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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两个,三个……
刀匪如潮水般前仆后继地撞过来。
只是潮水还有后浪,一浪接一浪。
而刀匪的冲锋,在前面的队友接连倒下之后……
后浪全都僵在了原地。
刀匪们的手还挥舞着兵器,脚却一步也不敢往前迈了。
方才还红得发暗的眼睛,此刻已经浮起惊恐。
“真是镇北军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原本嗷嗷叫着的刀匪们瞬间散了架,四散奔逃开来。
铁林谷的战兵们都愣了。
胡大勇大吼一声:“当心箭袭——!”
这是战场老规矩:溃散的敌人往往藏着后手,要么是诱敌深入,要么是暗处放冷箭。
盾牌手们“哐当一声往前并了半步,盾牌连成一道铁墙。
弓手们搭箭准备,目光死死盯着刀匪溃散的方向。
一息,两息,三息……
预料中的箭雨迟迟没来。
远处的沙丘后连弓弦响都没有,只有风卷着刀匪们的喊声越来越远。
倒是左侧沙丘上,突然爆发出一声撕裂的狂吼:“回来!都给老子回来——!!!”
是黑煞。他孤零零地站在沙脊上,身后空无一人。
战兵们面面相觑。
有人侧头看向林川,眼里带着困惑。
林川也愣住了。
这种情况……从没遇见过……
他看了胡大勇一眼。
胡大勇心领神会,吩咐一声:“去几个人,把那家伙抓过来,要活的。”
几名战兵快速出列,朝山丘上的黑煞冲了过去。
黑煞见人冲来,眼睛猛地一瞪,举着弯刀就劈了过来:“狗娘养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最前头的战兵侧身避开,一把沙子扬了过去。
黑煞猝不及防,眼睛顿时被迷住,手中弯刀顿时瞎劈乱砍起来。
左右两侧的战兵扑上去,一人扣住他持械的胳膊,一人扑向他膝弯。黑煞踉跄着跪倒,人还在嘶吼着挣扎,麻绳已经将他牢牢捆住。
“带走!”战兵们架着他的胳膊往营地拖。
黑煞嘴里骂骂咧咧,直到被按跪在林川面前,才终于看清眼前人身上的战甲。
骂声戛然而止,黑煞愣了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们……真是镇北军?”
“现在知道,晚了?”林川看着他。
黑煞身材魁梧,胡子拉碴,破烂皮袄撕开个大口子,露出胸膛上的刀疤。
是个刀口舔血的角色。
黑煞嘿嘿笑了起来:“不晚……老子运气不好罢了。”
“运气?”林川摇摇头,“就你这一盘散沙,能有什么好运气?”
黑煞张了张嘴,颓然叹了口气:“行。昨天撞见鞑子差点没命,今天又撞见你们……这是老天爷要收我,我认栽。”
“鞑子?”林川挑了挑眉毛,“什么样的鞑子?”
“鞑子就是鞑子,披发的畜生,还能什么样?”黑煞啐了口唾沫。
“敢对林将军无礼?”胡大勇上前就是一脚,“好好说话!”
“林将军?”黑煞眼珠子一瞪,看了眼林川,又打量几眼四周的战兵,“怎么?朝廷终于记起这鸟不拉屎的地界了?要过来撵鞑子?可就你们这点人……哼,塞牙缝都不够!”
“人再少,起码个个都砍过鞑子的脑袋。”
听到林川的话,黑煞嗤笑一声:“吹吧!老子跟鞑子打过交道,就你们这点人……”
“哎哟,弟兄们,这有个不服气的!”
林川哈哈大笑,“来,给他展示展示你们的缴获!”
