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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火车头发出沉闷悠长的汽笛声。
“咣当!咣当!咣当!”。
老旧的绿皮列车沿着蜿蜒的轨道奋力前行,冲出了幽深潮湿的涵洞。
窗外骤然明亮,一片典型的云贵高原风光跃入眼帘。
近处是层层叠叠、墨玉带般的梯田环抱着村庄。
稍远处,一座座形态奇特的锥状山峰拔地而起。
这里的山岳和人们印象中那连绵不绝,犹如天阙的山所不同,一座座山丘,犹如单独的个体,彼此并不相连,或高或矮的竖立在种植着稻田的平原上。
周尚、李庆两人下意识地侧目望向窗外这阔别已久的熟悉景致。
这一幕,何其相似!虽然已是相隔数十年的漫长光阴,但那股子陌生又亲切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周尚看着看着,思绪开始飘忽了起来,恍惚间,耳畔仿佛又回荡起当年硬座车厢里那些热情洋溢、节奏铿锵的洪亮歌声。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这雄浑有力的旋律仿佛穿透了时光,在寂静的车厢底层隐隐约约地回响着,带着那个单纯而昂扬时代特有的集体激情与力量感。
“大哥,你们看啊,那边的山和坟头一样。”
扬凤锤指着窗外的景色高呼。
“凤锤,坐下来坐下来,你可别乱说话了,这一路就你话最多。”谢玉堂拉了拉身边的凤锤,生怕这小子口不择言,说错了什么,招惹来什么麻烦。
赵清明笑着向谢玉堂说道:“别管他了,这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土包子,看什么都是咋咋呼呼的。”
说完,他侧目看向窗外的大山。
深邃的眼眸里不断闪过窗外跃过的树木,看着面前的山丘,以及山下的稻田,不禁感叹道:“好山,好水,好风水啊。”
一旁孙苗仰起头,试着跟着赵清明的目光望去,但他看了好一阵,也没能看出来什么所以然来,于是问道:“大哥你是看出来什么了么?”
“嘿,你看那边,那座山头,这些山看似孤零零的,却是各有气象,虽无山脉相连,却是通天彻地,自称气相。
古人云,孤山抱林,群山环水,到了这里却是反过来,可谓是一山一风水,妙不可言啊。”
随即看向一旁扬凤锤:“刚才凤锤说,这山像是坟头,其实说的不差,怕是当地不少百姓家里,都是把自己祖坟修建在这些独山之上,气韵悠长,连绵子孙。”
“哦,原来是这样。”
一众兄弟豁然开朗。
这时车厢里另一头,一位中年人站起身走过来。
只见来人个头不高,蓬发垢面,身上穿着一身褪色的绿军大衣,袖口磨得油亮。
他佝偻着背,双手从袖筒里抽出,对着赵清明等人一抱拳,:
“兄弟支锅刨了半辈子土坷垃,今儿第一次听人说的这么敞亮,还没请教先生,顶的是哪家的香头,点的是哪边的灯火?”
赵清明一挑眉头,没有说话,目光看向一旁的猫四。
猫四立刻站起来,别看他年纪小,但也是家传的行当,仰起头一抬手,指尖往自己鼻梁骨上一搭,脆生生甩出一串腔调:
“脚踏黄河两岸酸,手提阴阳九星盘,头顶向北一支香,地龙翻身探八宝,阎罗殿前分金走。小辈儿家里行四,门外老八,爷们儿盘个蔓子,亮亮山根。”
猫四的话,不是传统的春点,倒是那盗墓派系里的行话,大概意思是:“洛阳人,北派盗墓出身,家里老四,出门兄弟里老八,大哥您亮个名号,谁家的师承。”
这话就是赵清明他们也不会说。
不会说不打紧,但若是说错了,反而会招惹来麻烦。
果然猫四这一开口,男人两眼冒出精芒,上下打量了一眼猫四:“原来是北方来的亲戚。”
后男人双手抱拳,自报家门:“祖师分香火,印悬阴阳界。天官点灯看北斗,地龙窟里取龙涎。小姓不才通阴阳,王字头上顶青天!”
“原来是王大哥,失敬失敬。”
猫四抱拳拱手,随后低声向赵清明道:“发丘天官,这年头可不多见了。”
赵清明点了下头,抬手示意男人请坐,李庆几人也立刻腾出位置来。
只等男人入座后,猫四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赵清明等人。
当得知面前这几个年轻人居然都是大有来历,王燊也是心中一惊。
赵家就不提了,响器扬、纸人周却是鼎鼎大名,更不要说,李庆,肖振业、谢玉堂、孙苗,这四人也是出身不凡。
这七个人可以代表一方势力了,不远万里来到云贵之地,要么是寻仇,要么是寻宝。
王燊(shen)眼皮一跳,再次拱手:“原来是几位大家门第,唐突了。”
“王大哥客气了,大家能凑到一起,也是缘分。”
赵清明简单拱手,便是请王燊坐下。
彼此简单客气了一阵后,王燊也终是按耐不住了,不再兜圈子,小声询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杀过来,不知道是寻仇,还是寻宝?”
