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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把瓜子,白老板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靠一些其它东西把升起的怒火压下去,比如绅士风度,对自身财富的自信,对于这片低劣地界的早有预估……
之前的他就是靠着这些才在这些边流县的刁民面前维持住了自己的形象。
他不屑于和这些人争论。
如果他想,他有一万种办法弄死这些贱民。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要靠他们赚钱。
可是今天……
他看着对面的严景,知道自己碰到对手了。
对面这家伙和别人不一样,因此,当那只手摊开,看着手心的那把瓜子,他感觉怒火在往头顶冲。
“呵呵。”
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这次不是靠着气度什么的,而是靠着握着拐杖的那只手刚修剪的指甲,扎进了手心的肉里,笑道:
“师爷的瓜子,就暂时不吃啦!”
“这次我来,也没什么恶意,本来,这张偷天教的选票我一直没拿,就是想着用来给魏帅赔罪的,现在既然师爷在,那正好,就拿走吧。”
这话一出,除开严景之外,在场的人都愣了,谁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白老板会将偷天教的选票拱手让人。
严景望着白裘脸上标准到无可挑剔的笑容,也笑了起来,收起瓜子,双手抱拳:
“白老板不愧是白老板,这气度,这眼界,不是一般人!”
“诶!都是一般人!”
白裘伸出手,将严景的拳往上抬。
“不敢不敢,不敢和白老板是一般人!”
严景伸出手:“那白老板现在是去院里坐坐?”
“不去了。”
“以后有空再吃吧”
白裘收回手,旋即拄着拐杖转身。
“师爷,走了,不用送。”
说完,白老板一步步向着来的方向离去,周遭的人,自动给其让路,低下头去,一条偷天巷,仿佛自动变成了红地毯。
这就是白老板白裘。
整个边流县最富有的人。
严景望着白裘的背影,笑笑。
白裘送了这张选票,让他有些没想到。
至于白裘究竟是什么意思……
“祈福路继续!!!”
严景捡起了地上的大喇叭:
“今天目标只有一个,拿下偷天教!!!”
“杀!!!”
祈福路的丐修们闻言,精神亢奋地向前。
而偷天教的众人,则纷纷变了脸色。
没想到,一个照面,白老板就将他们给抛弃了。
大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着偷天的方向望去:
“领死吧偷天!!!”
可不想,眼前哪里还有偷天的踪影。
人呢?
他瞪大眼睛。
竟然跑这么快?
而他再望向严景所在的地方,想着怎么解释时,竟惊讶地发现严景也不见了踪影。
……
……
一条偏僻巷子中,偷天正在脱去身上的伪装,只要进入最繁华的东大街,再想办法混出城去,即使没法坐火车去湖那边,也能去周边地界躲一躲。
可他的身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瞬间就让他冷汗下来了:
“偷天先生,你还不能走啊。”
偷天转过头,警惕地望向严景,当然,他主要警惕的,还是可能会在严景身后的魏南天。
“选票我留下了。”
偷天淡淡开口。
即使去掉伪装,他的脸也还是平平无奇,说不上多帅,也说不上多丑,就是……很普通。
“偷天先生,你很有干贼修的天分啊。”
严景开口道。
“……”
偷天皱了眉,这句话他曾经听别人说过,但此时,他没有心情再听谁的赞美,再次开口道:
“选票我放在我的房间里了。”
“我要的不是选票。”
严景笑笑。
“…………那你要什么?”
偷天沉默了几秒,看向严景。
“你的人头。”
严景的手中,恐惧之刺幻化成长枪,枪尖闪着凛凛寒光。
“我们之间有仇吗?”
偷天望向严景。
“想杀谁就一定要有仇吗?”严景笑着开口,意有所指。
“……”
偷天再次沉默了几秒,最后,他开了口:
“你说得对,用不着这些。”
“无论为了什么,想杀就杀了。”
就像他当年拿起了刀,砍向了那个老人的手。
那一刀,原本就该落在那个老人的脖子上的。
他抬起头,前后的两只手同时挥动,连带着原本的两条手臂,一共四条,于空中挥动,诡能如潮水般涌出。
那两只手臂,仿佛得到了延伸,朝着严景挥去。
同时,他脚下频闪,如鬼魅般向着严景逼去,九流贼修的能力之一:脚法。
这一击,严景不能硬接,如果接下,他就能趁着严景注意力转移的时候用另外两只手偷走严景的气力。
依靠九流的能力,手技。
搭配八流的能力,悄无声息,降低存在感。
再搭配上脚法,他相信自己能成功。
等严景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如果能再偷掉严景的能力,这场对决,他就立在了不败之地。
“咔嚓——”
眼看他已经到了严景的跟前,轻微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瞬。
虽然他只在那股诡谲力量的情况下停顿了一瞬,但严景手中蓄势待发的枪,已经命中了他的胸口。
幸而在最后一刹,他强行依靠脚法扭转身体,才避免了心脏被刺中。
但是,接下来的剧痛才是最要命的。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人会在一枪之下倒地不起了。
如果此刻他是二阶,大概已经跪了。
即便是三阶,他也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伤口中蔓延而出,在疯狂撕扯着自身的血肉,痛到浑身发颤。
“窃……窃……神力……”
贼修对于身体的加持在前三阶基本没有,特别是在这种正面交手还没有偷到对面能力的情况下。
因此,此刻的偷天是真觉得身体痛到不能自已,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
不过,他还是身形爆退,同时用出了他的最后的能力。
三阶能力,窃神力。
这个能力,能够盗窃一名晋升三阶的时候绑定的对象。
说是窃神力,其实大多数贼修选择的对象,往往都会是一些诡谲生物。
因为和贼修大多数能力一样,这个能力的发动前提,是所盗窃的对象,不能发觉。
比如你绑定了一个四阶对象,基本上在你盗窃的那一瞬,四阶存在就会有所察觉,顺着找过来把你灭了。
但是诡谲生物就不一样了,它们能力虽然很强,但智力和感知上往往较弱,因此,是窃神力再好不过的选择。
不过……
偷天的盗窃对象不是这个。
“窃神力!”
