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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以往不同,要是换做以前,秦淮仁早早地就睡醒了,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为了赚钱可以说是近乎癫狂。
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了,秦淮仁的卧室门才缓缓打开。
秦淮仁揉着眼睛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睡衣,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他这一副有点疲惫的模样,有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但更像是做了一场梦!
这个状态下的秦淮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勤劳利索的企业老板,反而像是个无所事事,坐吃山空的窝囊废。
他打了个哈欠,走到客厅,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竟有种不真实的晃眼。
“哎呦喂,淮仁,你可算醒了!你快看看表啊,都十点了。”
秦延良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声音沉得像块石头,尽管他已经来到省城生活快一个月了,但依旧改不了农村的那一套生活习惯。
话里话外除了对秦淮仁的抱怨,就是一副我是老子,我最大的态势,这也正是老一辈农村人的不良传统。
他压根不清楚,多少个犟种家庭,全都把精力消耗在了内耗中,才让整个家庭那么完蛋的。
好在,秦淮仁没有成这个样子,也就只有秦淮仁知道该怎么做,可以算得上是这个家里最清醒的人。
秦淮仁“嗯”了一声,没多话,径直往洗手间去,开始了简单的洗漱。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秦淮仁对着模糊的镜子抹了把脸。
镜中的人眼窝有些发青,下巴上冒出层细密的胡茬。
他扯了扯嘴角,想起前阵子在浙江码头熬夜的日子,海风吹得人骨头缝都疼。
现在好了,账上的数字足够让自己在省城过上体面的日子,他总算能喘口气了。
等到秦淮仁来到餐厅的时候时,母亲王秀娥已经把灶上温着的粥端了出来。
秦淮仁没像往常那样端起碗就喝,反而走到客厅的大圆桌旁,拿起桌角那份卷边的那本财经类的杂志,认认真真地翻看起来。
他看得极认真,眉头微蹙,手指在版面上轻轻点着,连母亲王秀娥把咸菜碟推到他面前都没察觉。
“淮仁这个孩子啊,还像一个学生呢!”
母亲王秀娥凑到秦延良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你看这个孩子咋跟你二伯似的,退休老干部才这样看报呢。”
秦延良没作声,只是盯着秦淮仁的后脑勺。
那截脖颈梗得笔直,却不像以前那样带着股紧绷的劲儿,倒像是松了弦的弓。
日头转到正南方时,厨房飘出了饭菜香。
母亲王秀娥系着蓝布围裙,把一盘炒得油亮的青椒土豆丝端上桌,接着是一碗炖得发白的冬瓜排骨汤,最后摆上一盘腌萝卜和炒青菜。
三菜一汤,是九十年代城市家庭里比较好的餐饮配置,往常只有逢年过节才这样张罗。
“吃饭了。”
母亲王秀娥往秦淮仁手里塞了双筷子,眼神里的担忧像水波似的晃,因为,在她看来,秦淮仁很不对劲,毕竟,以前的秦淮仁不是在赚钱就是在赚钱的路上。
现在,秦淮仁悠然自得的样子,倒让王秀娥担忧了起来。
秦淮仁放下了手里的杂志,拿起筷子正要夹菜,秦延良“啪”地把自己的碗往桌上一墩。粗瓷碗和四方的木桌碰撞的声响,让满屋子的饭菜香都凝住了。
“淮仁,你这是怎么了?”
秦延良的声音带着股憋了一上午的火气,对着秦淮仁开始了数落:“平时你六点多就起床,七点准时出门去饲料厂忙活。今天倒像是退休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淮仁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养父。
秦延良的眉头都皱巴到一起了,眼角的皱纹因为严肃而更深了,倒让他想起小时候犯错时,老爹也是这副模样。
秦淮仁却笑了,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揶揄说:“爹,能出啥事儿。”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母亲王秀娥在一旁接口,手里的抹布在桌沿上反复擦拭着,说道:“虽然我和老秦不是你亲的爹娘,但咱们的关系,不比有血缘的差啊!你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怨恨,秦淮仁心里微微一酸。
当年要不是这对夫妇把他从田地里面捡回来复印,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活着。他暂时停止了吃饭的动作,语气放缓了些,说道:“爹娘,你们是想多了。我就是啊一直忙活着赚钱了,现在啊,我想歇会儿。”
“歇会儿?”