身边的战兵们跟着哄笑起来。
有人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戴着的狼牙串,有人伸手从铠甲里掏出个狼头符牌,有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兽骨匕首,还有戴着缴来的兽皮护腕的,从随身口袋里掏出兽骨和石头项链的,腰间挂着一串狼牙箭簇的……
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黑煞直愣愣的盯着战兵们显摆自己的战利品,整个人都惊愕住了。
他端正了表情,抱拳问道:“好!各位果然是杀鞑子的英雄好汉,能死在将军刀下,我黑煞也认了。”
林川一声冷哼:“你方才说昨日撞见鞑子?仔细说说。”
黑煞此时没了方才的张狂劲儿,说道:“昨日我带弟兄们去芨芨草甸,那片海子能饮马,原想歇脚补点水。结果离着还有三里地,就被鞑子的游骑盯上了。他娘的,骑的全是矮脚马,追得我们屁滚尿流,十几个弟兄没跑脱,全被马箭射死了!”
“他们有多少人?”林川问道。
“谁他妈顾得上数!”
黑煞梗着脖子,“光追我们的就有百十来号,后面说不定还有大队。要不是弟兄们对戈壁的道熟,昨晚就得喂狼!”
“何时遇见的?”
“天擦黑那会儿。”黑煞咽了口唾沫,“也幸亏天黑,鞑子怕中埋伏没敢深追,不然我们一个都活不成……”
“天擦黑?”林川转头看向图巴鲁,“图首领,芨芨草甸你熟?”
图巴鲁点点头:“熟得不能再熟!离这儿五十多里,在东北方向,那海子是戈壁里少见的活水,周围长着半人高的芨芨草,经过的商队常去那儿饮马。”
旁边一个战兵忍不住低声嘀咕:“啥是海子?”
图巴鲁回头看了眼,咧嘴笑起来:“就是汉人说的湖!这戈壁里的人都叫海子。那片海子水甜,就是边上淤泥深,不小心能陷进去。”
林川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黑煞撞上的鞑子游骑,天擦黑还在晃悠,不是查地形就是在巡逻。依我看,芨芨草甸那边十有八九有鞑子扎营。”
图巴鲁恍然道:“大人可是要派人去探探?”
林川点点头:“正是。”
图巴鲁抱拳道:“大人,这事交给我们羌人!弟兄们熟戈壁的沟沟壑壑,骑骆驼去最稳妥。蹄子裹了毡,走起来没声响,就算被发现,钻沙窝子也比马快。查完直接回部落报信,两不耽搁。”
“好。”林川点点头,“那便有劳图首领了。”
“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图巴鲁感激道,“鞑子冲着我部落而来,查探消息本就是我们的份内事,何须劳烦大人。”
说罢他转身吆喝,几个羌人武士应声出列。
他们牵着骆驼刚要离开,黑煞忽然扯着嗓子喊:“那海子西边有片红柳林,鞑子若扎营,多半在那儿!!”
林川冲战兵摆摆手:“把他解开吧。”
战兵应声,把黑煞身上的麻绳解开。
黑煞愣了下,咧嘴干笑一声:“林将军这是……不打算卸我脑袋了?”
林川往篝火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子溅起来:“杀你有什么用?我这儿又没折损弟兄。”他瞥了眼黑煞,嘲讽道,“倒是你那帮手下,跑起来比兔子还快,眨眼就没影了。”
黑煞的脸“腾”地红了。
他娘的,这话真是往心窝子捅。
带了三百号人来偷袭,别说抢东西,连对方营地的边都没摸着,反倒折了三十多个弟兄,剩下的撒丫子就跑,连他这当家的都不管。
“嗨,就这德行……”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打不过就跑,这是老规矩了……不是有句老话说嘛,识时务者为……”
“为你娘的屁!”林川的嗓门陡然提了三分,“这天下就是被你们这帮软骨头糟践的!一个个的,穿得像匪,做得像鼠,就嘴上逞能耐!见了鞑子跑起来比谁都快,抢起自己人倒比谁都狠!”
黑煞的脸霎时褪了血色,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沙地上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他脸色忽明忽暗。
活了四十多年,从没想过会被人指着鼻子骂软骨头。
可人家骂的半点没错。
当刀匪这些年,是越来越贪生怕死了。
抢商队时敢下死手,见了苍狼部的游骑却像见了阎王。
当年跟着老爹杀鞑子的那股血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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