥琐的眨巴眨巴眼,“兄弟你啊,年少不知老的好!老鸡,败火!”
正说着,夜含扭着腰肢袅袅婷婷走来,待到近前,含媚狐眼似嗔似怨的凝在丁岁安脸上两三息,眸中情意浓的能拉丝......随后才转向焦捕头等人,身如弱柳般娇柔一礼,“夜含见过几位兄长......”
说罢,双臂已抱上了丁岁安的胳膊。
“兄弟,好福气,哈哈哈......”
这场景、这画面,若没个盘根问底几十场的交情,任谁也不信。
短暂寒暄,一众人入雅间落座。
酒席刚开始,焦捕头和几名属下借金台寺立功一事轮流向丁岁安敬酒。
丁岁安来者不拒,不多时便面红耳赤,显出七八分醉态,只得由夜含帮他代饮了几杯。
眼见他醉意朦胧,焦捕头趁机旁敲侧击询问起王妃那边的情况......毕竟‘官田’一事关乎府衙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福祉。
两日前,李凤饶在王府门外前后不一的表现,许是惹了林寒酥不满,原本推进顺利的官田,突然没了下文。
但丁岁安的酒量有点差,醉眼朦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却在瞧见堂内恩客和姐儿玩皮杯儿、以口渡酒的把戏后,嚷嚷道:“玩皮杯儿,玩皮杯儿~”
焦捕头心有所求,当即带头耍闹起来。
夜含坐在丁岁安大腿上,螓首斜倚他的肩膀,一双嫩藕玉臂软塌塌环着他的脖颈。
微醺瓜子脸上红晕漫染、媚眼含春......小鸟依人。
一圈皮杯儿耍下来,轮到她时,只稍作羞赧,便自斟一杯,含入口中。
随后便嘟着樱唇,朝丁岁安凑了过来。
唇口相接,酒液在两人口中打了个转。
夜含第一回吃嘴子,却能压下心理不适和身体上的抗拒,表现的云淡风轻。
这就是一个影司密谍的修养。
一两息后,竟颇觉有趣,咬吸卷吮,你来我往斗了几回......
正乐在其中,对手忽然脑袋一歪。
‘噗通~’
丁岁安一头栽在了桌面上。
焦捕头短暂错愕,“丁什长,这是吃醉酒了?”
夜含望着趴在桌上的丁岁安,暗自哂然......就这?
酒量差也太差了......
大档头也不知是啥时候瞎的,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正暗自腹诽,夜含忽觉天旋地转,紧接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雅间内一时寂静,随后便听焦捕头笑道:“哈哈哈,丁什长和夜含姑娘真搭,连酒量都差不多。去喊品姝馆的妈妈来,把人扛回去。”
......
合欢笼,闺房。
前院喧嚣、莺声燕语;此间寂静、暗香浮动。
锦榻之上,夜含双颊酡红,呼吸绵长......
躺在一旁的丁岁安微微打着鼾。
少倾,鼾声忽住。
丁岁安缓缓睁开了眼,凝神细听,确定合欢笼内只他二人呼吸之声,这才起身倒了杯清水,将嘴里残留的懵药漱了出来。
而后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道缝。
院内,草草木木在斑斓光影中摇曳摆动。
兰阳,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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