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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初,华灯初上。
“今日一番折腾,王妃忧思郁怒,以致经行腹痛......嫲嫲照方子抓了药侍奉王妃服下,切忌莫食辛辣、莫饮生冷、莫要动气、莫费心神,静养一日便好......”
女医低声嘱咐,走在旁边许嫲嫲却只能暗自叹息。
忌口好办,但王府这情形......外有杜家伺机窥视、内有各项事务千头万绪,都需娘娘一人肩挑。
今日杜家兄弟连同女眷共十几人,虽被知府李凤饶暂且收押,可又无端和国教这个庞然大物之间生出了恩怨......要做到‘不愁思、不费心神’谈何容易......
许嫲嫲将女医送至府外。
作别后,见一名青衣小厮陪着名小丫鬟候在一旁,像是在等什么人。
丫鬟年纪不大,脸上却涂脂抹粉,透着一股风尘气。
许嫲嫲心生不喜,转身问向府门值守的胡将就,“他们是谁,在此何事?”
胡将就憨是憨了点,却也晓得有些话不能说,只嘿嘿傻笑搪塞。
见状,许嫲嫲索性自己走下台阶,问道:“你们是何人,在这儿作甚?”
浓妆艳抹的丫鬟傲娇的一挺胸脯,“妾身是品姝馆夜含姑娘的丫鬟!王府丁什长知道吧?就是那位斩杀了贼首探花李的丁什长,我家姑娘听说丁什长今日险些蒙冤,特来请他前去品姝馆吃酒散心。”
“你家姑娘认得丁什长?”
“婆婆你这话说的......”丫鬟语带轻佻,“丁什长为我家姑娘拢的发,怎会不认识?”
两人说话间,丁岁安穿着一身湛蓝春袍出了府门。
......
戌时正,品姝馆后院。
亭台水榭间丝竹缥缈,几座独立的精致小院点缀其中
据说,只有当红花魁和清倌人才有独占一院的待遇。
夜含的院子,名曰:合欢笼。
这名字,真香艳。
丁岁安不得不又一次感叹品姝馆起名的水平。
夜含将丁岁安引至合欢笼小厅外,低声道:“公子请进,大档头和孙督检两位大人已在里面等候。”
“嗯。”
厅内,圆桌上置了几样小菜,阮国藩和孙督检二人正在对饮,见丁岁安进来,阮国藩随意一指身边的座位,“坐吧。”
丁岁安依言坐下,孙督检这次比上回见面温和多了,主动道:“随意些,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好。”
丁岁安应得干脆,抄起筷子便朝门外喊道:“夜含,去灶上给我装碗饭,要大碗!”
“......”
“......”
半刻钟后,阮、孙二人用来下酒的菜肴被丁岁安风卷残云般扫荡一空,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巴。
两位西衙大佬默默对视一眼,还是孙督检先开了口,“幸得今日有少陵寺高僧助你,否则后果难料。”
阮国藩深以为然,眉宇间带着忧色,“国教仙师今日‘勘妖’不成,伤其威严,接下来你需小心。”
“谢大档头提醒,但职下一个小小什长,若被国教记恨,再小心又能怎样?”
“话虽如此,但你终归是我西衙的人,我西衙没有抛弃弟兄的习惯!”孙督检柔和的说了一句颇为霸道的话,随后又道:“金台寺一案你有功,朝廷的赏赐给过了,但我西衙也不会有功不赏。”
白天里,孙督检已将朝廷赏赐宣读......整个安字什全体记功一次、参与金台寺夜战的军卒每人再赏一枚尚药局造丹药。
连兰阳府衙的捕快都跟着沾了光、得了嘉奖。
阮国藩顺着孙督检的话茬笑道:“西衙赏功,允你建曲之权!你今晚回去好好想想,明日递份名单给我。”
‘建曲’可勉强解释为建立部曲之意。
因影司的暗探性质,上下级之间需要绝对信任,为此,基层情报组织多由骨干人员任曲长,自行挑选成员建立情报小组。
有相当大的独立性和自主性。
“哦?”原本意兴阑珊的丁岁安打起了精神,起身向天中方向拱手,“谢殿下提拔!”
然后又向阮国藩、孙督检抱拳道:“谢两位大人提拔!”
见丁岁安这般上道,孙督检不由笑了起来,阮国藩好像也轻松了许多,滋溜一声饮下杯中酒,拾筷想要夹菜,桌上却只剩了几个狗舔过似得空盘。
最终,阮国藩将筷头在盘底蘸了点菜汁,放进嘴里嗦了嗦.......
