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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章 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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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的京城是热闹的。

    走完了京城的故旧亲眷,姜云安回到了家,把自己关在书房美美的收拾了起来。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男的也差不多。

    不过这句话用余令的话来说是,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士为知己者死。

    女人会为喜欢自己的人打扮的漂漂亮亮。

    男人会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把荷包变的轻飘飘的。

    在大明,市面上的胭脂水粉可不只卖女人。

    打扮也不只是女人的权利,爱美的男人其实比女人还会打扮,

    张居正是个美男子。

    东阁大学士于慎行在书里写他是“面若敷粉,眉目媚秀,颀身树立”。

    坊间传言张居正就很爱打扮,说什么膏泽脂香,早暮递进。

    坊间的传言是真是假不知道,但像姜云安这样的公子哥爱打扮却是真的。

    来京城参加考试的学子就不用说了。

    他们也爱打扮。

    姜云安是读书人,也和他们一样爱打扮。

    考科举,入仕途,走官场文章学问好是基本要求,仪表容貌也很重要。

    不管认不认,容貌好,身形高的就是比一般的人吃香。

    建文二年的南京春闱殿试上……

    策对卷面第一的是王艮,他本该是状元的,结果败给了形象比他好看的胡广。

    传说弘治爷更夸张,选状元像是选妃一样。

    姜云安准备参加今年的考试,他自然也格外在乎形象。

    再加上他现在迷恋小月,更是对自己的穿着打扮达到了一个苛刻的地步,只要去必须要好好地打扮。

    开门声响起,正在抹粉的姜云安不喜的皱起了眉头。

    “儿啊,今是初三,左侍郎之子在前日递了帖子,今日要来府上,他和你年岁相仿,你俩又谈得来,要不……”

    姜云安眉头皱的更深了,不耐道:

    “你和爹不是还在么?”

    姜母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

    “今日不是他一个人来,你爹还得接待其他客人,你也不小了,这人情礼物得接待一下!”

    “还不是有求咱们姜家!”

    “住嘴!”

    “娘,本来就是啊,他的父亲翁正春辞官了,在这京城昆山籍官员里,爷爷官职最大,不是来求我们的是做什么?”

    姜氏不痛不痒的敲了一下儿子的头。

    见儿子因头发打结“嘶”了一声,她叹了口气后帮着儿子梳起了头发。

    一边梳一边细细地给儿子分析道:

    “儿啊,官场其实不看官职多大,看的是能用的人有多少!”

    “秋哥的父亲翁正春虽然辞官了,但你要明白,大明开国以来以教职身份登鼎甲者只有两人,翁正春是其中一人。”

    姜云安一愣,忍不住道:

    “另一个是谁?”

    “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正德六年状元杨慎,可杨慎已死,秋哥的父亲翁正春还活着,一旦皇帝……”

    剩下的话姜氏不说了,换了个口气道:

    “一旦秋哥的父亲重归朝堂,以你爷爷和他的父亲的关系,你爷爷就不用在三边吃苦,可以回到京城任职了!”

    这些姜云安懂得一些。

    鼎甲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三者的尊称,是所有读书人的最高目标。

    如果说宋朝的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

    鼎甲就是好男儿中的好男儿。

    科举考试难,大明教职考科举就比一般人考科举更难,更别说以教职身份登鼎甲的人了,那就是在走登天路。

    清廉敢谏闻名的海瑞,因非鼎甲出身,终其一生未能踏入内阁一步。

    历经嘉靖,万历两朝元老潘季驯,治理地方有大功,治理黄河水患有大功。

    却因出身三甲,未能入阁不说,还遭受鼎甲的同僚排挤。

    由此可见,秋哥的父亲翁正春在读书人身份中的地位有多高。

    姜云安知道,可他觉得用不上,他觉得他也可以成为鼎甲。

    姜母见儿子脸上的戾气褪去,以为儿子明白了自己的苦心,轻声道:

    “好好的呆在家,好好的和秋哥耍!”

    姜云安转过头,认真道:

    “娘,我想娶小月!”

    铜镜里姜母的眉头紧锁,眼眸里带着深深的不屑和鄙夷。

    一个落魄主簿的女儿,如何敢攀姜氏高门?

    姜云安转身望着铜镜,镜子里的姜母依旧慈祥。

    “娘不是说了么,喜欢就去给点钱,然后回府里面来派几个人去,找个轿子抬回来就行,这点事娘能决定!”

    姜云安长吐一口气,继续对着镜子化妆。

    抬回来和娶回来是不一样的。

    抬回来的是妾,是兴致起可以送给友人的妾,娶回来的是妻,掌家的妻!

    “娘看不上她对么?”

    姜氏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答非所问道:

    “儿啊,你是我姜家的鸿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依娘看来,顾家的女儿就很好。”

    “我走了!”

    “你非要行家法才开心么?”

    “娘,先前去勾栏时你们告诉我,若我不去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儿子已经一年不去了,这话不认了是么?”

    见母亲要解释,姜云安愤愤道:

    “儿子知道,这就跟小时候骗你们我压岁钱一样,说给我存着,留着,钱呢,我的压岁钱呢?”

    姜云安叹了口气:

    “娘,儿子大了,让我做一回主吧!”

    “小月你们查,身份是干净的,人你也看了,也是干净的,跟儿子一年了,她还是完璧之身,你们在怕什么!”

    姜母闻言露出哀愁之色:

    “儿啊,娘看不透,但身为女人我觉得这个女人心不干净!”

