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驰援

    随着陈舟臂弯发力，雄洞鬣狗的窒息感逐渐加剧。

    它努力蹬弹着，企图撑起背上的人类挣脱束缚，然而这个人类远比它认知中的原始人沉重得多——

    陈舟的骨密度接近正常人类三倍，肌纤维密度同样如此。

    单看他的身材，谁都想不到他竟能重达175kg。

    体型消瘦的雄洞鬣狗扑咬史前人类时尚且能依靠体重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但面对陈舟，它却表现出同猎物一样的无力。

    发达的颈部肌肉根本无法与钢铁般的臂膀抗衡，被勒紧的脖颈向下深深凹陷，抻平了雄洞鬣狗头部的毛发。

    它的耳朵向后抚平，眼球向外突起，像要从眼眶中挤出来似的。

    那张短而硕大的嘴完全张开，渴死的鱼般汲取着空气。

    但陈舟的手臂仍在向内收缩。

    他一手死死按住雄洞鬣狗的脊椎骨，迫使它无法起身，与这温热腥臭的野兽紧紧贴近，给了它一个死亡之拥。

    肌肉发力只在瞬息间，当脖颈的肌肉被压迫到极限，雄洞鬣狗的颈椎骨和喉管便承受了所有压力。

    沉闷的骨骼断裂声伴着喉管折断的声音从身下传来，雄洞鬣狗徒劳地挣扎了几下，那对硕大的眼球便失去了神彩。

    直到此刻，雌洞鬣狗才掀翻身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同类，飞奔过来。

    陈舟刚刚勒死雄洞鬣狗，后背朝向雌洞鬣狗，对擅长掏肛的洞鬣狗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即使已经有两个同伴在此次狩猎中丢掉性命，雌洞鬣狗依旧没有丧失斗志。

    女王还没下达下一道命令，它们仍占有压倒性的优势，起码在数量方面它们不逊色于人类。

    矮草丛中再次扬起尘埃，当雌洞鬣狗扑过去，陈舟一个翻滚，已经带着身下的雄洞鬣狗尸体调转了位置。

    他仰躺在地上，将被勒死的雄洞鬣狗胸腹朝向扑来的雌洞鬣狗。

    这面“鬣狗盾牌”并不能完全遮挡陈舟的身体，至少陈舟用于控制雄洞鬣狗的双臂还暴露在雌洞鬣狗的攻击范围内。

    只要有可供撕咬的部位，雌洞鬣狗便不会放过。

    它张开大口，伸长脖子直接咬向陈舟的小臂，然而在距离小臂只差毫厘，眼见就能咬住时，它下腹突然传来一股巨力，随即眼前倒地的猎物一花，只觉天旋地转，整个身躯竟倒飞了出去。

    蹭倒一片野草，天性的凶残促使雌洞鬣狗再次站起，然而腹部的剧痛又将它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嗷~嗷~

    它急促地吼叫着，被疼痛折磨得再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任凭怎么努力，却也无法起身了。

    动物的腹部包裹着脏器，这里没有骨骼保护，是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

    猎杀其他野兽时，洞鬣狗总会调整身位，避免要害直面猎物，以免遭受重创。

    此次狩猎没有足够多同伴互相配合，短短几十秒间便损失了两头雄洞鬣狗，眼见能抓住机会，雌洞鬣狗难免表现得有些冲动，扑击过程中将下腹暴露给了陈舟，这才让陈舟有机可乘。

    他势大力沉的一脚重重蹬在了雌洞鬣狗腹部，鬣狗飞出去之前，肠胃便亦搅成一团，腹腔内的器官全部受到了影响。

    左右肾脏、脾脏、膀胱和尿道都因这一脚产生程度不同的错位甚至是碎裂。

    别说洞鬣狗的痛觉神经在哺乳动物中算是正常水平，就是无惧疼痛的比特犬在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势后恐怕也无法再发动攻击。

    ……

    陈舟这边面对接踵而至的三头洞鬣狗，借助木矛秒杀最弱小的一头雄洞鬣狗后又无伤解决了剩下两头洞鬣狗。

    保尔那边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这个高达2.25m的大块头虽然体型不算臃肿，但受限于身体结构，与四爪着地的洞鬣狗相比难免显得笨拙迟滞。