那厢,丁岁安也没等到明天,当场铺纸研磨,唰唰写下几个名字,“先定五人,缺额日后再补。”
阮国藩接了,一眼扫过,既觉意外、又觉情理之中。
亥时初,丁岁安起身告辞,临行前,突兀的问了一句,“世叔,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妖?”
耳听丁岁安换了称呼,阮国藩微微一笑,却格外坚定道:“自然是有妖的!”
“谢世叔解惑。”
丁岁安抱拳,转身离去。
小厅内,阮国藩站在门口,目送丁岁安的背影渐渐融入沉沉夜色。
孙督检踱步至他身旁,并肩望向灯火通明的前院,笑问,“硬货,担心了?”
阮国藩立刻反唇相讥,“孙无鸡!找骂!”
两人互称彼此年轻时的绰号,时光仿佛瞬间回到二十年前,不由同时陷入往昔追忆。
良久,阮国藩悠悠一叹,“我总觉的,元夕察觉到了什么。”
“何以见得?”
“直觉。”
“呵呵,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担心一下那位。若被他知晓,少不了吃一顿老拳......”
......
亥时三刻,丁岁安回到涤缨园。
走至卧门外,心头蓦地一警......房内有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至少以前,他的耳力可没这般敏锐。
想来是成罡境小成带来的福利......
屏息凝神,支耳细听,房中那人熟悉的呼吸节奏让他立刻辨出了对方身份。
按说王妃姐姐不该如此幼稚,来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
想起今晚府门外许嫲嫲撞见品姝馆的人来请自己,随即猜出林寒酥在此等候的缘由。
推门入屋,掏出火折子吹燃,点亮案头蜡烛。
“啊!”
转身瞬间,只见一身红衣的林寒酥坐在椅内,脸色稍显惨白、秀眉紧蹙,丁岁安佯装受惊,连拍胸口,“姐姐你大半夜不睡觉坐这儿干甚!差点被你吓死......”
林寒酥绷着那张祸国殃民的俏脸,半点笑容欠奉,“你去哪儿了!”
“出去忙了点事,呵呵。”
“夜含姑娘香不香?”
“......”丁岁安嬉笑道:“许嫲嫲嘴巴真快,姐姐生气了?”
林寒酥见他嬉皮笑脸,不由气的‘嘶’了一声,抬手摁住了小腹,急道:“丁岁安,你也太小看我林寒酥了!我岂会与一个风尘女子争风吃醋?我是气你!你以为杜家人下狱、国教暂退,此事就了结了?你今日让掌教颜面扫地,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丁岁安这时才瞧出林寒酥面色不对,好像在强忍痛楚,便收起逗弄心思,“你怎了?胃疼?”
林寒酥没搭理丁岁安的询问,继续捂着肚子道:“他们定会想法子害你!现下是寻欢作乐的时候么?”
说罢,林寒酥弯腰从椅下拖出一个包袱,“包袱里有写给林大富的信,桥道厢军下月随军南征,我请他想法子将你暂调麾下,你先去军中躲一躲!”
大吴是有这种传统的。
每逢征战,就会抽调部分禁军基层军官入厢军任职,一则可加强朝廷对厢军的控制,二来可充实厢军骨干、增强战力。
丁岁安拎起包袱打开。
最上方,是林寒酥的亲笔信,下面整整齐齐叠着换洗衣物、还有厚厚一沓银钞、以及用作赶路的干粮。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林寒酥一边生着气、一边仔细给他收拾行囊的模样。
那厢,林寒酥因为一个简单弯腰拿包袱的动作,疼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碎汗,口中却仍絮絮叮咛着,“你明日一早便走!信中我已交代林大富,让你在他帐中任亲卫,无需亲临刀矢......南昭虽弱,但你也莫逞强!林大富会帮你买些军功......”
“我走了,姐姐怎办?”
“国教暂时拿我没办法,你无需担心。待大军班师,林大富会设法将你留在天中。你不回兰阳,此处掌教总不好再寻你麻烦......”
“姐姐,我帮......”
“你先别吭声,听我说完!”林寒酥有点霸道,接着道:“明早走时,骑上獬焰......本来准备明日好好给你过个诞日,眼下却......”
说到此处,她声线不受控制的一颤,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嗓音不自觉地轻柔下来,“往后在天中,好好过日子。你性子跳脱,当寻个稳重的小娘做妻子,才能管得住你。莫要学那纨绔子弟,流连烟花之地......”
话毕,两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大段安静后,林寒酥似乎不想把气氛弄得太过伤感,不由仰起妩媚脸蛋,柔声道:“方才,你要说什么?”
“方才我要说,帮姐姐找了个工作,每月可是有二两八分银的月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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