他再次大吼,周身诡能疯狂涌出,冲天而起,化作一只暗色的大手,朝着云端急速上升。
严景,眼眸眯了起来,他没想到,对面的偷天,竟然真的会……
选择盗天。
这片地界是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天的。
青天黄天苍天。
不只是一种说法。
在诡谲的里世界,任何东西一旦有了名号,就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字而已。
不过,他很怀疑,如果真的偷到了天,难道不怕被反噬吗。
一旦被天发现……
那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不过,已经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
当务之急,是要阻止那只手。
想要做到这些,只有两种方式。
要么,追上那只手,要么……
严景周身,白石之力涌动,与黑雾之中涌现,紧接着,裂缝自指尖出现,一瞬间,就布满了皮肤表面。
猩红之眸,忽而睁开。
宛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锐鸣,在那些裂缝中响起,恐惧,瞬间充满了小巷。
恐惧鸟形态+恐惧姿态+白石之力,严景此刻,化作了一尊真正的怪物。
下一瞬,他直接“闪烁”到了惊呆了的偷天跟前,伸出荆棘护腕包裹的手臂,直接探向了他的脑袋。
抓住,狠狠一砸!
紧接着,再一扭!
“咔嚓!”
偷天的脑袋,直接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转。
那空中的大手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才刚触碰到云层,就立刻返回,钻入了偷天的体内。
“嗬——嗬——”
那大手终究是盗取了一些力量回来,偷天的胸口起伏,明明脑袋已经断了,此刻却还没有咽气。
他的身体朝下,脑袋却反过来看着严景:
“嗬——嗬——”
“你有点强的可怕啊。”
“那老家伙是——嗬——嗬——怎么找上你的?”
严景笑笑:
“有些事,活着的时候不想了解,到死的时候再想弄清楚,就晚了。”
“闭眼吧,睁着眼睛,也挺疼的。”
偷天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眼睛闭不上了。”
“手动不了,你帮帮我吧。”
严景点点头:
“好。”
他手中,恐惧的种子重新凝聚,丢到了偷天的眼睛上。
“欻————”
种子瞬间成长为了一片荆棘,让偷天永远的闭上了眼。
严景将偷天身上摸了摸。
一共二十几枚碎的诡银子,此外,就只剩下了一双筷子。
筷子上,用小字刻着:
侯常之徒
严景伸出手,将偷天的脑袋直接扯断,朝着远方走去。
他还是没弄清楚这对师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也没必要了。
有些事情,终究有一天会随着时间彻底被掩埋。
没人问,没人提,就永远变成了秘密。
这一战之后,他的精神豁免值又消耗了大半。
晚上的时候。
南大街,馄饨店。
老猴子从外面喝完酒回来,迷迷糊糊地开始摸身上的钥匙。
他已经很多年没喝过酒了。
但这些天,他格外高兴,因为万花坊没了。
所以他放了新收的那位小徒弟两三天假,连着喝了好几天的酒。
他一高兴,就爱喝酒,还爱哼曲,已经几十年了。
“且看那,青天朗朗~~~”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低下了头,抹了抹眼睛。
然后,他用浑浊的眼珠看清了那“物件”。
那是一个人的脑袋。
虽然闭着眼睛,又满脸是血。
但他还是认出了那是谁。
一瞬间,他酒醒了一半。
他身子微微轻颤,蹲下,用老的和树皮一样的手伸向那张脸,揩了揩上面的血。
而后,他又看向一旁插在地上那双熟悉的筷子。
忽然,眼睛就又模糊了起来。
“扑通”一声,他直接坐在了地上,抱着那颗头,嚎哭了起来:
“幺儿啊——我就和你说了,那女人不是好人——幺儿啊,是师父没教好啊——幺儿啊——幺儿——”
他想象过无数种和自己这位孽徒再见面的场景,也想象过再也不见的场景。
在那些画面中,他们两人无不是刀剑相向,拼到你死我活,见血才算罢休。
可真到了这一幕,他却哭的不成样子了。
和看起来五六十的年纪不同,他已经八十多了。
对于八十多的人而言,仇恨是不抵数的。
因为这个年纪的人不能靠着恨活下去。
所以,他有时候,也会坐在门口那张靠椅上,在馄饨沸汤的烟雾中愣愣出神。
……
……
而此刻的魏系院子里。
正张灯结彩。
杀修们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屋内,魏南天和严景对桌而立。
“师爷喝酒!”
魏南天拍了拍桌子,哈哈大笑:
“现在我们已经有两张选票了,再加上师爷你那两张,就是四张,只要再拿到三四张,这次县长选举,应该就稳了。”
严景举起了杯子:
“魏帅,喝酒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师爷尽管问!”
“今天在偷天巷,魏帅你去了吗?”
在照明的火光中,严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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