    靠着手中的长枪，同时迎击两头洞鬣狗便已接近他的极限。

    而现在环绕篝火足足有十头洞鬣狗，若不是野兽本能地畏惧火焰，因保尔的大声吼叫恐吓不敢一拥而上，保尔多半已经被它们拖倒分食了。

    但保尔和陈舟不同，他毕竟只是个经过军事化训练的正常人类，且在开始挑战后经受了严重的穿越反应，吐出了腹中所有食物，随后又守了大半晚上的篝火，无论是体能还是精神都处于低谷，而且受穿越后遗症影响，他的力量也未恢复到巅峰期。

    挥动手中火光渐渐减弱的木棍，固定住军刀的枪尖始终朝向洞鬣狗。

    倘若没有生死关头不断分泌的肾上腺素，保尔早就难以维系。

    ……

    望着红彤彤的火焰，围在一起的洞鬣狗犹豫着始终没有猛扑上去。

    它们不敢主动出击，保尔也无法效仿陈舟利用长枪先解决一头——

    他出手刺中一头洞鬣狗固然容易，但一旦他发动攻击，枪出之时其它洞鬣狗就会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到时候局势就一落千丈。

    远处的陈舟置身于昏黑草原，他只能听到那边传来洞鬣狗的惨叫，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保尔只知道自己要坚持下去，他必须撑到陈舟回来。

    形势紧迫，容不得他胡思乱想，他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陈舟身上，寄托在那位二次参与挑战的老战士身上。

    他相信陈舟敢主动出击一定有倚仗，只要能拖住，待陈舟解决了那边的六头洞鬣狗再返回支援，他们就能解决危机。

    然而坚持二字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不容易。

    没有燃料补充，篝火的烈焰愈发低矮，散发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在四周不断发起试探性攻击的洞鬣狗面目狰狞，在火光与黑暗的交映之间徘徊，垂在嘴边的涎水闪闪发亮。

    保尔手中燃烧的火棍被风吹熄，泛红的焰光冷却后渐渐变成了漆黑的炭色。

    他再也不能用这根棍子恐吓洞鬣狗，只能将其丢掉，双手持枪朝正前方挥舞——

    幸亏有篝火，他暂时还不用担心洞鬣狗从身后发起袭击，只需处理正面的野兽，这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

    ……

    洞鬣狗的吼叫此起彼伏，陈舟已经拔出了刺穿雄洞鬣狗的木矛。

    因刺中雄洞鬣狗时太过用力，原本尖锐的矛尖已在与洞鬣狗肋骨摩擦的过程中断裂，只剩些许染血的木纤维耷拉在矛头。

    回过头望了眼守在篝火旁的保尔，陈舟面临两个选择——

    转身折返支援保尔或是继续向前，攻击洞鬣狗女王。

    前者更稳健，可以避免同伴受伤，同时篝火也能帮助他更好地对付洞鬣狗，缺点是极易陷入拉锯战，那是洞鬣狗所擅长的领域。

    后者虽然看似冒险，但却是奏效最快的方法。

    洞鬣狗女王作为族群中大部分成员的母亲和整个鬣狗族群的大脑，地位至关重要，一旦它受伤或者死亡，整个洞鬣狗族群都将陷入艰难的境地。

    陈舟已经证明了他具备快速杀死一头洞鬣狗的能力，在洞鬣狗女王眼中，他的威胁程度正在直线飙升。

    如果陈舟选择继续前进攻击洞鬣狗女王，多半能起到围魏救赵的作用，使洞鬣狗女王开始呼唤围攻保尔的洞鬣狗们回援。

    当然，高收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

    洞鬣狗女王身边还跟着两头健壮的雌洞鬣狗“保镖”，倘若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两头雌洞鬣狗，且洞鬣狗女王没有召回族群中其它成员，遭殃的就是保尔了。

    就算陈舟计划得逞，洞鬣狗女王召回洞鬣狗，后续他如何脱身也是个问题。

    一旦没把握好时机和距离，他就有可能在无篝火的草原上陷入十余头洞鬣狗的围攻中，到时候即便他个人武力再强，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留给陈舟抉择的时间并不多，略加思索过后他果断选择回头支援保尔。

    他觉得自己固然能杀死洞鬣狗女王，但与在挑战最开始就失去同伴这样的代价相比，杀死洞鬣狗女王并不算对等的筹码。

    洞鬣狗只是挑战开始后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它不够强悍也不够狡诈，杀死它除了血肉和皮毛并不能获得多少利益。