    这一句话直接触碰到了姜云安的底线,他起身就走。

    小月心干不干净他比任何人都知道。

    铺子生意本来就不好,她日子本来就过的紧巴巴的,她还拿出钱给自己做了一身锦衣。

    知道要过年了,她还花钱买了一颗年份足足的野山参。

    知道自己读书累了,她还会体贴的给自己熬米粥,花钱郎中来给自己看身子。

    知道看书伤眼睛,她还会熬护眼的汤药。

    虽然小月不是很漂亮,但她的那颗心是最美的。

    娘什么都知道,小月其实真的好会,好会的……

    本以为把儿子安抚好的姜母大怒,盛怒之下失去了仪态,姜云安怀里抱着的木匣她都没注意到。

    姜云安一路冲鲜鱼口街,小月的铺子已经在营业了。

    姜云安心疼的呼吸都在疼。

    鲜鱼口街生意场,大家会在正月初五财神日开门做生意,寓意招财进宝。

    可小月她……

    此刻的铺子里已经有两位客人进门了,带着纱巾的小月正在小声的介绍,叮咚的琴声时不时的响起。

    见姜云安跑来,小月伸手嘘了一下。

    姜云安把怀里的箱子交给小月,摆摆手示意小月退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后上前,准备替小月介绍。

    “这位是?”

    见客人皱起了眉头,小月赶紧道:

    “客人勿要恼怒,这位是我当家的,他比我更懂琴,他介绍的更好!”

    客人笑了。

    姜云安也笑了,简单的一句当家的却好似那琼浆玉液。

    刚才在家里所受的曲解,一下就消失不见。

    姜云安觉得现在自己全身都是力量。

    “新年的生意我就不说别的,选琴其实就是选灰胎,灰胎的好坏不仅影响着琴的音色,还关系到琴的使用寿命!”

    余令点了点头:“我虽然不懂,但我觉得你说的对!”

    姜云安闻言诧异道:“客人不会古琴?”

    余令笑着摇摇头道:“我会听,不会弹,这次来我是想买一把琴送给我的妹妹,她会一些,我想挑一个好些的!”

    姜云安笑了,也懂了,继续道:

    “既然是送亲人的,还是初学,我建议选八宝灰,这种灰胎不仅色泽美丽适合女孩子,关键是耐用,可传家!”

    余令觉得真是隔行如隔山,听是听懂了,但不知道什么意思。

    “什么是八宝灰?”

    “不瞒客人,灰胎有生漆鹿角霜、腰果漆、瓦灰,这些都是字面意思。

    而八宝灰就是由珍珠、玛瑙、金银粉和矿石灰调和生漆制成。”

    余令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姜云安后道:“你家有么?”

    “有,价格不便宜!”

    “多少!”

    “底价一百,客人若是觉得我要的高,可在鲜鱼口街琴行随便问,同等八宝灰,若是有一个比我这便宜的来找我!”

    姜云安望着余令自信道:

    “我姜云安给你一千两银子!”

    余令偷偷地吸了口凉气,以为几十两,这一来就是一百两银子。

    娘咧,这玩意一般人还真的文雅不起来。

    简直奢侈。

    可谁叫闷闷喜欢呢,买,买,买……

    望着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姜云安余令笑了笑,点头道:

    “包起来,记得多给一套琴弦,我偶尔也会演奏一曲!”

    姜云安笑了,骄傲的望向了小月。

    小月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眼里全是光,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

    姜云安开心的嘴巴都合不上。

    在小月这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在这里他不是个小孩子,而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送到哪里?”

    “我明日来取,这是定金!”

    余令搁下钱就走了,今日晌午不回家,一会儿还得去大学士家。

    抱着古琴去不合适不说,还占据双手。

    明日来取最好。

    再次看了一眼姜云安余令拱手离开。

    走出鲜鱼口街,地扁蛇低着头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跟在余令身后。

    “二爷!”

    “什么时候收网!”

    “春暖花开日!”

    余令点了点头,忍不住道:“后果呢?”

    地扁蛇闻言赶紧道:

    “攻心的计谋,人财两空是其一,诛心杀人才是后招,他就算忍得住,心智也会受伤,走不出来了!”

    余令懂了,忍不住道:

    “是姜家人对小月出手的对吧!”

    “他娘已经出手了,他娘不喜欢小月,若没我们,小月早就在不经意间死了!”

    “在今年他家就会给他说亲,顾家的女子,属于联姻,那时候姜家会出手,我们会立即收网。”

    “小月不能死!”

    地扁蛇点了点头:“爷,你放心,她死不了,只不过这京城她是待不下去了!”

    “辛苦了!”

    地扁蛇闻言赶紧道:“为二爷做事,小的荣幸!”

    “锦衣卫有个小旗,位置有点低,干的都是一些打杂的事情,从七品的位置,去么?”

    地扁蛇激动的都要哭了。

    从七品啊,这可是从七品啊!

    祖上往上数三代,肚子都吃不饱,就不要说当官了。

    自己这是要开宗,今后死了享头香的。

    “去,我去,我去!”

    余令一愣,忍不住笑道:“我去~~~”

    地扁蛇一愣,这话他有些听不懂了。

    殊不知余令这是自己在给自己解闷。

    姜云安完了,已经走不出来了。

    生理喜欢,再加上心理喜欢,这就是对一个男人的绝杀,九死一生。

    当这个男人得知他最喜欢的女人是被他的家人弄死,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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