秦延良把筷子往碗上一横,开始了训斥:“你以前把钱串在肋条上,睡觉都惦记着饲料的价格。去年你发烧到三十九度,还硬撑着去饲料厂里面忙活,现在跟我说要歇会儿?你小子,别装糊涂,你心里肯定有事,你骗不了我!”
秦淮仁拿起汤匙,舀了口排骨汤,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熨帖得很。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秦淮仁说完,就拿起筷子把一块排骨夹到母亲王秀娥碗里,继续说:“我靠着自己的努力赚了些钱,现在也是有百万资产的人了。咱家的吃饭住房问题解决了,我还给村里办了个厂子,捐了不少钱!你们在村里人的面前不也挺有面子吗?我就是想在家歇一歇。”
“百万资产?”
秦延良的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旱烟锅差点掉地上。
他知道秦淮仁这几年赚了些钱,但“百万”这个数字,还是像块石头砸进了他心里。
母亲王秀娥也愣住了,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倒不是不相信秦淮仁已经这么有钱了,只是不知道一百万是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
“你别骗我们老两口。”
秦延良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怀好意地怀疑道:“是不是在外面欠了债,想瞒着我们?”
“爹,您想哪儿去了。”
秦淮仁无奈地笑笑,又说:“我要是欠债,现在还能坐这儿吃饭?早躲出去了。”
他夹起一筷子土豆丝,很自然地说道:“我就是觉得,总赚钱人也会累的啊。”
“累?”
秦延良的火气又上来了,直接就把一股脑的话说了出来。
“你去浙江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次要把海产生意做大,回来就扩大饲料厂规模。现在倒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你老实说,是不是在浙江惹了什么事?是不是跟南方人学坏了?你小子要是不老实的话,我可拿我的烟锅子敲你脑袋啊!”
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秦淮仁心里。
他去浙江确实是买海产,在平安镇待了一个月多几天,每天和鱼贩打交道,除了累点,压根没做过出格的事。
“爹,您这话什么意思?”
秦淮仁放下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在浙江是正经做生意,没惹事。”
“哼,有事没事,你问你娘。”
秦延良别过脸,气呼呼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秦淮仁看向母亲王秀娥,眼里满是疑惑。
母亲王秀娥叹了口气,放下碗筷,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略带哭腔地说道:“你早上睡觉的时候,有个浙江来的女孩找你,挺着急的。我跟她说你在睡觉,让她晚点再来。那姑娘看着挺难缠,好不容易才劝走了。”
“浙江来的女孩?”
秦淮仁愣住了,手里的汤匙“当啷”掉进碗里。他在浙江认识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哪来的女孩?
“她没留名字?”
“我忘了问。”
母亲王秀娥拍了下大腿,后悔地说道:“光顾着劝她了。不过她留了个地址,让我转交给你。说是,等你醒来了就去找她。”
秦延良从怀里摸出张折叠的纸条,“啪”地拍在桌上,说道:“你娘不识字,人家写了条子。秦淮仁啊,你小子自己看吧。”
秦淮仁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娟秀,写着“青山旅社三一三房间”。
青山旅社离他们家不远,出了门也就是十分钟的脚程。
他盯着那行字,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把在浙江认识的人过了一遍,还是没头绪。
“她长什么样?”
秦淮仁认真地问了起来。
“挺好看的,就是穿着打扮跟咱村里人似的。”
秦延良咂了咂嘴,又说道:“她说她姓李,木子李。”
“李……”
秦淮仁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名字跳了出来,李秋芳。
那是平安镇秋芳旅店的老板娘,这一次他和吕泰一伙去收海鲜时,就住在了那家旅店。秦淮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做什么?
秦淮仁扒拉了两口饭,味同嚼蜡。
他放下碗筷,说道:“我去看看。”
“哎,吃完饭再去啊!”
母亲王秀娥在后面喊。
秦淮仁没回头,脚步匆匆地出了院门。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解不开的谜团。秦延良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吸了口旱烟,烟雾缭绕里,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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