    而保尔作为来自现代的人类，既能帮助他搭建庇护所，也能侦查其他挑战者的动向，日后若是狩猎更强悍的史前巨兽更能成为他的强助力。

    他没理由将同伴置身险境，自己去做那个“孤胆英雄”，实现他的个人英雄主义。

    ……

    草地上受伤的雌洞鬣狗仍在叫唤，陈舟已提着木矛折返。

    洞鬣狗女王一直关注着猎物的行径，见杀死三个族群成员的可怕人类退回，它终于能向前多走几步，然后发出全面进攻的嚎叫。

    伴着鬣狗女王的命令，十头洞鬣狗的进攻一下子变得激进起来。

    在长枪边缘试探的三头雄洞鬣狗开始贴着刀刃闪避，它们猛然增强的进攻欲望带给了保尔更多压迫，加剧了他的心理压力。

    压力一大，人就容易失误。

    保尔专注抵御身前的洞鬣狗，却未注意身侧已经有一头雌洞鬣狗逼近到了1m以内。

    对洞鬣狗来说，这个距离和贴身没多大区别。

    它眼中凶芒毕露，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直接咬向保尔侧腰。

    等保尔反应过来时，它的利齿已经刺破了衣服。

    慌忙闪避，用长枪吓退身前的三头雄洞鬣狗，保尔只觉腰侧一凉，低头再看，发现他的迷彩作战服已经被撕去一大块，外衣连同部分内衣全部被扯碎，进了雌洞鬣狗那张大口。

    得亏他们的作战服足够厚实，不然挨上这一口，他的腰部非得被撕下一大片肉不可。

    然而尽管作战服替保尔承受了大部分伤害，他腰间的皮肉依旧被洞鬣狗的牙齿刮伤了，留下两道血痕。

    ……

    勉强躲过此次偷袭，保尔的处境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危险——

    一击不成，雌洞鬣狗却已经贴近保尔，现在它随时都可以发起第二次第三次攻击。

    而其它洞鬣狗也趁着这个机会突入了枪围，若没有篝火阻碍，它们早就将保尔围得水泄不通，或咬手或扯腿把他大卸八块了。

    呼吸急促，心脏飞速跳动，保尔已经无法将长枪的优势发挥出来，只能攥住长棍中段，将其当防御武器用。

    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凑过来的洞鬣狗越来越多，双拳难敌十口，就算他把长枪舞出花来又能抵挡几头洞鬣狗。

    ……

    就在保尔左支右绌难以招架之时，远在十几米外的陈舟迈开大步乘着奔跑的势头将手中的木矛投了出去。

    “嗖”地一声，木矛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精准地插在雌洞鬣狗的脊背上。

    虽说木矛已在此前的战斗中折损了矛尖，但陈舟的力气实在太大，即便没有矛头，木矛依旧深深扎入了雌洞鬣狗的皮肉内。

    这次，长矛顶端从脊椎侧方刺入，同样贯穿肋骨，插入其中足有四十多厘米，竟同时穿过洞鬣狗的右肺和心脏，使其当场毙命。

    位于身侧的雌洞鬣狗一死，保尔的压力大大减缓。

    其它洞鬣狗还要继续进攻，远处的洞鬣狗女王却不能接受族群这么巨大的损失了。

    两头骁勇善战的雌洞鬣狗，两头能发挥许多牵制作用的雄洞鬣狗。

    它们都是族群的中流砥柱，放在平时哪怕猎杀一头洞熊也很少出现这么多死伤，今天面对两个人类却折损了四员大将，且其中最可怕的那个人类看起来竟还毫发无伤，半点血腥味都没飘出来。

    如果继续猎杀，就算杀死这两个人类，获取的食物也远远不够弥补损失。

    作为族群的领袖，它必须在最危险的时候制止洞鬣狗们的鲁莽行为，拯救族群于水火之中。

    ……

    短促的吼叫在空旷的草原上响起。

    仍在跃跃欲试的洞鬣狗们不甘地望了已经受伤的保尔和已经快要抵达篝火旁的陈舟一眼，终究无法抗拒鬣狗女王的命令，一个接一个转身离去。

    势头减弱的篝火焚烤着雌洞鬣狗的尸体，鲜血浸湿土壤，腥臭味在热气中升腾。

    无功而返的洞鬣狗们路过被陈舟杀死的同类时顺便拖走了尸体，在草地上留下了三行拖痕。

    它们是大自然中最无所顾忌的清道夫，既然都饿着肚子，那死去的同类也未尝不是一种收获。至少利用它们填饱肚子后，明天它们还能打起精神猎杀其它动物。

    生存的原则有许多，杜绝浪费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条，洞鬣狗们始终践行着这一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