“两者都有吧,李惊奇听说过么?”
“哦!大闹神都的李惊奇,这事我知道啊。”
王燊他们虽然是江湖人,但和猫四一样盗墓贼的身份注定是上不了台面。
但这件事他却是知道。
事情闹得很大,据说死了不少人,连东北五仙堂都破了规矩,入关来神都,最后死的死,残的残。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甚至据说连官面上都惊动了。
而罪魁祸首,就是李惊奇。
“所以,李惊奇在云贵?”王燊立刻就猜测出了缘由。
“听说的。”赵清明瞄了一眼猫四。
王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随即两眼一转,继续说道,“不瞒兄弟,我们这一伙人对这里非常熟悉,山川走势了然于胸,听闻那李惊奇厉害,却也没见过手段,能否带上我们一起,不为别的,就为了见见世面。”
此话一出,猫四的脸色一下就黑了,连带着猫四身后跟着的那一帮伙计也是不动声色把手放在了背包里。
“哈哈哈。”
赵清明闻言却是直接就笑了,低下头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放在王燊的胳膊上:“明人不说暗话,寻仇不假,寻宝也不假,既是相遇,见者有份,只是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总要是有个说法。”
王燊瞳孔收紧,余光看了一眼赵清明的手,思量片刻:“混一口饭吃,不敢多要,三七如何。”
“一言为定。”
赵清明甚至都没有讨价还价,便是直接答应了下来,放开手:“人多眼杂,下一站毕节,咱们下车再详谈。”
“好。”
王燊赶忙站起来,朝着众人一拱手,匆匆而去。
只等王燊离去后,猫四嘟着嘴:“赵哥,咱们这……怎么就让他掺和一手呢。”
猫四说完,不等赵清明回话,谢玉堂的手就拍在猫四的肩膀上,手指一捏,疼的猫四脸都白了。
“怎么和大哥说话呢,大哥要做什么,还用和你商量商量?”谢玉堂两眼瞪的和铜铃一样,手指稍稍用力,顿时就让猫四止不住的叫疼。
身后跟着猫四一起来的伙计见状,纷纷站了起来。
可他们刚要动,谢玉堂突然一弹指,一颗玻璃球飞出去正打在其中一伙计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那伙计手里的家伙直接跌在地上。
肖振业几人也都跟着站起来,一个个眼神冷厉盯着这帮伙计。
“别别别,唉,赶紧坐下,都TM的坐下。”
猫四见状,赶忙挥手让这些伙计坐下来,他可是心里清楚的很,这几位爷在洛市,至少还有家里管教着。
但出了洛市的大门,好家伙,那就是活阎王啊。
惹恼了他们,这几个活阎王是真敢把这些伙计宰了,丢出火车去。
赵清明给谢玉堂一个眼神,谢玉堂这才放开手。
“猫四啊。”
赵清明仰起头,目光冷漠的盯着猫四:“你是懂规矩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出来混,就别想吃独食,你不分,我怕咱们下了火车就别想安生,我们是出来报仇的,寻宝探墓,那是你们的事情,分出去三分,就当做是买个平安,交个朋友。”
“是,是是,大哥你说得对,我心眼子小了。”
猫四额头上都冒着汗,他方才自称老八,其实不过是扯了赵清明他们的虎皮而已。
同行同乡的赵清明不会计较。
可猫四既然扯了自家的虎皮,那就要学会听明白自己的话。
“行了,都是兄弟,别那么拘束,不懂就开口问,哥几个不会亏你。”
“是!是!”猫四低着头,连忙答应。
“猫四,你这几个伙计,可有点听不明白人话,你赶紧去教教他们,别到时候走岔了路,我们可拉不回来。”
周尚冷笑着向猫四提醒道。
“唉!”猫四赶忙站起来,拉着几个伙计到后面车厢训话去。
“这小子,嘿!”周尚摇了摇头,转头把目光看向窗外。
“呜!!”
伴随着车窗外的汽笛声,周尚的眼神逐渐收拢,看着映射在玻璃上的倒影。
记忆里一头那春风得意的模样,逐渐与玻璃上老态龙钟的倒影对应在一起。
回头看了一眼手边两个泡菜坛子,不由得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啊”
这时车厢里的广播声传来。
“毕节到了,车辆即将进站,下车的乘客请有序向后门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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